是夜,竹林,空中飘来一股浓香。
一条大黄狗吐着舌头,亮晶晶的眼珠子盯着什么东西移动。
石桌旁坐着三人,有两人狼吞虎咽地扒拉着手中的鸡腿,鸡腿外酥里嫩,外面金黄色的一层,洒有葱花芝麻,一口下去酥酥脆响,内里的肉嫩滑多汁,香味四溢。
冬生不满地看了眼王唐生,这人怎么跟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吃得忒快!一眨眼满盘鸡腿就剩两根了,全下了他的肚子。
王唐生抓着啃了一半的鸡腿,不放过任何一处,吃得干干净净,连带着骨头吃进嘴里,嘴巴旁边全是油,边吃边点评:“嗯!冬生所言非虚,确实很好吃——不过嘛,比起辣子鸡,还差了一点味道!”
冬生听他这么说,护食般地将盘子端到自己面前,王唐生眼快伸手和他抢,拿眼瞪他,嘴里还咬着鸡腿肉:“冬生,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要吃独食啊?”
一人抓着一边。
冬生:“你不是说没有辣子鸡好吃吗?你吃你的辣子鸡,鸡腿归我!”
王唐生不依,抓紧盘子往回收,说:“只差一点,也是好吃的!我又没说不好吃!这是长生专门做给我们吃的,你怎么能一人独享?”
冬生看了眼徐长生,抬下巴点了下桌上的骨头,继续说道:“你还说呢这都让你一个人吃完了。我吃的没你多,这两个归我!”
“不是,我说冬生,你平时肯定没少吃长生做的菜吧?我这是第一次吃他做的,你就让我多吃几个尝个饱。这样,我承认,长生的鸡腿是最好吃的,比来客楼的辣子鸡,缘来阁的梭子蟹还好吃,好了吗?不是,长生,你看看他,几个鸡腿也要和我争谁吃得多谁吃得少。”
冬生双手扯着盘子往回拉,他就吃了几根,其他的都被王唐生吃了,最后两根说什么也不让:“我不管!这两个归我!”
王唐生也暗自使劲往回拉:“我要吃!”
冬生:“这是我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剩下两个鸡腿谁也不让谁。
徐长生瞧他们争来抢去不知说什么怎么劝。
下一秒,王唐生迅速抓起盘子里的两根鸡腿跑开,一脸坏笑地回头:“嘿嘿!我抢到了,全归我喽!”
一手抓着一根,得瑟地冲冬生扬眉。
冬生立马追过去,跟着追上去的还有大黄狗。
冬生:“你还我鸡腿!还我鸡腿!”
“不还不还,真香,真好吃~”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王唐生在前面跑,冬生在后面追,后面跟着一条狗。
“你还我鸡腿!还我鸡腿!”
王唐生:“不给不给!” 说完还不忘回头故意啃几口。
“真好吃,哈哈哈哈哈哈!”
“你!哼!”
徐长生坐在位置上看两人你追我,我追你,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笑得眉眼弯弯。
不一会儿,冬生嘟着嘴坐回位上,一脸的不开心。
王唐生吃完后跟着走回来,扔掉骨头,倒了杯酒水,看了眼憋嘴的冬生,这小子还真因两根鸡腿生气了?“我说,等我将雁门江最后一幅江春图画完,寻个时间,带你们去胡杨吃辣子鸡,保管你们吃了永生难忘。”
冬生:“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辣子鸡有多好吃!是不是真的比我家主子做的鸡腿好吃那么一点!”
徐长生沏了杯茶,问道:“你可是画了雁门江春夏秋冬四季图?”
王唐生:“没错,就差这最后一幅春图,全部完成!这四幅图可费了我不少时间精力,几次差点儿放弃,好在坚持下来了,就快大功告成!”
徐长生来了兴趣:“等你画好,可否让我们瞧一瞧?”
王唐生:“没问题!”
三人坐在竹林下,你一言,我一句,聊起过往的经历。
王唐生滔滔不绝地讲起在外游历名川大山时的趣事,徐长生始终面带微笑地聆听,偶尔听到有趣的事轻笑几声。
冬生撑着下巴望天,漫天璀璨夺目的繁星,黑夜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忽而,冬生大叫道:“有流星!”
冬生欣喜地指着天,激动地站起来喊:“主子你快看!是流星!”
徐长生和王唐生同时抬头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王唐生:“哪儿呢?”
冬生:“现在没了!刚刚还有的,一下子就没了!主子你看到了吗?”
徐长生摇摇头说:“没有看见。”
冬生:“好吧!” 可惜了,主子没看见!
王唐生仰着头,说:“咦,你们觉不觉得今夜的星星似乎格外的亮,月亮也比前几天圆了。”
徐长生算了一下时间,说:“过些时日就是中秋了。”
王唐生抬手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中秋节都忘了。哎,不如这样,中秋那日,你二人来我的小阁楼一同赏月吃饼如何。”
朋友邀请,岂能不去?再说,徐长生喜欢热闹,也喜欢过节。
从前他和爷爷为躲避皇室追杀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青天白日的都不敢上街,更别说过节了。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后来,天下易主,皇室收回杀令,爷俩头回进城,看见有人在城中张贴皇榜,徐寿山揭榜入宫为皇帝办事。
徐长生也因此能住进现在这座豪华大宅院,要什么有什么,日子好起来后,他发现身边没几个能说话的人。
宅子里的人都喊他“小主人”,和他不亲不疏。
因为怕闷,他养了一条大黄狗。可这狗哪能像人一样和他说话呢?那日雪天,他一个人在后院堆雪人打雪仗,实在无聊,想着出门走走,走着走着,就遇见了顾冬生。
现在有了冬生和唐生两位好友,生活不像从前那样闷,一切都鲜活了起来。若可以,他想和两位好友一同将所有佳节体会一遍,什么二月二龙抬头祭社神、元宵赏花灯猜灯谜、端午赛龙舟吃粽子、中秋赏月吃月饼、重阳登高佩茱萸。一定很有意思。
笑着答应道:“好啊!中秋那日,我和冬生去找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正巧前几日我家新招了位南阳来的糕点师傅,据说从前是在宫里当差的,会做很多样式的糕点,模样好看,味道也好吃,比必品阁的还要好吃。等你二人来了,你们也尝尝。”
徐长生打趣道:“嗯!经你这张巧嘴品鉴过的,那味道定是好的,我和冬生有口福啦~”
冬生趴在桌上,吐槽说:“那你可多备点,别到时候又和我抢着吃。”
徐长生忍俊不禁。
王唐生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冬、冬生你这就不知道了,东西抢着吃会、会更有滋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唐生擦掉眼角的泪,视线落在徐长生脸上,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他还是头回见长生笑得这样开心。
徐长生性子内敛,大多时候情绪都是收着的,别个时候听到有趣好笑的事,也就勾勾嘴角,笑得轻,很少这样开怀大笑
这一幕实在美丽。王唐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视线落在那颗小虎牙上,长生还有虎牙呢!这么看起来,多了点淘气。
王唐生以手作笔,对着徐长生的脸画了起来,长生的脸型和五官都非常标志。阴中有阳,柔中带刚。很难有男子生得这样好看。
他平常也画过人物,长生的这张脸就像画家一点一笔在脑海中构思过无数次,用最美的线条费尽心思勾勒出来的。
“长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也很特别。”
冬生抬头看去,看着自家主子的脸,默默点点头,他也觉得主子长得很好看很特别!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徐长生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特别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颜色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黑的,他是黄的。除此,他的额头还有一小块红色的菱形印记。
垂眸道:“我的眼睛和额头的胎记,出生时就如此了。”
王唐生琢磨着说:“你这胎记长得端正,而且正好长在额头正中间,从远处看,像极了年画上的童子。”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上前在王唐生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摆手道:“长生,冬生,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娘又该念叨我成日不着家在外乱跑。记得我们的约定,中秋那日你们一定来阁楼找我,我请你们赏花赏月尝月饼。”
徐长生起身送客:“一言为定。”
走前,特地和顾冬生说:“冬生你放心!我一定多备一些点心,让你吃个够,绝不和你抢!哈哈哈哈哈哈。”
送走了王唐生,冬生瞧见徐长生面有愁容,关心道:“主子你怎么了?”
徐长生嘴角上扬,这点笑意在冬生的眼里有些勉强。
“有些乏了。天色已晚,冬生,你也早些休息,我先回屋了。”
冬生还想追上去再问什么,耳后传来年迈的声音:“顾冬生。”
转身看见一白发老人站在长廊下,这人他见过,是主子的爷爷徐寿山,周围人都喊他寿山长老。他听别人说过,寿山长老是在宫中为皇帝办事的,办的什么事他就不清楚了。不过,能为皇帝办事,想必很了不起。
冬生走过去行礼:“寿山长老。”
寿山勾手说:“你跟我来。”
冬生跟着寿山后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长廊两侧的灯笼亮着昏黄的光,一路来到僻静的书室。
徐寿山坐在梨花椅上,锐利的眼睛打量着跪在跟前的顾冬生,压迫感十足。
徐寿山揭榜入宫后就一直住在宫里,偶尔得空会抽时间回府看一看徐长生。虽然回家的时间不多,但他安排了众多奴仆照顾徐长生,每日都有人进宫告知关于徐长生的生活点滴。徐寿山知道徐长生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
徐寿山年近百岁,老脸上枯黄的皮肤皱在一起,皮肤有几块深浅不一的褐色斑点,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睛外露一丝精光。
“冬生,你觉得,长生对你如何?”
冬生不敢抬头看寿山长老,只低头回答:“主子待我很好!”
徐寿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试探道:“我要你替你主子做一件事,这件事若成了,你主子便可不受生死之苦,你可愿意?”
冬生想也没想,诚恳真挚道:“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是为了主子,我都愿意!”
“哪怕是死,你也愿意?”
“我愿意!”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如此便好。
徐寿山得到满意的答案,起身道:“好!七日后,我命人接你入宫。冬生,这件事,除了你我,不得让第三人知道,明白吗?”
冬生点点头:“我知道了。”
七日后,徐寿山派人接冬生入宫,一路畅通无阻,不知走了多久,这轿子晃呀晃呀的,冬生都坐睡着了。
轿子停在圆拱门外,宫奴掀开帘子,细声喊道:“玄宫到了。”
冬生听到呼唤,猛然惊醒,背后一身冷汗。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东西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了,他拼命往前跑,结果不小心掉下了悬崖。
宫奴:“醒了?奴领你去见寿山长老,跟奴来吧。”
冬生第一次进宫,下轿后跟着宫奴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他跟在宫奴后头,看着一座高过一座的辉煌气派的宫殿,压人的石墙将这片天变成一块一块的。
宽阔的宫道,对面走来一行人。
十几个人推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走过来,笼子里坐着一位鲜血淋漓的女人。
女人披着黑发,头顶一长一短两只角,愤怒的低吼声从她的嗓子幽幽传出,每用力挣扎一次,捆绑着她的铁索便向内收紧,直到一阵窒息眩晕过去。
宫奴拉着顾冬生侧身让路。
一位蓝裳男子面无表情地瞥了顾冬生一眼,从他面前走过。
顾冬生忍不住抬眼偷瞧,一背剑的蓝衣男子走过去后,他看见笼子里关着一位鲜血淋漓的女人,心下一惊,不敢再看。
等人都走远了,宫奴领着冬生来到玄宫,玄宫是专供咒术师研究密术的场所。
是夜,徐寿山在玄宫内摆下阵法,穿着玄色的长袍立于正中央,看见等的人来了,使了个眼色命宫奴退下。
此刻,玄宫只剩下徐寿山和顾冬生两个人。
徐寿山抬手命令道:“冬生,坐到阵法内去,闭上眼睛。”
冬生见徐寿山穿着不似平常的衣裳,玄袍上绣着几只仙鹤,心下好奇这是要做什么,盘腿坐在圆形图案中间,听寿山的话闭上眼睛,尽管有些不安,但还是按耐住了好奇又不安的情绪。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有些害怕,但心里想着这样做对主子好,恐慌便少了些。
徐寿山默念咒语,两手在空中结印,一道光柱从圆形阵法直冲云霄,刚刚还一片安宁,忽然浓云翻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冬生依旧闭着眼睛,有雨滴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强风刮着他,衣物发丝在空中浪动,人都要被吹飞了。
光柱越来越强,冬生忽然觉得身体变轻了,失去了重心慢慢地飘起来,飘在半空中。
徐寿山继续念咒,夜色中,惨叫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是一般人听不见,更看不见夜色下蜂拥而至的骇人玩意。
他要召唤世间最强大的东西附身于冬生的体内,利用寿山族的密术将其驯服,命其生生世世守护他的孙儿!他命不久矣,死前一定要为他的孙儿铺好将来的路!这样,哪天他不在了,能有人替他守护孙儿,不叫他英年早逝。
徐寿山早时推算徐长生的一生,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算不出他二十岁之后的事,因此,他料定徐长生是童子命。寿山一族经过皇室的打击死了众多族人,徐长生作为寿山族的血脉,天资聪慧,经年累月一定能学会寿山密书中记载的密术。寿山族的密术绝不能断!他命不久矣,死前无论如何都要破了长生的童子命!
暗处,长得奇形怪状的妖魔邪灵冲着徐寿山嘶吼咆哮,恨不能将这个老头撕碎。
徐寿山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前的这些东西都不够强!不够强又怎么能保护他的孙儿!双手结阵召唤,阵法愈来愈强。
几分钟后,天空忽然飘起雪花,气温骤降。
寿山浑浊的瞳孔闪过一丝讶异,而后是狂喜!
他继续念咒,一团雪蓝色的灵体在空中胡乱弹跳。
就是他了!
寿山指着那团雪蓝色灵体,指尖飞出两根红丝缠住灵体,将灵体逐渐牵引到昏迷过去的顾冬生身旁,而后将这团灵体硬生生地按进顾冬生的体内。这团灵体起初挣扎得很厉害,但不知怎么了,力量慢慢变弱,瞧着很虚弱的样子,只能任由寿山牵引摆布。
原本昏迷不醒的顾冬生浑身如至冰窖,灵体全部进入他体内后,瞳孔猛地睁开:“呜啊啊啊啊啊啊!!!!”
两种不同的声线一直发狂尖叫。
电闪雷鸣,乌云笼罩着宫殿上方,一张张鬼脸在空中乱飞。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冬生扑腾着四肢,他虽然昏迷着,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吃他!不是吃他的身体,而是,而是身体里面的东西!头疼欲裂,七窍流血,眼睛一会儿蓝,一会儿黑。
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不!!!”
雪蓝色灵体撕扯着冬生,正待占领他的全部地盘,顾冬生猛然睁开眼睛,眼睛散发出怪异的金黄色光芒。
寿山盯着顾冬生,咬破手指用血画阵。
“我要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守护我孙,至死不休!”
空中,顾冬生的左手中指多出来几根红丝,与此同时,卧榻而眠的徐长生右手手腕闪着微弱的红光。
不一会儿,红丝消失,顾冬生从空中掉了下来,笔直地站着,眼睛一黑一蓝。
灵体已成功融于顾冬生体内,此时的他目光呆滞,身体僵直,已变成傀儡。
寿山擦掉嘴角的血迹,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冬生。”
顾冬生听到寿山的呼唤,走到寿山身边。
寿山长嘘了口气:“咳咳咳...成功了。”
“冬生,去屋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冬生:“是。”
隔天,金碧辉煌的宫殿,一高大威猛,穿龙袍的男人坐在龙椅上,打量着下面的两个人。
君秦天指着顾冬生问:“这就是你的办法?”
寿山长老回答说:“君上,此人可以下去阴司偷得君上的生死簿,撕毁生死簿,君上便可永生。”
君秦天一心想要永生,只要永生,他就可以永生永世做这天下的王!
当初,君秦天为寻永生之法,在城内张贴皇榜寻求会永生之法的咒术师。寿山看见后,揭了皇榜进宫。他为皇帝寻求永生之术,皇帝赏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开始,寿山寻找仙草练丹药,屡次失败后,在寿山密书《藏易》中找到了长生的办法,书中详细记载如何下去阴司偷生死簿以求长生。
寿山根据书中所写,先找到一位替身傀儡,而后指使傀儡去偷生死簿。
顾冬生便是他需要的傀儡。
一心一意为主,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又是极阴之躯,再合适不过。
君秦天等了太久:“什么时候开始?”
寿山:“五天后。”
君秦天:“好。”
另一边,前几日徐寿山回府检查徐长生的功课,走前叫他好好学习寿山密书中的内容,过些时日再回来。
徐长生这几日一直呆在书室静心研读密书内容,学习咒法,抄写经文。他将抄好的经文整理好放置一旁,以待爷爷查阅。
学得有些累,推开门走出去,吹来一阵新鲜的风,屋前的路湿漉漉的,院子里的石榴树经过一场小雨洗濯,叶子变得深绿。
徐长生走过去,踮起脚尖,摘下来几个小石榴。
这石榴还没他半个拳头大,外面的皮有很多斑驳的痕迹,拨开皮,里面的果子倒是晶莹剔透,像红宝石,味道应该不错,下一秒,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这石榴真酸!还有点苦。
正准备扔掉,忽然停了手。
不能叫他一人酸,拿去给冬生尝一尝!
徐长生拿着洗干净的石榴去冬生屋内找他,屋子里没人,又去后院寻他,也没人,整个院子都快找遍了也没人。
一问,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爷爷派人将冬生接进了宫。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慌,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长生当即进宫寻找寿山长老,却被拦在了玄宫门外。
宫奴:“寿山长老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他。”
徐长生皱眉问道:“我也不能进去吗?”
宫奴摇摇头。
徐长生继续问:“我爷爷前几日接进宫的那个人现在哪儿?”
宫奴摇摇头:“不知。”
那一点不安逐渐放大,一点一点蚕食着他。
爷爷为何要瞒着他将冬生接近宫?接走冬生的那日,爷爷嘱咐他要好好学习咒术,还命人守着他监督他的功课,是故意支开他不让他知晓么?
今见不到冬生他是不会走的:“麻烦你进去和我爷爷说一声,我想见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
门从里面打开,传来声音:“让他进来。”
徐长生走进去,里面站着两个人。
一位穿蓝裳的男子和寿山长老一同看着炼丹炉。
蓝裳男子见他进来,便道:“寿山长老,你的孙儿来了,我就先走了。”
寿山长老:“道长慢走。”
徐长生看着寿山站在炼丹炉前的背影,背似乎比从前弯了些。从前爷爷身躯挺拔笔直,年岁上来后,腰直不起来,腿也走不动了。
尽管心急冬生的下落,话到嘴边换了句:“爷爷,你身体如何?是不是累了?”
徐寿山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将强大的灵体融于顾冬生体内,身体严重亏空,不想叫孙儿担心,故作轻松道:“无碍。来,长生,这段时间有没有认真学习咒术?”
徐长生:“爷爷的吩咐,孙儿不敢怠慢,一直用心学。”
徐寿山相信徐长生,他让他好好学,他是一定会认真,心无旁骛地学。这一点,从来不让他担忧,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
他知徐长生急匆匆入宫为的什么,一直等着他开口问。
加了点柴火进去,让火烧得更旺。徐寿山盯着练丹炉,看着熊熊烈火,练丹炉里面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丹药。
徐长生几次张口,终于,问:“爷爷,我听说你派人将冬生接近了宫?他人在哪儿?”
徐寿山捂嘴咳嗽了几下,手心一抹鲜红的血液,收回手藏起来:“咳咳...在那儿。”
顺着方向看去,徐长生看见暗处站着一个人,看清楚后彻底傻眼了。
顾冬生跟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反应,没有情绪。
不像个正常人。
徐长生一步步挪到顾冬生面前,不死心地呼唤了几声:“冬生?冬生?”
顾冬生听到熟悉的声音,死气沉沉的瞳孔微亮,机械地扭头看着徐长生,声音死板无生气。
“主、子。”
冬生怎么变成这样了?!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呢!怎么突然这样了!
徐长生喉咙一紧,骇然失色,克制着内心的汹涌,疾步来到徐寿山跟前,慌张无措地看着他:“爷、爷爷,你、你对冬生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徐寿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执起桌边白纸,轻描淡写说了句:“我将他变成了傀儡。”
嗡——
“长生,我时日不多了,若我走前没有个可信的人跟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不放心。现在好了,有了冬生,我走后他会替我守在你的身边照顾你。永远陪伴在你的左右,替你遮风挡雨。”
徐长生激动道:“我不需要。爷爷,我不需要,你把冬生变回来,把冬生变回来!”
徐寿山举起手中的纸张,继续说:“长生,爷爷问过冬生,这是他自愿的。你不信,可以看一眼这张纸上写的东西。”
徐长生接过纸张,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主子,我愿意成为你的傀儡,生生世世守护你。
他手抖得厉害,一张薄薄的没什么重量的纸险些拿不稳。
长生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这是长生的字迹没错。只是……徐长生注意到这字不似冬生平常写得那般有笔锋。
“长生,你不要怨爷爷,我问过冬生,他说只要是为你好,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死。这也是冬生的心意。”
“我不忍走后留你一人无依无靠独留世间。当年的事,若再来一遍,你要如何?”
“当初皇室因忌惮咒术,下令追杀咒术族,封禁天下占卜密书。寿山族作为咒术第一大族,首当其冲。如今,皇室需要咒术师替他研究长生之法,收了杀令,可他日之后,谁能保证不会再来一次?”
“长生,爷爷死前,还要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只要能拿到地府的生死簿,就能破了你的童子命。我会操控冬生下去地府偷得你的生死簿将其焚毁。”
“在这之后,你带着钱财和冬生一起离开泉安,走得越远越好,找个清闲自在的住处。”
徐长生面色苍白,眼含泪光,那一段段话就像钉子一样钉入他的心肺,他敬爱的爷爷所做的一切全部是因为他,字字句句无不是为他打算。
“生死皆是命数,就算我活不过二十岁我也认,我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活,在这两年里,我会将我想做的事都去体验一遍,这样也不枉来一趟。爷爷,你把冬生变回来吧,他不该为了我承受这一切。”
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为了他成为一具不吃不喝不知喜怒哀乐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为他而存在的一个傀儡?哪怕他真的是自愿,他也不愿意!
“冬生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不愿他成为我的傀儡,哪怕是他自愿。”
徐寿山严肃地呵斥了句:“胡闹!”
徐长生屈膝下跪,恳求道:“爷爷,偷寿有违天理,若被地府发现,后果会是怎么样可想而知,地府不会放过我们的。长生不想你因为我做违背天理,遭受天谴之事。更不想因为我将冬生牵扯进来。求爷爷收手,将冬生还回来!”
“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长生不死,长生都可以不要!只要有爷爷在我身边,我已心满意足!”
路已经走到这,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徐寿山心疼地看了眼跪在跟前的徐长生,走过去,想将他扶起来,转而又罢了,这孩子性子倔强,他若不同意势必会一直跪在此处求他改变心意,所以,他留下这一句。
“长生,爷爷心意已决。”
徐寿山说完,带着顾冬生离开玄宫,留他一人跪在冰凉的宫殿内。吩咐宫奴看好徐长生,不得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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