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安浑身颤抖，脸色越来越白。
“关于你盗取我研究成果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了吧，既然这件事已经没有疑问了，那我们就接着说说八年前的事。你还记得何清妍和赵之路吗？八年前，他们夫妻所在的实验室失火，他们两个被活活烧死，而他们的实验成果也不翼而飞，两个月后，你声称自己的研究取得了进展，虚拟端与人脑的连接时间由三秒延长到了三分钟。”
明玉冷冷地看着陈世安，“而何清妍和赵之路夫妻研究的，正好也是VR技术，而在他们出事前，他们刚刚完成连接时间延长的研究，陈先生，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巧了吗？”
陈世安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很糟糕了，他不能让事态更糟糕。
“对于他们夫妇的意外，我也十分痛心。但他们的意外与我无关，请你不要进行这种无据的猜测。”
“无据的猜测？”展台下传来一声冷笑，赵松缓步走上展台，“八年前，我父母实验室出事的那天，我家里也失了火，这明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杀死我们一家人，火灾后，警方在我家找到了人为纵火的证据，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找到纵火的人。”
“在实验室发生火灾的第二天，我爸妈团队中的一个成员账上忽然多了两千万巨款，而仅仅过了一周，这个人又被疾驰而来的货车撞到，当场死亡。那个开货车的司机在撞死人之后，他妻子的账上多了五百万，而给他转账的人，就是你的小舅子——弱水集团董事长李丽娜的亲弟弟。”
“这些都是当年警方追查到的信息，但是一周以后，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就被以各种奇怪的理由罢职，我父母实验室和我家里的那场失火，都以意外失火结案，此后的八年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桩案件。”
直播还在继续，直播间的观众们在场炸开了锅。
谁能想到今天好好的，突然那么大一个瓜就从天上砸到自己眼前了？
赵松说的这些事情实在难很不让人联想啊——陈世安和李丽娜合谋买凶杀人，为的就是夺取这两夫妻的研究成果。
“这是你八年前公布的研究成果，”赵松将程序导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虚拟端的投影，“这里面的场景都已经被你拆解重组过了，但你当年一定发现了，有一个东西你无论如何都删除不掉，那就是这个旋转木马。”
画面里，一座停滞的旋转木马孤零零地立在高楼大厦中间。
赵松把画面拉近，当虚拟端中的他靠近的那一刻，画面中忽然出现一个识别面板，也突然出现机械音，“‘爸爸妈妈最亲爱的儿子’身份已识别。”
天空中忽然放起了烟花，这个在虚拟世界中停滞了八年的旋转木马也运转了起来，“小松柏，欢迎你来到爸爸妈妈创造的虚拟世界，每次去游乐园你都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说你想坐旋转木马，现在你可以坐个够啦！”
赵松怔怔地看着这座旋转木马，耳边回响着已经离世八年的母亲的声音，他悲从中来，声音颤抖，“这个程序，只有识别到我的靠近后才会被激活，这程序是我父母做的！你为了抢走他们的实验成果，就买通实验室的人防火烧死他们，陈世安，现在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现场一片寂静，连直播间里的刷屏都停滞了。
明玉说的那件事只是学术不端和剽窃，但现在赵松说的这件事可是犯罪啊！买凶杀人，这可是重罪。
学术界的泰斗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罪犯！
这是什么魔幻又炸裂的事情啊。
陈世安脸色苍白，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妈的何清妍和赵之路夫妇为什么要在作品里加这种个人化的东西，他不加进去，那不就是死无对证，谁还能证明这程序是他们俩的？
可他妈的他们两个偏偏在里面加了这种东西。
他当时真不该找人烧死他们，而是应该找人把他们两个一刀刀剁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炸了。
“我的天哪，买凶杀人，我是不是穿越到平行世界了？这种事情真的会真实发生吗？”
“好可怕。陈世安这一家人都是法外狂徒啊，买通实验室的人杀人，又雇人杀了那个被买通的人。”
“有没有人报警啊，我报警了。”
“他刚刚还说为这两夫妇的去世痛心，他痛心？我看他开心的要死吧，还好老天开眼，没让这种人渣逍遥法外。”
“这个受害者好可怜，一夜之间父母双亡了。”
“陈世安和李丽娜是这种人渣，他们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之前网上那篇热搜报道的内容我看全是胡扯八道的，还把他们一家人描写成受害人，我的天哪，谁敢那样威胁他们家，估计早就被他们雇人杀掉了吧。”
“同意，说不定那篇文章就是陈世安找人写的。”
陈世安急促地呼吸着，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在这间开着冷气的大厅里，他不住地打着寒颤。
明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十三年前，你就是在这里宣布，你在全息技术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首次完成了人脑与虚拟端的连接，从此一战成名，举世皆知，甚至你的名字都被写进了教科书里。你平步青云，风风光光地做了十三年的学术泰斗。”
她沉默一瞬，目光如利刃般刺入陈世安的身体，“但这根本不是你的研究成果，这是属于我母亲明亦书的东西。”
明亦书？
听到这个名字，陈世安先是愣了一下，他这些年过得太舒服了，早把这个人抛之脑后了。而后，他的脸皮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惊恐地望着明玉，失声喊道，“明亦书！你是她的女儿，你——你是——不！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死！明亦书是不是也没死，是不是她指使你这么做的！怎么会这样，我当年明明……”
“你明明什么？你明明已经亲手用枕头闷死了她，给我灌了安眠药水，又点燃了炭盆，锁死了门，我明明应该已经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怎么会没死还活生生地站在你眼前呢。”
“不不不！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精神有问题，她要带着你自杀，连遗书她都写好了摆在一边的！还有你！你明明是个八岁还不会说话的弱智，你！你怎么会！”
“我还没说我母亲留了遗书呢，你怎么知道的？因为那封遗书根本就是你伪造的。我母亲根本不是死于自杀，是你杀了她！是你闷死了她！十三年前，如果我不装成智力有问题的哑巴，我那时候就会被你杀死，今天还会有站在这里的机会吗？”
“二十二年前，你骗取了我母亲的信任，和她结婚，那时候你说，你愿意做她一辈子的后盾，全力支持她的科研事业，十二年前，我母亲成功完成了全息技术的连接。在她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前几个月，你开始在她的饭菜和药物里掺杂使人精神失常的药物，到处宣扬她精神有问题，四次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直到她所有的亲人朋友都远离了她，之后，你把母亲和我带到了白山村，准备让我们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我母亲死后，你高枕无忧，顶着VR技术突破性进展第一人的名头，和弱水集团的董事长结婚，从此名利双收，平步青云，陈世安，这十三年来你所享受的一切都是踩在我母亲的尸骨上，”
明玉一步步地靠近陈世安，陈世安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随着她的靠近一步步地后退。
“冤魂不会来索命，但我还活着，杀母之仇，杀身之恨，我会连本带利地和你要回来。”
惊恐和绝望之间，那些刻意被他遗忘和模糊的记忆忽然从缝隙之中冒了出来。
“世安，我们的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呢？”
那时的陈世安转过头，望了眼窗外明亮的月色，又看了眼臂弯里安睡的女儿，笑道，“似霜明玉砌，如镜写珠胎，孩子和你姓，就叫明玉好不好？”
“明玉，明玉，真好，就叫这个名字吧。”
“明玉，叫妈妈，这是爸爸。”
“明玉，亦书你快看，女儿在对我笑，真可爱。”
“明玉，你都已经五岁了，为什么还不会开口说话？”
“明玉？走开，没看见你妈妈疯了吗，离她远点儿，快松手，她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了，你再不松手，就把你一起抓进去！”
“明玉，忘了还有个你，八岁都不会说话，真是个废物，也省的我费力了，不过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女儿，让你走的舒服点儿，来，乖乖把这个喝了，睡一觉就没事了，睡醒了就能和你那死鬼妈作伴了。”
此后的十三年里，他完全忘却了从前的人生，也完全忘却那个被他榨干最后一滴血的妻子与女儿。
直到一个半月前，在学术研讨会上，他第一次见到长大成人的明玉，但他已完全认不出她，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亲切。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明玉，我叫明玉，机关算尽太聪明的明，玉石俱焚的玉。”
原来她不是白痴，她什么都记得。
她嘲笑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只是爬得更高摔得更惨，她以身入局，要和他玉石俱焚。
惊恐到了极致，陈世安反而平静下来，他面色阴冷地盯着明玉，“你以为你赢了？就靠着这样就想把我整倒，我告诉你别做梦，这十三年里我什么风浪没经过，会被你就这样打倒？我背后还有弱水集团，我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脉！”
明玉走到陈世安面前，靠近他，轻声说，“忘了告诉你，你偷走的这份代码，就是给你量身设计的，你把代码偷回去使用的时候，你们公司的电脑有没有集体黑屏过呢？真是不好意思，程序有一点bug，在电脑黑屏的时候，bug已经自动读取了你们公司的一些机密文件。”
陈世安勃然色变。
“比如——你和官场中一些人进行不法交易的记录，又或者，你和你妻子买凶杀人，还有就是，你们的弱水集团偷税漏税高达几百亿。这些证据已经被移交警方，你的保护伞都已经落马，你的妻子现在应该已经被警方带走接受审查，哦，还有你儿子陈瑞龙，现在没有人保他了，他犯下的罪都要被审判，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因为你马上也要被抓了，你们这一家子豺狼虎豹可以在监狱里团圆了。”
明玉退开半步，欣赏陈世安扭曲狰狞地脸色，“你们一家子，还能携手共赴黄泉。”
“贱人！当年我就该先掐死你！”
明玉大笑，“你没这个机会了，现在是我扼住你的喉咙。路上好好看看这天、看看这云，这次进去了，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退开半步，一直守在门口的警察走了进来，“陈先生，有证据表明您涉嫌行贿、谋杀等多项罪名，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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