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探监，明玉从监狱出来的时候，赵松正在外面等着她。
赵松拉开车门，“午饭时间快到了，我们去吃饭吧，中午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明玉歪头对他笑了笑。
“那就去我们常去的那家。”
“好。”
饭店里，赵松忽然笑道，“这么多年了，这里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学第一顿饭就是在这里吃的。”
明玉笑了笑，“你的记性真好，连这些都记得。”
赵松也笑，他记得这些不是因为记性好，只是因为这些事和明玉有关。所有和明玉共同经历过的回忆，他都会珍藏在记忆里。
“一晃，四年的时间都过去了，”明玉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们认识竟然也有十多年了。”
“是啊，十年两个月零三天。”
“……什么？”明玉有点愣住了，赵松怎么把日子算的这么精确？他有强迫症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明玉又笑了，“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被学校里的小混混们围住，正和他们打架的时候，你忽然就出现了，站在那里大喊‘老师来了！警察来了！’哈哈哈！真的好傻。”
赵松摸了摸鼻子，那时候他还小，以为所有的坏人都回害怕老师和警察，谁知道根本没唬住那些小混混。
后来还是靠明玉把那些小混混打的抱头鼠窜。
那时候，小小的赵松站在原地，吃惊又崇拜地看向明玉，“你打架好厉害啊！”
明玉把摔落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你要是多挨几次揍，打架也会这么厉害的。”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万一那群人又回来了呢？”
“你送我？”明玉笑出声，“算了吧，你还没我能打呢，而且那群人短时间里不会再回来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
她走出一段路，发现赵松还在她身后跟着。
“你跟着我干嘛？都说了不要你送我回家了，我能保护自己，而且我家在村子里，你再跟着我走一段路，小心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吧，我叫赵松，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我从不和别人交朋友。”
大多数孩子并不天真无邪，尤其是在学校里，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总是容易招来无由来的恶意与欺辱。
那时候的明玉因为无父无母而遭到同学的孤立，之前也是有过几个朋友的，但因为和她交往，那几个朋友也被孤立，后来，就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了。
明玉也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她转身离开，只留下赵松失落站在那里。
“那时候你说不愿意和我交朋友，我伤心了好几天。”想起小时候的事，赵松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
虽然明玉是那样说，但几天后他被那群小混混堵在小巷里的时候，还是她第一时间出现帮他打走了那帮混混。
那次她受了很多伤，下手也特别重，直把混混们打的哭爹喊娘，指天跪地地发誓再也不敢来找赵松的麻烦，明玉才肯放他们走。
那次之后，两个孩子之间就有了坚固的友谊，一直到今天。
至少对明玉而言，他们之间是友谊，而不是什么别的感情。
“其实我还挺感谢那些混混们的，要不是他们堵住我，我恐怕都没机会靠近你。”赵松垂眸，“八年前如果不是你，我已经被烧死了，所以我一直记得，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明玉轻轻摇了摇头，“你知道我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楼下吗？”
“……为什么？”
明玉记得很清楚，赵松家失火是在周五的晚上，周五早晨的时候老师说下周一要交书本费，她那一整天都在为那笔钱发愁，直到晚上回家后，她在书包里找到了两千块钱的现金。
对八年前的明玉而言，那是一笔巨款。
“除了你谁还会往我书包里偷偷塞那么多钱？那晚我连夜从村子里过来，本来是要把这笔钱还给你的，结果一到你家楼下就发现你们家火光冲天的。所以呢，救了你的也并不是我，是你自己的好心。”
明玉沉默一瞬，“那些年真的很难，多亏了你总是接济我，如果要感谢，也是我该谢谢你，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幸运。”
赵松觉得心脏莫名被击中，随后又一阵失落，朋友？只是朋友吗？
他怔怔地看向明玉，“那……我算不算你最好的朋友？”
明玉笑容灿烂，“当然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永远都是。”
……永远？
赵松低下头，温柔一笑，心中忽然释然，如果真的能在她身边一辈子，做一辈子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点头，“嗯，永远都是。”
吃过饭，两个人并肩走出饭店时，赵松习惯性地抬手把明玉头上有些歪的帽子整了整。
明玉抬头看向他，这一刻，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在自己生命中存在了十多年，未来，他们的命运也会继续缠绕在一起。
“赵松？”她叫他的名字。
“嗯，我在，怎么了？”他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回应她。
“……没什么，我们一起回去吧。”
“傻样，我们当然要一起回去了。”赵松揉了揉明玉的帽子，转身打开副驾的车门，“上车。”
“嗯，我们出发。”
*
另一边，谢枯一直关注着陈世安这件事，虽然官方已经给出了公告，但网上还是时常能看到一些逆天发言，说明玉身为女儿，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虽然陈世安当年试图杀她，但她不是也没死吗？现在干什么非要对自己的父亲如此绝情，连条活路都不留？
虽然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谢枯还是生气，他这段时间都没去工厂，每天都在网上和这些人对线，但是他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而且长这么大没骂过一句脏话，根本骂不过人家，反而自己被气的胃疼。
他骂不过，就叫管家去雇会骂的人来帮他骂。
谢姝今天正好回家，她对谢枯的做法表达了疑惑，“你理这些人干什么？”
这些人就像臭虫，踩死他们都嫌恶心。
“他们在言语上侮辱明玉！我要教训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乱说话！”
“明玉本人在这儿也不会比你更激动，”谢姝摇摇头，“今天早上大夫和我说了你的检查结果，她说你恢复的不错，淤血几乎都已经散了，所以你那错乱的记忆好点儿没有？”
谢枯沉默，这段时间他已经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明玉的场景，也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去接近明玉。
为了一个赌约。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能阻止自己去做这件蠢事。
看着谢枯的神色，谢姝就知道他应该是恢复记忆了，这样就好，本来还担心失忆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最后导致他脑子坏掉，现在看来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听管家说，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谢姝拍拍儿子的肩膀，“在感情上遇到些挫折也是很正常的，你和明玉之间的事，本来就是你动机不纯，她不喜欢你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就算撇开动机不谈，你和她也没可能。”
“等等，我和明玉的事情，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时你记忆紊乱，一口咬定你和明玉是情侣，是我棒打鸳鸯，保险起见，我就派人查了查，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说到这件事，谢姝倚在沙发上，闲闲地打量自己腕上的镯子，“自从你上大学后，女朋友是天天换，有时候一天能换三个，你妈我换衣裳都没这么勤衬，说实话，你这花花公子的名头比我谢氏董事长的名头还响亮。这么多年了，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没管过你，因为不管是图你的钱还是图你的脸，又或者真有那傻乎乎就图你这个人的，那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但明玉的这件事，”
谢姝坐起来，脸色冷了下来，“你竟然拿人做赌注，玩人丧德你没学过吗？而且人家都拒绝了你多少次了？你还去骚扰人家，你这种道德败坏的行为和变态有什么区别？有几个钱还真把自己当皇太子了？以为全天下女人都喜欢你，被你多看一眼都是荣幸？你要想为所欲为，陈瑞龙就是前车之鉴！种事没有下一次，再有下一次，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在谢枯的记忆里，谢姝从没对他冷过脸，更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
谢姝变脸的那刻他就不敢再坐着，立刻站了起来，安静地垂头听训。
“这些话我几个月前就要和你说，但那时候你病着，脑子糊涂，记忆也有问题，我和你说了你也听不进去。现在正是时候，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你平平安安地长大，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就行，我只要求你做个道德水平正常的人，不要做个烂人。”
谢枯低着头，“母亲，我知错了。”
“知错能改才重要，认错也不只是嘴上说说，往后，你不要再去骚扰人家女孩子，别到人家面前去惹人厌，人家说了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不是什么欲拒还迎，也不许再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们来往，去交几个有德行的正经朋友。”
谢枯没说话，他沉默良久，抬头看着母亲，“我是真的喜欢明玉。”
谢姝皱眉，“喜欢也给我憋着！你单方面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又不喜欢你。”
谢枯眉眼落寞，他低垂着眼，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
母亲的话让他难受，但又无从反驳。
见他垂着头不说话，谢姝摇了摇头。
她可不觉得儿子这样换女朋友如流水的人会忽然变成情圣，从此为她收心，只挚爱她一个，更不觉得他是真的有多喜欢明玉，人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
他对明玉念念不忘，无非是他的人生一帆风顺，从没有过得不到的人或物，真得到了，过两天也就丢在脑后了。
眼下他就是新鲜劲儿上头，过段时间淡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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