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红什么？太阳晒到你了？”
明玉看着他整个脸忽然通红，像是吃多了辣椒被呛到的样子。
“没……没事，”谢枯又开始没话找话，没事硬夸，“你做这些事好熟练，比我强多了。”
“谢谢，你过奖了。”
谢枯想起他们在白山村的那次见面，“你抓蛇也好熟练。”
“抓蛇？”明玉笑了笑，“那是因为小时候去后山总被蛇咬，还好遇见的都是无毒蛇，后来抓蛇的速度就变快了。”
“你的童年还真惊险。”
“那你的呢？”
“我的？”谢枯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我只记得父亲不常回来，偶尔回来了也冷冰冰的，母亲那时候总是哭，但接手了公司的事情后就好多了，很少见她哭，后来六岁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了，母亲也开始忙着公司的事情，很少回家。”
在最需要父母陪伴的年纪，他独自待在那所空荡荡的别墅里，每天都坐在窗前等待着母亲回家。
但是母亲总是不回来，回来了也不会停留多久。
“你小时候没有朋友吗？”
谢枯笑了笑，“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交朋友是要掂量家世背景的，我们家那时候的实力在整个圈子里都是排倒数的，谁会来和我交朋友？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明玉点了点头，赞许道，“原来是这样，能从倒数做到首富，谢总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她停了停，又问，“刚刚听你说的话，你父母之间的感情不好吗？”
谢枯摇头，“当然不好，他们两个是商业联姻，父亲在外面另有一个家。那时候我很小，大人们以为我听不懂，有时候会在我面前议论，母亲是被她家里逼着嫁过来的，父亲是因为外面的情人生不出孩子娶了母亲，因为他想要个家世清白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他叹口气，“母亲生我的时候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后来抚养我长大也吃了很多苦。”
其实他心里是埋怨母亲的——埋怨她这么多年都对自己冷冷淡淡的，但他更感谢母亲把他带到世界上，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有点像父亲，也许母亲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父亲，想起那段痛苦的人生经历，所以她不怎么想见到他。
即使这并非谢枯本人能够决定，但他已经和谢姝那痛苦的六年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谢姝不想再回忆起过去，也就不会想见到他。
谢枯在回忆自己破碎的家庭，明玉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回到了别墅。
下车后，明玉从后备箱拎出那只鸡往厨房去。
谢枯拦住她，“诶，交给厨房就行了，你怎么还自己动手了？”
“反正也闲着没什么事情，不如我自己来烤，还能打发打发时间。”明玉顿了下，“你要一起来吗？”
“我……我吗？”谢枯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多天了，这是明玉第一次主动邀请他一起，这是不是代表她有点开始接受他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欣喜笑道，“好啊！”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不值钱。
“我能帮你做什么？”
“给我把刀，我要放血，还有烧壶水，一会儿要给它褪毛。”
两人在厨房忙活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将这只公鸡处理干净了，明玉叫谢枯把它拿出去放到烤架上。
“呃——明玉，你确定把牛油果泥刷到鸡肉上会好吃吗？”谢枯看着烤架上这只绿油油且让人毫无食欲的鸡，不禁产生了疑问。
“不知道啊，没试过这种吃法，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好吧。”
不一会儿，烤鸡熟了，谢枯去一边拿饮品，明玉先撕了只鸡腿尝了尝。
她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yue，好难吃。
谢枯不明所以，他在明玉对面坐下，用小刀切了块肉送进嘴里。
他的脸色立刻如同牛油果一样发绿。
“哈哈哈哈——”看他一副难吃到要吐的样子，明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谢枯硬是把这块肉吃了下去，还又切了一块。
明玉拦住他，“诶，都这么难吃了，你怎么还吃啊。”
“其实仔细尝尝味道话是不错的。”谢枯睁着眼说瞎话。
“难吃就是难吃，还仔细尝尝。”明玉拦住他，“别吃了，一会儿吃的闹肚子了。”
谢枯叹口气，“那多浪费啊。”
虽然难吃，但这是明玉亲手做的，最后他还是没舍得扔，叫佣人拿下去放在冰箱里，又叫厨房重新做了晚饭送过来。
吃过晚饭后，明玉回了楼上看书。
半个小时后，谢枯敲响了明玉的门。
“请进，什么事？”
“今晚，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明玉放下书，“好啊。”
谢枯带她到游乐园区。
他随手一指，“我们试试这个云霄飞车怎么样？”
“嗯？我们刚刚吃完饭吧，你不怕飞到半路因为颠簸把晚饭吐出来吗？”
“那——我们试试跳楼机怎么样？”
“这和云霄飞车有很大的区别吗？”
谢枯沉默一瞬，又状似无意地指了指摩天轮，“那我们坐这个怎么样？”
明玉点头，“也行，就它吧。”
谢枯松了口气，其实他一开始就像邀请明玉坐摩天轮的，但他怕明玉会拒绝，才会乱指那前两个项目。
两人进了车厢后，摩天轮缓缓启动。
从游乐园的摩天轮车厢里，看到的是辉煌林立又灯火璀璨的高楼大厦，现在在这座海岛上，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海面，以及落在海面上的巨大月轮。
月光洒进海水，随着海潮的起伏闪烁着粼粼的碎光。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明玉有点惊讶，又笑道，“那——生日快乐，不过我可没有礼物送给你。”
“我又不是找你要生日礼物，我只是想说，今年是我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最开心的一次？真的？比起众星捧月的生日宴会，你更喜欢现在这样？”
谢枯笑着摇摇头，“以前是有很多人围着我，可是他们是为了谢家大少爷来的，而不是我谢枯这个人，对我来说，没有比现在这样更好的了。”
也许是因为今晚落下的月色太温柔，又或者是因为明玉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和，谢枯忍不住问，“那你呢？你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明玉沉默片刻，“我不过生日。”
她又沉默了很久，才说，“陈世安就是在我生日那天杀害了我妈妈。我的生日就是她的忌日，没什么可过的。”
往年的这一天，从来都是赵松陪伴着她。
他从不说给她过生日，也不说给她母亲过忌日，只是默默地陪着她。每年的这一天她心情都是不好的，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赵松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大冬天的，陪她买菜做菜，然后带着贡品在明亦书坟前坐一整天。
赵松父母忌日的时候，明玉也是这样安静地陪着他。
此刻再想起过去的往事，明玉才惊觉，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和赵松给予对方的都是爱情，只是他们两个都以为从对方那里得到的只是友情。
谢枯看着明玉，忍不住伸手想抱抱她，但中途想起她不喜欢自己碰她，现在明玉好不容易对他和颜悦色了点，他不想惹她生气，于是硬是把手收了回来。
“呃——明玉，今天是我生日，所以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你的生日怎么反而要送我礼物？”
“收礼物是为了开心嘛，如果你愿意接受我送的礼物，那我也很开心的，你就当这是我的生日愿望。”
明玉低头笑了笑，她望着摩天轮外的海面，“那——我想要钻石，世界上最大的钻石。”
最大的钻石？难得明玉肯开口，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弄到的东西，他一定尽快安排人去找，一定要买最大、最独特的钻石回来哄她开心。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明玉抬头看着月亮，眼前心上看到的都是赵松。
忽然觉得好想他。
而谢枯站在旁边痴痴地看着明玉的侧脸，要是以后每天都能看到她，也能看到她对自己笑，那该有多好呢。
月光在海面铺开，故事也已经在纸面落笔，命运的荒唐，在序章就已经有了预警，只是身在其中的人并不知晓，只以为那是幸福的前奏，于是义无反顾地踏上没有归路的前方。
*
“谢总，那位赵松先生又来了。”
谢姝疲惫地捏脸捏眉心，“请他进来吧。”
“是。”助理关上门出去，打电话叫前台请赵松上来。
“你要见我，还是为了那件事？”这已经是这半个月内赵松第十六次来见她了。
半个月前，赵松忽然强行冲进她的办公室，向她叙述了自己的猜测。
那就是谢枯没死，明玉也没死，他只是借着这件事假死，然后把明玉带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藏了起来。
他的力量有限，所以他希望谢姝能和他一起调查这件事。
谢姝苦笑，因为儿子的突然死亡，她已经心力交猝，整个人都衰老了不少。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相信我的儿子并没有死。可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做了这种事情，他没必要连我这个亲妈都瞒着。”
“如果您知道他要做什么，你难道不会阻止他吗？谢总，如果我是他，我绝对会瞒着你。”
谢姝摇了摇头，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又想起谢枯。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赵松说的是真的，就算儿子真的做了犯罪的事情，她也不想他死，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至亲。
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她背过身去飞快地拭去眼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这样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人嘛，要活着总得有个念想。”
“您还是不相信我。”赵松失望地叹了口气，“谢总，您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您的儿子，他完全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谢枯，包括他的童年往事，所以他很明白谢枯为什么会喜欢明玉。
谢枯从小就生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后来父亲病逝，母亲又永远忙于生意，他家里永远都是空荡荡的，这样长大的人，他的内心是悬浮着的。
而明玉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她是个脚踏实地活着的活人。
谢枯的生活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他注定会被明玉吸引。
就像鱼离不开水，人离不开空气。
他永远都无法放下对明玉的感情。他也不会放手。
得不到，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抢。
赵松起身，“既然您不相信我，我再来找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告辞。”
“如果有一天你终于发现这一切只是你的臆想，也终于认清明玉已经去世的事实，如果心里太难受，可以来找我说说话，我们都是一样地失去了至亲。”
赵松脚步未停，“多谢，不过如果这真的只是我的臆想……那么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只留她一个人了，也不会再和她分开。”
他和她，死生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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