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后的一段时间后。
这天傍晚，谢枯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疲惫地来到食堂。
他今年大四，基本没什么课，每天都在自家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
来之前他信誓旦旦，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地开始了基层工作后，他才发现这份工作的辛苦远超了他的预期——真的太累了，刚来的那一周里，他经常累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没有吃饭的胃口，甚至没精力去挑剔这里难以忍受的居住环境，他只觉得身体都要散架，人也快要昏迷，每天一下班就倒回床上，沾到枕头就睡。
这种痛苦的生活令他无数次都想退缩——他不想接管谢家了，他一刻也忍受不了了，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远离这种地狱一样的生活。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走，反而一直坚持到今天。
现在他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六点起床，八点上工，十二点吃饭，一点继续工作，晚上七点下班。全月无休，月工资六千。
六千块，少得可怜，都不够他一顿饭钱。
只是在这里呆久了，他对金钱渐渐有了概念，原来对大多数人来，自己从前随手划卡划出去的几千万是他们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而这拿在手里薄薄的六千块，也已经是不低的收入，足够他们拿去养家糊口，继续生活。
谢枯打了饭坐下吃饭时，听到隔壁几个年轻工友的谈话。
“诶，你看新闻了吗？那个专家说自己研发的全息技术又有了新进展，能够将人类意识与虚拟端连接三十分钟。”
“你说那个啊，我看了，还说有真实触感呢，听着可高级了。不过这种东西就算真研究出来了，肯定也很贵，不是咱们能用得起的。”
全息技术？明玉不是正在研究这项技术？
谢枯忍不住问，“是哪个专家？”
“等等，我看看啊，哦，找到了！你看，”工友把手机举给他看，“叫陈世安。”
谢枯不禁失望，他还以为是明玉的研究有了成果。失望过后，又有些忧虑，谢家企业在商界是龙头老大，但是在电子科技的市场里，谢家始终比不过弱水集团——弱水集团有陈世安坐镇，他们公司宣称所有的电子产品都由专家陈世安把控筛选，陈世安的名头响亮，顾客明显更相信专家把控，更买他们的账。
抓住了顾客更信赖名人与专家的这一点心理，弱水集团这几年大肆垄断电子市场-——他们大肆营销，将除弱水外的牌子都打成杂牌。很多小公司刚研发一些性能出众的电子产品，就会被他们以各种手段打压排挤，最后要么离开市场，要么被弱水收购。
靠着这种手段，弱水的营业额年年飙高。
虽然谢家自认自家研发的产品和弱水的在性能上并没有太大差别，但谢家没有陈世安这类大佬坐镇，不够有信服力，这些年电子市场是年年赔钱，之所以能□□至今，还在电子市场中占据一部分份额，完全是谢姝用钱砸出来的——她知道电子市场前景广阔，利润巨大，所以这十几年来宁愿赔钱，也要大把大把地砸钱保住谢家的份额与品牌。
现在陈世安又研发了新的VR科技，往后谢家在电子市场的生意不是更难做。
*
L大，实验室里。
大屏上播放着陈世安的演讲视频，视频里，他正向学术界与媒体介绍他的研究新进展——时隔十三年，他在全息技术方面终于又取得了新的进展，连接时间从三秒延长到了三十分钟，并且在其中加入了模拟触觉。
筑梦计划实验组的成员铁青着脸看着大屏，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在说什么啊，这分明是我们实验室的研究成果！这里面的场景、这场景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们大家一起调试过的，怎么就变成他的了？”
如果只是效果相同，也许还是正常的，但是为什么场景中的所有一切都一样，落在山石上的蝴蝶煽动翅膀的频率一样、流水的速度一样……甚至连核心代码都一模一样？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浮现在众人心头：陈世安以未知的手段盗取了他们的实验数据，他在剽窃。
仰慕了十几年的前辈，竟然是个剽窃后辈成果的骗子。
实验组众人的信仰都要崩塌了。
他们想报警，搜集证据时却忽然发现所有用的证据和资料都不翼而飞，文书资料消失了，一切视频资料变成空白，甚至连实验室的监控也‘恰到好处’地坏了。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这项技术是他们实验室研发出来的。
筑梦计划的负责人成章跌坐在地上，他捂着脸无声地崩溃，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八年前他所在实验室莫名起火，两个负责人被活活烧死，他三年的心血化作乌有，而实验室的成果也被无声无息地盗取，变成了他陈世安的研究成果。
那时候他就知道实验室起火和陈世安脱不了关系，可他没有任何证据，他也惧怕陈世安身后的弱水集团，所以这些年来什么都没说。
这次明玉有了突破新的进展，他有了防范意识，他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保密工作，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为什么啊！
他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成老师，没事的。”明玉蹲下来递给他一包纸巾。
“对不起，明玉，是我太没用了，我保不住你的研究成果，它被人偷走了。”成章哑声，“我是个没用的人。”
明玉笑了笑，“没关系的，成老师，这不是你的错。”
她抬头看着屏幕里意气风发的陈世安，微微笑道，“成老师，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责怪自己，他得意的日子快要到尽头了。”
“什么？”成章没听清明玉的最后一句话，于是抬起头看向明玉。
“没什么，成老师，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也不要再尝试着追回或者立案了。”
“你说什么啊明玉！这是你整整四年的心血啊！这么多年，你为了它付出多少心血，你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不要了！”
“我不会放弃属于我的任何一样东西。”明玉把成章从地上扶起来，“成老师，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把它带回来，不只是我的心血，还有……”
她垂眸，没有再多说。
*
几天后，明玉收到了陈世安的邀约，他约她在一家餐厅见面。
明玉按时赴约，她到的时候陈世安已经到了，明玉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陈世安看着她平静的面色，笑道，“我以为你会拿起饮品泼我一脸。”
“所以你特地给了我一个空杯子，甚至桌子上连个茶壶都没有，就是担心我泼你水？”
见她这么平静，陈世安反而觉得疑惑，“你难道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是质问你为什么要窃取我的科研数据、怎么窃取了我的数据，怎么销毁了证据？还是骂你无耻？”
陈世安微微一笑，“年轻人很沉得住气啊。沉得住气是好事。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把你的东西变成我的，也就不怕你闹，就算你把这件事捅出去我也能压的下来，当然了，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不要去做些那些无用的事情，浪费彼此的时间。”
明玉讥讽地笑了笑，“无用的事情？所以按你的意思，我该安静地接受你剽窃我的实验成果？”
“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呢？”陈世安笑吟吟地看着明玉，“况且现在的你，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把无耻当做荣耀，把下贱当做资本，”明玉嗤笑，“你的高见我已经领教了。”
陈世安笑了笑，“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贼就是贼，陈世安，偷来的东西不会长久，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明玉起身，“既然靠着践踏别人登上高处，就睁大了眼睛，否则一不留神摔下来就粉身碎骨。”
陈世安脸色未变，“还有一件事。关于瑞龙的案件，我希望你能更改一下你的证词。那晚，并不是瑞龙蓄意杀人，那只是同学间的打闹，只是下手重了点而已。”
明玉没有回头，“别做梦了，你儿子意图侵犯妇女，两次蓄意杀人，这样的人应该受到法律的惩处。”
“我劝你说话做事之前认真考虑，现在不肯答应，等出了这个门，你就是哭着干喊着跪着！哼，也没你后悔的余地。”
明玉回头笑道，“好大的架子，怎么，你还能一手遮天？”
陈世安冷笑，“对你们这种蝼蚁之辈，陈某人我动动手指就能遮了你们的天！别说你让你从此在这儿没有立足之地，就是要你消失，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是吗？那我可真害怕呀，”明玉大笑，“那就尽管放马过来，让我领略领略你的高招。”
陈世安阴沉着脸，“你可不要后悔。”
“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从不后悔。”明玉微笑着，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摄像头，“这里可是有监控设施的，还是开着的，你就不怕我和你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
陈世安大笑，“泄露出去？这酒楼是弱水集团的产业，是我的地盘！谁有胆子把它泄露出去？谁又有这个本事！”
明玉蔑然一笑，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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