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大小姐长得像猫。
——这是A市，关于祁舞大小姐的众多流言中，最被人认可的一条。
被祁舞定定地盯着，江南晞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真实性。
祁舞是金发，猫相。混血一般饱满的颅骨，高挺的T区和短而精致的小翘鼻。娃娃脸，深深的人中窝，一双眼睛却倦怠不耐，冷而媚地微微上扬去。
她穿着马卡龙粉丝绸抹胸小礼服，腰后一个夸张的粉色蝴蝶结，一双珍珠白丝绸手套，澳白珍珠项链，金发在背后高高束成一个马尾。
蜜色长发，大波浪卷，阳光一样垂在腰间。小小的一对双C耳环，江南晞最近才知道，那是Chanel。
别的，她根本不认识牌子。
她看着祁舞抱着肩膀站在众目交汇处，只觉得——
那是一个配得上一切的华丽芭比娃娃。
娇贵、矜傲、奢侈、任性、珠光宝气。
她这一生，恐怕也没法像她一样，抱着肩膀站在所有人注意力的最中心，不仅不怯场，反而挑着眉毛仰着下巴，好像天生C位，合该如此，稀松平常。
江南晞有点怕这种人。
她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开口，声音已经输了气势——不如说她根本不敢跟祁舞针锋相对，“祁小姐……我真的没有要顾总送翡翠给我。那翡翠是——是他托我……”
她不会说谎，一说谎声音就弱下去。
祁舞耸耸肩膀，原本很好脾气地打算听她扯谎，后来发现她连个谎都编不出来，更觉得好笑，歪歪头打断：
“行，珠宝是不情愿。那怀他的孩子是？”
这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名流们连面子上的装聋作哑都装不下去了，彼此惊诧对看一眼，眼珠子乱转，又低头看鞋尖。
顾总和姓江的搞出孩子来了？！
说是上司和秘书，还送翡翠？果然是情人。
顾总也是，什么眼光，丢不丢人？
“我……我没……”
祁舞挑起一边眉毛，转了转高脚杯，倚在旁边的吧台上。
“你没有？”
祁大小姐敢当着这么多人直接问，当然是要什么证据，有什么证据。
顾慎言不是跟她签了保密合约的吗？
江南晞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果然很爱她，爱到连这种秘密都跟她和盘托出。
是不忍让她蒙在鼓里吧，哪怕——明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知道，那一晚，顾慎言是后悔的。
但她真的没想到，为了放过他自己，为了和祁大小姐重新开始，顾慎言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他就那么后悔吗？
江南晞心里痛如刀绞。
既然那么后悔，那个晚上，又为什么把她按在门后那样接吻，那种掐着脖子的深吻，所以才会到了最后，不可挽回呢？
江南晞真的开始恨她自己。
明明从来不去夜店，为什么偏偏就那天去了，为什么偏偏就一个人去，为什么偏偏就一个人去喝得大醉？
她没什么话好说。她跟订了婚的人上/床了。
刚才被祁舞的连环惊天问吓得不敢动弹的顾慎言，此刻终于跟诈尸一样过来调解，他拉着祁舞：
“茜茜，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们回去私下聊……”
“回去？谁跟你回去？”祁舞的火力瞬间对准了顾慎言，“轮到你说话了？你约炮出轨搞出孩子还敢跟我拉拉扯扯？谁给的你胆子？”
一撤身，在满场高朋贵客和十几家媒体的闪光灯打光板摄影机前，抡圆了肩膀，毫不客气，扔实心球似地，掣了一个巨大的耳光。
——啪！
“滚开！”
顾慎言，这一生吃过最大的身体上的苦，是六岁换牙时被糖葫芦带下来一颗门牙。
现在，当着A市蹲在摄影机前看实况转播的十几万观众的面，被扇得脖子几乎扭断。
宾客媒体，鸦雀无声。
顾慎言是谁？A市至少富了五十年的老牌豪门的长子和继承人，崇业集团最年轻的CEO，三十不到就接手了家里产业，不论是游轮业务，还是石油业务，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谁敢这么……这么……
处在风暴中心的女孩子倒是毫不在意，娇气地甩了甩手，显然是打得手疼了：
“秘书？”
轻笑着补上一句：
“真是有事秘书做，无事做秘书。”
……
顾慎言被扇得愣在原地，眼冒金星，喘气如牛，祁舞倒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又用手指绕着头发，向江南晞看去。
江南晞此时吓得连她一个眼神也接不住，转头就想逃跑，却连脚都动不了。
祁舞微笑着，一步步走近她。
形势变化得太快，几分钟以前，她还看着江南晞睡过了她的男人，怀了她男人的孩子，要坐上她的位置当少奶奶，结果现在——
结果现在，她发着抖，怕得几乎要左脚把右脚绊倒。
祁舞一步一步走过去，笑容甜甜的，金色卷发微微在颈侧弹着。
结果，没等她逼问，江南晞先颤着声开了口：
“没……没想过会怀孕……”
“哦。”祁舞心情很好地认同，“那为什么上/床呢？”
“我，我也没想到……那天我们两个都喝醉了，我根本就没想……”
“哦，你根本就没想？”祁舞瞪圆眼睛，做出一副好惊讶的样子，直接转向了一直在直播的摄像头。
抢过记者的麦克风。
无辜的脸，嗲嗲的声音，笑得鼻子皱起来，仿佛抓到了耗子的猫：
“诸位，顾慎言——酒后强/奸喔。”
*
“好了，直播暂停，到此为止，不好意思。”
一截黑色衣袖伸了过来，挡在祁舞和摄像头之间，把她别去后面。
祁舞闻言抬起头，是一个冷白皮肤的人，高她一大截，橘色紫色的天空下，只看得到喉结和清削的下颌线。
来人自然地揽过她肩膀，把她带出镜头之外，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不由反驳地把摄影机推开。
戴着眼镜的摄影师固然很想留下来录惊天八卦，但一看来人，一句话也不敢有，战战兢兢掏出镜头盖盖上，扛着摄影机走了。
祁舞抬头，眯起眼睛：
“司言礼，你坏我的好事。”
“好事？”来人微微冷笑，垂眸理理手套，“等到这事传到你爷爷耳朵里，是不是好事再论吧。”
祁舞不耐烦地一跺脚，“你少管我的事。”就要往拿着麦克风的主持人走去。
司言礼站在原地，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闲闲一立，语气轻描淡写：
“你以为我想管？你闹得太过了。”
祁舞顿时定在原地，抿唇忍了半天，没动地方。
司言礼，算是她的表哥。
从以前小的时候，就是那个总被她家里人拜托“管管她”的人。
从小学，管到初中，管到她出国。
按理来说，她谁的话都不听，连祁老爷子的话都不听，更不应该听一个没血缘关系的表哥的话。
问题在于，司言礼，很吓人。
语气冰冰冷冷，看人总没个正眼，但说话跟捅刀子似的。
说什么也不见他生气，偶尔生气了也看不出来。但任谁都有种预感，如果他真的生气，你原地去世可能死的更舒服点。就算不见他生气，但跟任何人都隔着一座雪山似的：看得见，传不到；传得到，也不在乎。
非常强烈的，不被他在乎的感觉。
祁舞认识他十年不止，从来没感觉他把她放在心上。
他帮她，在她出格的时候管她，但也不在乎她。
就好像单纯地为了完成任务，给她爸爸爷爷交差。
祁舞翻了个白眼，烦死了。
司言礼已经走开，大跨步走到主持人的地方，站在发言讲台前，修长手指将话筒往上拨了拨。
他长得高。多年不见，司言礼竟然长得这么高了。
挺拔而清瘦，一身剪裁得极好的黑色大衣，里面是黑色西裤和黑色高领毛衣。
祁舞这才想起他有健身的习惯。
从头到脚全是黑的，然而司言礼这人生得雪白，如假包换的冷白皮。头发像拿铅笔刀削钢琴削下来的，又黑又卷，眉睫又浓密，学校的女生，以前一直说他长得像希腊天使。
祁舞一直认为他是五子棋成精。
看着司言礼信步走上高高的讲话台，在满场贵宾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一手插着兜调麦克风，祁舞皱了皱眉头。
他变帅了，也变装了，她简短地想。
“诸位，顾总和祁小姐醉了讲几句玩笑，还望各位以游戏精神来对待。”
“但为维持船上秩序，恐怕不便各位在场了。如果方便，不妨各回各房，也免得发生意外。”
垂眸，瞥了祁舞一眼就转走，那眼神简直跟雪一样：
“还请记者朋友们先行离开。私人宴会，不便再直播下去，请见谅，会有小艇送诸位回岸。”
祁舞站在下面，纳闷，这一船的大人物，怎么就都肯听他一个不满三十的人的话了？
忽然想起来，这一年，司言礼已经将Martin和Jennie两个国际顶奢品牌合并到一起，坐拥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奢侈品集团M&J，成为M&J帝国第一位CEO，更别提是奢侈品行业最年轻的CEO。
二十六岁，坐在了国际奢侈品帝国顶端。
祁舞长叹一口气，这13给他装的，不正好让他装着了吗？
刚在心里翻了白眼，手机响了。
祁舞心里一跳。
闹出这么大的事，刚好现在打来，大概就是……
祁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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