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虽然知道他早晚需要做出决定，也迟早要面对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但他没想过一切会来得这么快，会以一种最混乱的方式开场。
他背对着闫飏，紧紧抓着手机，罕见地难以狠下心，也难以在脸上挂上虚假的笑容，嘴里吐出模棱两可的话去糊弄闫飏。
斯科特踌躇着不敢转身，不敢去面对闫飏。
但闫飏却没有察觉到斯科特的不对劲，也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只是迫切地想要抒发自己的怒火，想到从斯科特嘴里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会让他安心的答案。
“斯科特！”闫飏大步上前，抓住斯科特的肩膀将他转过来，不耐烦地问，“你到底看完没有？”
斯科特努力保持冷静：“看完了。”
“然后呢？”闫飏抓着斯科特的肩膀晃，“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斯科特垂眸不语。
闫飏看着斯科特，心中没来由闪过一抹慌乱。
他像是有预感，但又不想去相信，只能咬着牙、抓紧斯科特，呼吸急促地大喊：“斯科特，你给我说话！你是不是真的和乔睿泽去见了斯泰拉，你是不是真的要——”
闫飏的声音突然打止。他紧紧盯着斯科特，钳制着斯科特肩膀的双手颤抖着加力。
半晌后，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好几个度：“你是不是真的要去做乔睿泽的经纪人？”
斯科特没立即回答。
如果在三天前，闫飏过来这么问他，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即使斯泰拉开的条件很诱人，但他也不会选择去做乔睿泽的经纪人。
毕竟他和闫飏还有合约，他斯科特不是轻易违约的人。
最重要的是，当时斯科特心里对闫飏信心十足。
他觉得凭他的能力以及闫飏的职业实力，一定能逆风翻盘。到时候，闫飏还是联盟的接班人，而他斯科特也依旧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接下来坐上联盟第一经纪人的位置。
但自从那晚和乔睿泽谈过后，斯科特才恍然发觉自己将一切想得太简单。
这次恐怕...无论谁来帮忙，又或者他们如何努力，都再也翻不了盘。
也因此，斯科特的内心和答案开始动摇。
他的理智在说，他应该选择更好的路，应该为他成为联盟第一经纪人的目标不择手段。无论是乔睿泽未来在联盟的发展，还是乔睿泽背后的布列茨克斯家族，都比闫飏要好，也能给他提供更好的发展支持。
但他的感性又促使着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这五年来与闫飏相处的点滴，哥哥布鲁斯出事后闫飏毫不犹豫伸出的援手，两人默契的合作，拿过的种种荣耀.........
斯科特本以为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十年后，他早已没了感性的一面，早已被利益二字腐蚀驱使，但直到这一刻，直到闫飏上门来质问自己的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心中还是残留着一寸柔软。
但也仅仅是一寸。
斯科特深吸一口气，攥紧双拳，抬头看向闫飏。
“闫飏，我确实是和乔睿泽一起去见了斯泰拉。”斯科特努力保持着冷静，“斯泰拉也确实有意我接替莱拉的位置，成为乔睿泽的新经纪人。”
虽然早已经知道是这个回答，但在亲耳听到的这一刻，闫飏还是气到不敢相信，气到脸色铁青。
他猛地将斯科特往后一推，指着斯科特，恶狠狠地问：“你他妈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我的经纪人，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买断合同！”
“我没忘，我现在确实还是你的经纪人，”斯科特说，“但我们之间的买断合同并没有规定我不可以去见其他有意聘请我的人吧？”
闫飏被这话问的怔愣一瞬，怒火凝在眼中，俊脸上是一瞬的错愕和茫然。
斯科特本来还因闫飏粗鲁动手而生气，但看见闫飏这个反应，在这一刻，他却是再也生不起任何火气，想说的狠话也在嘴边转了圈后，替换成一声叹息。
斯科特疲惫又心累地捏了捏眉心：“闫飏，我——”
“——斯科特，少他妈废话，”闫飏阴沉着脸打断，他目光晦暗地问，“我就问你一句，你同意了吗？你同意去做乔睿泽的经纪人了吗？”
斯科特语塞一瞬，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其他的话来缓和，但在闫飏的注视下，他还是将那些废话给咽了回去。
“闫飏，我......”斯科特抿了抿唇。
他垂下眼，话在嘴边过了好几道，最终才在一狠心的情况下，决绝道出。
他说：“我已经打算同意了。”
“好，很好，”闫飏发出一声冷笑，“斯科特你有本事，你真的挺有本事的。”
闫飏颤抖着嘴唇踉跄着后退，指着斯科特，嘲弄道：“不过也不奇怪，我们本来就是因利而聚，现在我失了势，你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不走。”
“闫飏，你现在没必要说这些戳我心窝子的话，”斯科特努力保持冷静，“你听我说，我的违约金布列茨斯家族会帮我付，虽然我今年帮你谈成的合同不多，但是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大几千万，再算上违约倍数.....”
斯科特快速算了下，告诉闫飏一个数：“只要你不去大街上撒钱，这笔欠款足够你富裕地过完这一生。”
“我要的仅仅是富裕的过完这一生吗？”闫飏质问道。
斯科特当然知道闫飏要的不止是简单的富裕，但此时的他已经没心情，也没时间去把闫飏真实的需求考虑在内。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拿到这笔钱后，不要在这边逗留。你赶紧离开，回国也好，去海外打球也行，只要可以，你赶紧走。”
说到这里，斯科特不知想到什么，又急忙补充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海外的球队，据我所知海外联赛里有几支不错的——”
“——不需要。”闫飏攥紧双拳，双眼泛红又发狠地瞪着斯科特，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我不需要你抛弃我后的惺惺作态。”
斯科特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话。
闫飏缓步走进斯科特，居高临下的，语气嘲弄道：“斯科特，想违约去攀高枝可以，但我绝对不会只让你赔这么点。”
斯科特眼皮一跳，意识到接下来闫飏的话可能并不好听。
“我会让你赔到倾家荡产，我会让布列茨克斯家族赔到大出血。”闫飏侮辱性地拍拍斯科特的脸，“他们家族不是很有钱吗？你最好祈祷他们有那个耐心和容忍度能帮你赔付巨额违约金。”
说完，闫飏就一把将斯科特掀开，拉开门大步走出公寓。
斯科特被推到玄关柜上，用力撑住柜沿才勉强维持住身形，没让脑袋撞上墙。
他双手用力抓着玄关柜，力气大到手指骨节都在颤抖。片刻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身体中横冲乱撞的情绪，双手攥拳，狠狠地在玄关柜上猛砸十几拳，将内心的委屈、不甘和自责全部倾泻而出。
他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地道，是他做的对不住闫飏，但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和方法。
谁叫他被斯泰拉选中，谁叫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但却又野心勃勃。
说实在的，斯科特有时候也挺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自己脸上永远和煦不出错的笑容，厌恶自己每次条件反射拆解对方话语的思维，但每次厌恶过后，他还是得挂着笑、保持着玲珑心去接待每一个人。
斯科特捂住脸，没来由地觉得极端疲惫。
可手边的手机还在响，无论是私人手机，还是工作专用手机都响个不停，如同急鞭般抽打着他的神经。
斯科特抹了把脸，调整呼吸、调整语气，伸手拿过私人手机，接通电话。
“喂？”
“斯科特？”布鲁斯的声音响起。
一听见是哥哥的声音，斯科特立即醒神，他应了声：“怎么了，哥。”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布鲁斯有些生气，“网上那篇爆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闫的经纪人吗？他们怎么说你要去做乔睿泽的经纪人？”
斯科特没想到哥哥也看到那篇爆料，更没想到哥哥会直接打电话过来询问。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含糊道：“你别管那篇爆料。”
“什么别管，斯科特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布鲁斯直接问，“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去做乔睿泽的经纪人了？”
斯科特动了动唇：“我.......”
一听斯科特这话，布鲁斯哪还能不明白他的答案和选择。
“斯科特！你真的是......”布鲁斯暴跳如雷，“你要我怎么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不是忘了当初闫家帮了我们多大一个忙！还有我的这只眼睛，如果当初不是闫飏，我这只眼睛早废了！”
“我知道，我记得，”斯科特叹了口气，“但是哥我没有其它选择，斯泰拉她——”
话还未说完，斯科特就立即顿住闭嘴，眼中闪过懊悔和自责。
“什么斯泰拉？”布鲁斯不解地问，“这是谁？”
“没谁。”斯科特简单带过。
他哥是个老实人，这辈子经历过最黑暗的事也就是普林区那些无赖势力的混战，根本不了解上层圈层的手段和勾心斗角。
他不能，他也绝不会让布鲁斯牵扯进这些事里。
一想到这里，斯科特的语气就变得坚定和坚决起来，他告诉布鲁斯：“哥，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布鲁斯着急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管，斯科特，闫飏他对我、对我们家来说是恩人，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承认这件事我是对不起闫飏，”斯科特打断，“但是哥，我向你保证，闫飏帮过我、帮过我们家的情，我斯科特·柯克兰绝不会忘。”
布鲁斯没说话。
斯科特继续道：“从今天开始，只要闫飏有需要，我一定会帮他。但是经纪人这件事，真的没办法，我只能对不起他。”
布鲁斯静了几秒，叹了口气，问：“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真的只能这样了。”斯科特说。
“好吧，”布鲁斯低落道，“我搞不懂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斯科特，别做忘恩负义的人，做错了必须弥补，明白吗？”
斯科特垂下眼，低声道：“我明白。”
布鲁斯没再多言，直接将电话挂断。
斯科特抓着手机静了几秒，将私人机放到一边，拿起一旁的工作专用机。
他没接上面的电话，而是将通话挂断，直接翻出斯泰拉高级助理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高助恭敬地喊了声斯科特先生。
斯科特没心情和他废话，直接说：“帮我转接斯泰拉。”
“好的，请你稍等。”
几秒后，电话转接至斯泰拉的号码。
一接通，斯泰拉就直接说：“你可真让我好等。”
“是我的问题，”斯科特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一把，“毕竟我没想到夫人你的耐心这么浅。”
“不是我的耐心浅，我只不过是单纯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斯泰拉平静道，“再说了，乔睿泽现在没有经纪人，事情堆得太多，急需人上任。”
斯科特很聪明，哪能听不出斯泰拉这话背后的意思。
他仗着斯泰拉看不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给斯泰拉回话的语气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屑。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那我很荣幸，能成为这个急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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