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再晚点过来。”蒲随风仰头，幽幽冒出一句。
徐应之眉梢微挑：“你嫌我来晚了？”
蒲随风收了下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道：“不，我只是在很真诚的建议。”
徐应之移开视线，解开件外衫扔了过去。
蒲随风勉力套了下，朝他伸出只手，徐应之一把拽了起来。蒲随风搭在他肩上，和他一并看向这一地狼藉和欢呼。
“这些都是你杀的？”
“当然。”蒲随风傲然道。虽说看到这画面有些无措，但他对自己当时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
“不愧是我教的。”
“？”
蒲随风没听到想听的答案，拍了下他脑袋，“你嘀咕什么呢？”
“我说，不愧是你！”
“这还差不多。”
风传来阵阵血腥，大地散发着稻香般的丰收甜腻。蒲随风有些怅然，“也该走了。”
徐应之把玩着那截藤蔓：“是该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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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制作的肥皂也差不多了，蒲随风劈开竹筒，取来试了试，清洁能力还不错。屋外炖汤的香味飘来，伴随着交谈议论声。
“你是说山里还有别的东西作祟？”
“正是。”
“那些妖兽还不是吗?还能是什么?”
蒲随风推门走出：“不是大妖就是魔，现在关键是怎么把对方揪出来。听应之这意思，此行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徐应之沉吟：“不见妖气，也不见魔踪，那些兽潮并被操控的痕迹。这一切诡异又在合理范畴内。你们可识得此物？”
葵向阳：“这不就变红了点吗？这些天看漫山遍野都是这玩意。”
阿虎：“这不是爬满东沟村那藤条吗？你怀疑是那些藤蔓干的？莫不是要变成藤妖了！”
徐应之摇头：“我查探过了。这东西没攻击性，丝毫没有化妖的意识。”
蒲随风蹙眉，又是这样，看似异常又寻常，找不出关键点。
村长接过那截暗红藤枝，看了会，摇摇头递给了陈书遥。在场的人，除了人老成精的村长，若说还有谁可能认识，唯有精通药理的陈书遥了。
叶脉、茎口、绒毛……陈书遥最后揪下片藤叶，撕了点尝了尝。他说：“和青山藤出自同源。像吸血后强化版的。”
众人陷入沉思。
葵向阳：“难道是我们思路错了？说不定不是有人作妖呢。放小说里，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多半是整体天象有变，这节奏，万物进化啊！”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蒲随风心想，大势如洪流，又见微知著。眼下这走兽草木都发生了异样，也极有可能是养育它们的这片“山”，有变。
“不好了不好了，村长——”有村民气喘吁吁跑来，慌里慌张，“快，快看村口，兽尸不见了，都，都长疯了……”
什么疯了？
众人顾不上问，匆匆赶往。待看清眼前一幕，每个人眼里都闪过一丝震撼。
夕阳下，一簇簇藤条从山脚下缓缓蔓延过来，像有人往山顶泼了盆血，又像是新娘的红纱裙，在风中轻柔地打着卷。裙摆款款，所过处尸体被悄无身息掩盖，消逝，好似被只手温和葬下。
“这，这发生什么了?”“是啊，是啊，本来还想挑些回家腌着呢。”“这东西倒是不伤人，可眼下这谁敢过去啊！”
徐应之皱眉苦苦思索，总觉得在哪听过说这一幕。
“难道是鬼山藤？！”陈书瑶失声道。
“鬼山藤？”
陈书瑶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他调整了下呼吸，道：“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传说青山灭，鬼藤出。人死服白衣，山死着红装。当山中生灵快尽灭时，山神有感，与地同泣，普通青山藤就会化为鬼山藤，代山神一一葬下生灵尸首！”
“生灵尽灭？这，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灵尽灭了呢？”
“我们不是还活着吗？难道人不算？”
“对啊，还有那些野兽，这一波又一波的，眼瞅着都多了去了。”
陈书瑶缩了下肩，声音弱了些：“这……我也只是看书上这么说，连传闻都没听过，说不定是胡诌的……”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徐应之紧蹙的眉头一松：“是了！”
迎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徐应之吐出三个字：“山神泪。”
“？”
“应当不是传闻。修仙界中有一天材地宝，名为山神泪。我曾听长辈谈起，山神泪正是有灵青山寂灭之际，由众生灵气凝结而成，对修行中人也大有裨益。”
真正的山神泪形成条件苛刻，一是要青山有“灵”，近乎“妖”，二是要“寂”，近乎“灭”。这一生一死，是一座山的轮回，往往要历经漫长岁月。所以也有人将“山神泪”称作“山妖晶”，凝聚着山一生，能助人悟道、破境。
“正是因此，有不少邪魔歪道，为了获取山神泪，会去加速这一轮回，人为缩短一山寿命。如此一来，山神泪的品阶虽低了些，但总归是天材地宝。”徐应之道出个中缘由。
蒲随风听得直皱眉。
葵向阳：“这不杀鸡取卵吗！”
徐应之：“不错，因而修仙界有禁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杀山取魂，一经发现，将联手诛杀。此外，推动一座山的轮回此事因果不小，正统修仙者大多不敢涉足，有能力的也不屑去做此事。”
真正有灵的名山大川或有大妖庇护，或被仙人占据，寻常修仙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想要人造山神泪，也只能去挑一些无名小山。无名小山是否诞生灵识，这是一道坎。如何辨识，这是也一道坎。山神泪最后诞生于“山眼”里，如何寻找这个“山眼”，又是一道坎。最后还只能去加速这一轮回，而不是直接一口气杀了。
经历各种弯弯绕绕，得到的山神泪品质还和“山龄”有关。这真是，有能力的看不上，没能力的，够不着。外加还有修仙界禁令，干这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徐应之一时没想起来。他冷笑了声，“这样看来，我们正撞上了，倒是打搅了人家的好事。”
葵向阳：“那这怎么办，能上报不？徐应之你难道没什么联系手段吗？”
徐应之苦笑了下：“我儿时当个故事听的，七八年前了。这些年来未曾听闻有此类事情的发生，那条禁令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再者就我们这身份，还能上哪报去？一报我们位置不就泄露了吗？山神泪再现，提醒世人，又不知得掀起多少是非啊。其实最好的——”
蒲随风顿时感受到了这事的棘手。他扫了眼周围，拽了下徐应之，说：“走吧，汤快凉了。”
徐应之一顿，反应过来了，眼下不是说话的场合。他道：“也是，既已知问题所在，那好办多了。”
好办？这可一点也不好办！
两人心知肚明。
他们自己知道自身水平，纯纯两个半只脚踏入修仙的菜鸟，身上还背负着一个新晋宗门的悬赏令。
徐应之后面那话没说完，其实，对村民们来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搬。远迁，搬离这一片是非之地。对他们来说也一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走。该帮的帮了，该练的练完了。正好是时候离开了。
村民能抛下祖地、一走了之吗？也许能。
可他们能干脆利落、一走了之吗？
蒲随风想，至少不能什么也不做，就先行畏惧妥协！
夜幕降临，该走的都走了。
他们已经让村长派人去查这周边村落情况，看看现在局面到哪一步了。
油灯下，蒲随风三人还在冥思苦想。现在的关键在于，如何找到“山眼”，探清对方虚实。几人苦想了几个法子，都不行，对此有些束手无策。徐应之不清楚风水阵势，葵向阳无法附身没灵智的藤蔓，普通的追踪秘术也没法用。哪怕真的无意撞对了，对方肯定警惕异常，早有防备，直接莽上去太容易被瓮中捉鳖。哪怕把对方钓出窝，杀不死也是白搭。
算计来，算计去，倒是把心气算计没了大半，头脑清醒了。实力没有、能力不够、还不清楚对方状况，要不还是……跑吧！蒲随风心想，尽力了，人啊，要有自知之明。
咱力气小就是这样的，尽力了也尽不了多少力，但尽不了多少力也是用尽了全力！
下定决心后，两人马不停蹄连夜告知村长情况，让对方立马安排搬离。去哪里先不论，山里是不能呆了。前些天来的妖兽尸体，也足够他们大赚一笔，在城里歇几天脚。
最近兽潮来势汹汹，连绵不绝，蒲随风几人特意多待了两天，让村里人能有时间去收拾行李，分批搬离。在生死面前，每个人不舍却知晓轻重，行动果断。
蒲随风看着离去的人群，空落落的木屋，眼里有些忧虑：“差不多了，这是最后一批了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一陌生的、阴恻恻的声音幽幽传来：“不错，你们确实该上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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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山神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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