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纪路舟就像是在潮水里般,因为alpha的信息素而潮起,又因为难堪的自己而潮落。
他就像是被分裂成了俩半,一半在下贱地沉沦,一半在挣扎信息素里,下贱的一半催促着另一半,想拉他一起沉沦在这信息素包裹中,不必自尊,不必伤心,不必绝望,堕落下去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他不知道那一晚他是怎么度过去的,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时间在变幻,月光在窗户上留下的痕迹渐渐变淡,徒留一地碎银,再睁眼碎银被黑暗吞噬,黑暗中交杂在一块儿黏腻声音显得尤为明显,每一声都在捶打着他那残破不堪的心。
显然仇寒沙对他这个宠物私交和乱跑的这种行为很生气,那一晚的折磨后的隔天仇寒沙派人给他送了段视频。
视频里的女人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雍容华贵的夫人形象,她最得意的乌黑长发此时黄黑不接,不长不短似面条般挂着,头发也是粗糙的,不似之前那般保养的精细。
之前保养极好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现在却是面黄肌瘦,愁容取代了笑意,之前明媚温柔的贵妇现在却像个街边流浪汉邋遢地不堪入眼。
那双曾温柔抚摸他脸庞的手的手指有长有短,有粗有瘦,有些骨骼突出有些有关节肿大,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匀称好看,之前明亮的眼眸中此时却是污浊,像是在下水沟浸过一遍。
原本那个时刻注重礼仪的太太此刻却如同疯子般紧紧地盯着屏幕,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黄瘦的脸上滚下。
她眉头紧锁,半长不短的眉毛被挤在了一块儿,唇齿紧咬倔强地不放出一点儿声音,浑浊的双目里透露着巨大的绝望,那模样绝对说不上好看,就连眼都无法入。
但这是他的妈妈,他日思夜想的妈妈,每当他绝望地难以存活时想起的妈妈。
熟悉的黏腻放浪声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看什么,在因为什么而痛苦绝望。
他以为仇寒沙能好好对待他的妈妈。
因为在很早之前,仇寒沙曾说是妈妈让他感觉到了有家的感觉,是他说会好好对待妈妈的。
可为什么我的妈妈还是那么的痛苦,那一瞬间纪路舟恨死仇寒沙,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对待只是一个母亲身份的柔弱omega。
同时也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除了在这儿自怨自艾什么都没用。
他看向锁着自己手的镣铐,又看了眼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耳边忽然响起了妈妈满含痛苦绝望的喊声,他的心脏就像是被锤了又锤,被丢进了火山里后又被捡起碎块丢进冰窟中,他如此痛苦,但后脖颈的腺体却异常地滚烫,还在叫嚣着要alpha的信息素。
他好恨这样的自己,巨大的压力使他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就像是被困雪山无望救援临死前绝望地嘶吼着,在不甘,在怨恨,也在嘲笑着之前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的自己。
他本就没什么力气,被折腾了一通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此时发泄般嘶吼完后他也只能瘫倒床上,汲取着带着alpha信息素的空气,身体又开始躁动起来。
他看在已经完全黑下来的房间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可是眼泪都被他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又不知道哪儿生出了力气,一口咬上被吊着的手腕上,身体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所以血腥味在他齿间崩开的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些快感,一种生命被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再一用力手腕上那一层薄薄的肉被咬了下来。
知道那是肉的时候,生理恶心的反胃涌了上来,但是他依旧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心想:原来和腺体的味道很不一样,但一样地让人恶心。
意识渐渐模糊,但他内心却是轻松的,只是他还没和他妈妈说一声再见,还没看小侄女长大的模样,还没和他阿姐相认,还没见到他的父亲,他还没有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真的很遗憾啊。
也不知道先生之后能不能放过他妈妈,也不知道小侄女能不能很好地长大,她的病会不会被治好,以后会不会疼,他阿姐的身体还能不能恢复,可这一些很快就和他无缘了,他这样自甘堕落的人早就该下地狱了。
没有自尊,没有自保能力的三A级omega在分化那一天就应该死了,活下来那个或许只是一个供alpha玩耍的宠物,就如同他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货。
失去意识前,他终于露出一丝正切的笑意,视线定格在视频中悲伤的女人脸上,似要好好记住这个模样。
妈妈,忘了我吧,不要再为了我伤心了。
妈妈,你以后要好好生活,别再流眼泪了,流眼泪的你我都快不认识了。
妈妈,小舟永远是你的孩子,小舟很爱你。
我......很爱你。
再次睁开眼睛时纪路舟怔愣了许久,要不是头顶上悬着一片灯光,他真的要因为自己死成了。
他依旧在那个阴冷黑暗的地下室,他依旧半死不活地存活着。
咔嚓一声,地下室的门开了,纪路舟转过头去,与进来的宁沧烟正好四目对视。
来人显然没想到纪路舟已经醒了,在门口呆站了片刻,而后紧皱的眉头快速舒展开,眉眼间也悄悄爬上笑意,长腿一跨俩步并三步地快走到床边,蹲下身眼神与他视线平视,“你感觉怎么样,有难受的地方吗?”
纪路舟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他只能看到宁沧烟的唇张张合合,并不能听清他在讲什么,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十分怪异,也不难受,就是有些痒得难受,他尝试咳一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力气,浑身软绵绵的。
“你这次失血过多,昏迷了许久。”宁沧烟眼神有些飘忽,然后解释道,“怕你难受就给你用了特效药,等药效过了,自然就会有力气了。”
看着他唇部不断张合,耳边却是不断地嗡嗡声,吵得他耳朵难受,他张唇却发现他只能发出单个简单的音节。
面对脸色十分惨败并且尝试着说话的纪路舟,宁沧烟却垂下眼眸,视线不再与之交会,神色看起来十分懊悔和不甘。
纪路舟瞬间就明白了,这大概又是他新的惩罚。
也对,毕竟主人还没有对他下达去死的命令,但他却胆敢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可是再一次挑战主人的权威,当然要好好收拾一番。
可为什么宁医生看起来要比他难过这么多,其实听不见说不出话来也挺好的,本来这个地下室就是安静的,再安静一点儿也没有关系。
他费力地抬起手碰了碰宁沧烟的手指。
宁沧烟却似触了电一样猛地抬头看向他,柔和的眼睛出现在视线里,忽然明白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一下子所有的情绪在此刻爆发,眼泪顷刻而出,猛地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是我没用,真的对不起!”
纪路舟却轻轻地摇头,虽然幅度很小,但依旧被宁沧烟捕捉到了,“不,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提议用你的腺□□缓解仇寒沙的信息素过度敏感,你的身体就不会变得那么差。是我害得你不能说话也听不见,是我害你患上信息素综合征,你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都是我的错。”
见他神色越来越自责,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纪路舟也急,但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啊啊”了几声。
俩俩视线交汇,泪眼朦胧中宁沧烟忽然福至心灵懂得了他的意思。
是你的出现让我还没有忘记怎么说话,是你带我去看了日落,是你带着我去湖边,是你让我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微风的柔和,也是你念书给我听,给我讲自由,讲生命,是你把带我走出了黑暗,也是你救我一次又一次。
所以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应该感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的小侄女长什么样,所以用不着自责,我变成这样,无非是我的命数,一个没有尊严的三A级omega的命数。
“可是,可是......”宁沧烟说不下去。可是你本来不用遭受这一切的,你本来也可以自由自在做那在天上翱翔的鹰。
纪路舟“啊”了几声表示否定,没有什么本来,从分化成三A级omega的那一天起,这个想法就是不切实际的,我只是和大多数的三A级omega的命运相同,我只是没那么幸运,没能分化成普通的omega。
他费尽力气勾住宁沧烟小拇指,眼神感激地看向他——但不幸中的万幸,我还有你同情。
懂得了他得意思,宁沧烟得眼泪就跟决堤一般,不要钱似地往外流。
纪路舟静静地看着他哭泣,因为听不见,过去在黑暗中无限放大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所有他内心此时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其实他有些不明白宁沧烟为什么会情绪崩溃,明明他也没做错。他也是在替仇寒沙做事,他也不过作为仇寒沙的得力助手在为他排忧解难,他也是在信息素压制下生活的可怜人。
要论起错来,纪路舟觉得仇寒沙也并没什么错,他只不过是想借自己的信息素缓解他的病症,没有自己的信息素,他也会在信息素的控制下变得如同疯子。
说到底,他们都是信息素下被困住的莺罢了。
只不过这莺中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他恰好是那只最低贱的莺,被信息素控制却又极度依赖信息素,想要摆脱这种控制却甘愿服从这种天性,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又甘之如饴。
所以仇寒沙说他贱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确实是一只低贱的,放荡的,供人玩乐的莺。
过了会儿,宁沧烟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背过去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了起来,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你放心,阿姨现在很好。
看到这句话,纪路舟才稍稍展现出笑容来,心想:妈妈没事就好。
不过很快他的笑意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宁沧烟继续写道——只是阿姨忘了你。
宁沧烟有点不忍心,但想到如果没有按照仇寒沙的吩咐来,他的家人可能要陷入危险之中,所以他继续写道——阿姨她把仇先生认成了儿子,现在正在上面和仇先生他们一起吃晚餐。
纪路舟先是怔愣了一小会儿,然后眼里渐渐地出现了释然的笑意——其实忘了更好,我这个儿子确实不是她的骄傲,每次都惹她伤心难过,还让她这么个爱干净的人变得这么狼狈。忘了好,忘了要好些,这样妈妈就不会伤心了,忘了会更好。
他说服着自己,可眼里的眼泪却止不住往外流。
宁沧烟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安慰几句,就见他挣扎地起身,拿起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道——这样我离妈妈也近了些,我已经很知足了。
写完这句话,纪路舟便脱力地倒在床上,对着宁沧烟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有些苦涩,宁沧烟看不下去了便索性停了这个话题,在纸上写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见他许久没有回应,呆呆地看着天花般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又写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宁沧烟一离开头顶上的灯光就消失了,眼前瞬间黑了下来,四周是空荡荡的安静,让人觉得害怕,他尝试着说话却只能“啊”出声,眼前好像浮现了妈妈和仇先生他们一起吃饭的样子——
灯光是暖黄色的,他们没有坐在家族聚餐的长桌上,就是围着普通家庭吃饭的小圆桌,有时候他们会说说话,可能乔先生会说几句逗妈妈开心,可能什么都没有说,但妈妈会笑着看向他们,神情很慈爱,像是在他们的相处融洽感到开心,为她的儿子有恩爱的对象而开心。
她的目光会永远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满眼怜爱的眼神。
这样温馨的画面可让他感到怀念啊,可是他已经没有妈妈了,他的妈妈已经不认识他了,和阿姐爸爸一样都认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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