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行程,即使林烃再三表示自己没关系,但也在闻阑的坚持己见下被取消了,司机三三两两接走了众人,最后只剩林烃和闻阑两人坐上了回去的高铁。
“你......回家?”闻阑的语气有些试探的意味。
林烃笑了笑,眼神却聚不上焦:“没关系,在家里他不敢做些什么,我也没料到......”
说到这里时林烃突然想起,顾江曾三番五次地敲自己的房门,当时还以为他是好意关心。
家里毕竟苏黎和顾毅都在......要不是这次偶遇,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成功人士’,实际上是个衣冠禽兽。
只是老妈还被瞒在鼓里。
“好。”闻阑长长呼出了口气,“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
回程的高铁又慢又长,林烃睡过去好几次,在梦里都过完了好几世,醒来后发现自己依旧在这一世中沉沦。
就像还有些业报没有偿还,又被重新送回了这里。
闻阑家离顾家近,林烃说了两次“你先回去吧”,但他依旧执拗地要将自己送至顾家门口。
林烃也不再阻拦。
“到了,这下你可以回去了吧。”林烃站在顾家门口。
闻阑往他身后望望:“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这一路上你都说过多少次了。”林烃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门。
等他上了二楼,又回到自己房间拉开了窗——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瞥见顾家门口。
闻阑的身影已经化作一个小点,慢慢沿着路,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这么好的闻阑,对待所有人都这么好的闻阑。
想要私自占有的自己,在名为友谊的白布上尝试涂上墨点的自己。
林烃浑身失去力气,蜷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场觉并没有如林烃所愿顺利直到第二天。
也许不过几个小时——林烃是看见窗外蓝墨色的天空判断的。
苏黎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林烃。”苏黎的语气比平常更冷些,即使音量不大,林烃还是瞬间从梦中醒了过来,就像从没睡着过一般。
林烃打开了门,老妈的眼神在自己脖颈、脸上,手臂处打量了一下。
“你真令我恶心。”
恶心?这是今天林烃第几次听见这个词语了?
但被人说自己好像还是今天的头一次。
所以说这都是报应,都是要还的。
“我怎么了?”林烃的语调发冷,连抬起头看向对方的力气也是懒的。
“顾江现在在医院,你打了他,你还......”苏黎的语气在瞬间顿住,似是接下去要讲的话令他无法启齿一般。
“你都信?”林烃控制不住般,眼眶倏地红了起来。
即使是在上一秒,他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如此软弱。
可能是小时候的儿歌听得太多,童话故事听得太多。
在妈妈面前自己永远是孩子——这样的谎言听过太多。
“顾江,他是不是说,他有一张照片。”林烃缓了缓自己的气息,泪水却无可抑制地滑落至嘴角。
嘴角处的伤口刺痛了起来。
苏黎挑起一边嘴角笑了:“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对么?就因为他想跟你谈谈,想让你回到正轨,你就把人揍了是么?我从来不管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顾叔叔不了解你,他一片好心,你就要这样对待他是么?”
“我......我是什么样的人?苏黎!你不知道吗?”林烃的声音发着抖,越来越大,喉咙里的气都带着喘息,又转而带着哀求,“妈,妈妈,我是您亲生儿子,我不是坏人,我从来都不想主动打架,顾江他,他说的都是假的,我说真话,妈妈信我一次好不好。”
林烃已经满脸热泪,全然不是一个18岁的少年模样。
苏黎有一瞬间,以为面前的人依旧是那个牵着她的手,缠着要去马戏团的小孩:“你说。”
林烃的嘴角轻轻勾起极小的笑意:“顾江他,是个同性恋。”
苏黎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刚准备要说些什么,林烃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和同学去......过生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就随手过了,然后遇上了顾江,他先是拿照片问我,我解释了那只是一个同学间的玩笑,但是他坚持认为我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要...我...他掐住我不放我走,我没办法才踢了他,是他先动的手,妈妈,不是我先的。”
林烃七零八落地讲完了自己此刻能讲出的最完整的话语,却又觉得总还是有些‘证据不足’,便又补充道:“妈妈,您想一想,当初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要自己的人,顾江那个与我毫无关系,从没见过面的人,为什么就大发善心要将我从渝州叫到申城来?”
林烃的眼瞳微微颤抖,沉默地等待发落。
这段时间漫长地要让林烃几乎要窒息过去。
“林烃。”苏黎终于开口了。
“不是我不想相信你......你自己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苏黎的面上都是不屑与嘲弄,“你也18岁了,该长大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正常点。”
“正常?”林烃皱起了眉眼,嘴角却是笑着的,他抬手拭去面上的泪水,“什么是正常?男的喜欢女的才叫正常?还是一个男的的明明喜欢男的,却‘正常’地找女人结婚生子,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叫正常?当一个继父想要猥亵继子,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即使他极力地想要抑制自己的情绪,从喉咙发出的质问声却夹杂着哭呛越来越响。
话音刚落,苏黎的巴掌便直直砸上了林烃的脸——一切喧嚣都戛然而止。
好疼。
以前和别人打架,那些虎背熊腰的壮汉,一拳砸上自己的脸时,也没有那么疼。
“你真是疯了。”苏黎说。
“妈......不,苏黎。”林烃被打至一边的脸转了过来,开口道:“我从根上都是错的,自然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累了,不想再要你的相信了,顾江他......你愿意信他就信吧,多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毕竟你挑男人的眼光一向不行。”
林烃不再看苏黎的表情,回屋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拎着包带便出了门。
冬天真的要到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林烃跟着一盏盏路灯的昏黄光圈一步步走着。
这条路本就没什么行人,只有几片枯黄的落叶来送行。
风吹得急了些,他不自觉将外套拉得更紧了。
林烃没有想着要去哪儿,却跟着那股子檀香气,不知不觉走到了闻阑家门口。
他转身就要走,但身在二楼的闻阑却像是一直在盯着窗外一般迅速发现了他:“林烃!等等!”
就像是在海里飘飘浮浮的一叶扁舟,被突然拽住。
林烃的脚就像是船锚,即使脑子里想的都是离开,却也没法动弹半步。
闻阑很快下了楼:“林烃,你......”
林烃的眼眶和睫毛上的湿润无法掩盖,也懒的掩盖。
“我没有家了。”林烃说完又摇摇头,“我本来就没有家......”
“走。”闻阑拉着他就坐上了附近停着的自行车。
自行车摇摇晃晃,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行,载着小人儿找他的归处。
自行车骑了足足有近一个小时,林烃抓着前面人的腰,没有说话。
闻阑也没说话。
耳边只有傍晚降临后,路上行人的嬉闹,车喇叭的尖锐,以及路边商铺的劣质音响里传来的各式各样的歌声。
每个人似乎都是洋溢着欢笑,又像蛛网般延伸出去一道道,连接上各式各样的热闹。
唯独自己,是一个点。
打不开,也连不出去。
.
自行车停在了万叶俱乐部门口,林烃跟在闻阑身后下了自行车。
“我的房间,借给你了。”闻阑对着他笑笑。
林烃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房间。
在徐徐上升的电梯里,曾经的剧情又再次上演。
“有烟么?”林烃顿了顿补充,“这次是真抽。”
闻阑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敲出一根递了过去:“少抽点,等进房间了再给你火。”
“嗯。”林烃将烟夹在手心把玩着。
等二人进了房间,闻阑看着林烃点上火后,转身就打算走:“密码锁是我生日,你也可以把指纹输进去。”
“你骑了那么久带我过来,现在就回去么?”林烃在他身后问道。
等这话说出口,林烃才觉得有些不好。
最近总是这样,既下意识地想要和他多待一会儿,又清楚地意识着不能这样做。
“我的意思是,”林烃靠在玄关边的墙上,两指捻着烟,喷出了一口白雾。
“要不再给你补补习?你这周都没学习。”
闻阑啧了声,转过身靠在门后,低头点燃了根香烟:“学什么?学抽烟?”
林烃摇摇头笑了:“我可能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闻阑皱起了眉:“为什么要搬?”
“我回不去了,顾家。”
“我不是说这个。”闻阑将手垂了下来,“你住这里,为什么要搬。”
林烃:“直到明年九月份,我上大学之前都没地方去,我住这儿,那你和你爸吵......”
林烃硬生生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闻阑之前有提过,他和家人吵架的事,但具体什么情况,这个‘家人’是不是就是他的爸爸,他还无从得知,仅凭着单纯的猜测说出这些话未免也太过武断。
他抬眉看向闻阑。
闻阑的眼神直勾勾地穿透林烃:“我又不是天天和他吵,再说......要是真吵架了,和我共处一室待几天,就有那么难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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