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月儿圆圆,月光皎洁,给大地笼上了一层白纱。
月光泄到一座古色古香的院子里。两个小丫头在抱厦外的一角偷偷嘀咕:
“姑娘如今又病了,自从搬来了这里身子就没爽利过。”其中一个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另一个道。
“你才来几天?也配打听姑娘的事儿?”小丫头不屑道。
另一个低了头,不言语。
“还不是给那位腾地方,前几日秋寒,姑娘染了病,每日请医服药,折腾得很……”
话还未完,就见一个小丫头从屋里出来,道:“怎么还不回去?倒个漱口水,还死在外面了?”
吓得之前说话的小丫头赶紧抱了痰盒,跟了去。
临走还不忘回头说最后面的小丫头:“叫你多嘴多舌?回去司棋姐姐不说你一顿才怪。”
后面小丫头低头不语,也跟着进了屋。
这边,杜茯苓正在伏案读《红楼梦》。古文老师第二天要检查功课,题目就是让她说说《红楼梦》的人物特点。
偏偏她不喜读书,若不是怕老妈唠叨,她才不愿意大晚上不睡觉啃什么大部头书呢。
好在她还不算笨,生吞文字之下竟然看下去一些。尤其是看到贾迎春被虐待致死的时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大骂一顿,扔了书,不管三七二十一,蒙头大睡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自己到了一个仙气飘飘的地方。奇花异草,白石朱栏,溪水潺潺,云雾缭绕。
杜茯苓大喜,在这里游玩不比在家里看书强的多了?
正思索间,忽听见女子哭泣之声,像是低声饮泣。杜茯苓虽有纳罕,但想这神仙府邸一般的地方,恐是听岔了也未可知。遂不甚在意,继续向前走去。
那声音非但未去,反而越来越大。杜茯苓好奇不已,不禁随着声音寻去。
到了一个牌坊前,见上面写着“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繁体字对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杜茯苓暗笑:“真是看书看迷糊了,怎么到了这‘太虚幻境’来了?”
她转过牌坊,前面便是一座宫门,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又有一副对联。杜茯苓因着认识的繁体字有限,也没细看。
一女子在宫门外啼哭。那女子形容憔悴,衣衫褴褛,像古代年轻妇人打扮。
杜茯苓心下纳闷:“本以为到了神仙府邸,却原来是影视片场?罢了罢了,自己一边玩去了。”刚要走,却被那妇人拉住了胳膊。
“姑娘可是神仙?”那妇人道。
杜茯苓摇头。
“那如何这般打扮?”那妇人拭了拭泪痕,道。
杜茯苓知道自己穿了蓝色牛仔喇叭裤和白上衣,扎个简单马尾,配了双白色小板鞋,这打扮,不是很是平常吗?但是看到妇人眼里的真诚,又觉得很是奇怪。
不禁问:“你是谁?”
“贾府迎春。”
杜茯苓一听就乐了,这片场也是糊弄。当她没看过《红楼梦》是怎的?贾迎春明明是个微胖美人,导演从哪里找个了瘦弱的风都要刮跑的演员来?
她刚要说话,就听门内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是谁在此?”
接着一个年轻女子飘然而出。那女子花容月貌,衣袂飘飘。杜茯苓还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一时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用了想出来的两个词。
那妇人放下杜茯苓的手臂,走到女子身旁,未语泪先流,“蓉哥儿媳妇,自你去后,就有人说你是误入凡尘的仙子,果然没错。”
那女子退后一步道:“这位夫人,想你是认错了。吾乃警幻仙姑之妹,名可卿字兼美,非夫人口中之人。今日姐姐有事出门去了,望夫人他日再来。”
杜茯苓想了想自己读的《红楼梦》,似乎不见此情节。由于当时囫囵吞枣般看了一遍,许多细节记不清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想着反正来到了片场,不妨也说上几句话。
“这位仙子此言差矣。吾素闻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这位夫人如此啼哭,仙子竟不问其痴情怨债,反倒劝其离开,是何道理?”
可卿仙子看了看杜茯苓,道:“汝是何人?从何而来?”
“这姑娘名唤杜茯苓,与我太虚幻境有些许缘分。吾在外听说有薄命司的女子前来销号,便命人将她引了来。”又有仙子从外而来。
杜茯苓知道,这说话的便是警幻仙姑了。便和贾迎春一起跟着警幻仙姑和可卿仙子进去了。
当下随了仙姑们进入到二门里面两边的配殿内,皆有匾额对联,都是繁字体,杜茯苓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看着都是些“什么司”的。
杜茯苓看了,想着这就是《红楼梦》中贾宝玉看女孩子们的判词的地方了,因向仙姑道:“敢烦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游玩游玩,不知可使得?”
仙姑道:“上次那贾府宝玉来此,也没参透其中意味,还是不看方好。”
杜茯苓撇嘴,她记得清清楚楚,那贾宝玉就是这番腔调,就能看判词了。到她了,就不行了?
好吧,许是嫌打搅了片场?她只是个临时客串的群众演员,没那么多戏份?
杜茯苓忽然瞥见贾迎春痴痴抬头看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眼中雾气蒙蒙,似乎又要滴下泪来。
杜茯苓心下不忍,忙拉了她随着警幻仙姑和可卿仙子走到了后面。雕梁画栋,珠光宝气,玉树仙宫,仙花异草,不愧是仙子府邸,神仙居所。
又听警幻仙子道:“姐妹们,快出来迎接贵客。” 果然房中又走出几个仙子来,个个仙气飘飘,美丽异常。
杜茯苓一边看,一边暗叹:“这个剧组真是厉害,这片场竟然布置的如此精致也就罢了,从哪里找的这样许多美女?”
众仙子道:“上次说接绛珠妹子的生魂来玩,先来了个什么公子,这回又是哪个?”
贾迎春听如此说,便吓得欲退不能退,只得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警幻仙姑和可卿仙子分别携住杜茯苓和贾迎春的手,向众姊妹道:“这二位一位是异世芳魂,尚未领略人间悲苦,一位是贾府千金,前来销号的。二人与我等有一面之缘,经此游历,或将来一悟,亦未可知也。”
说完,携了杜茯苓二人到了屋里。大家入了座,小丫鬟捧上茶来。
杜茯苓喝了一口,真好喝,还有这满室幽香,便说出了“千红一窟”和“群芳髓”的名字。
仙子纳罕,道:“尔缘何而知?”
杜茯苓笑:“只因家母逼迫读书,先生考核而已。”
贾迎春道:“你们那里女子也读书?”
杜茯苓点头。
贾迎春有些怔愣,道:“可读女则女戒?”
杜茯苓眯了眯眼,说:“与男子读书无二。”
杜茯苓见她不解,也不想多解释,只继续看房内的瑶琴、宝鼎、古画、新诗等物。
过了一会儿,有小丫鬟来白酒设宴了。杜茯苓家里管的极为严苛,女孩子一律不准喝酒。在这里,她也只吃美味佳肴。
警幻道:“客人未饮过此酒,此乃‘万艳同杯’。”
杜茯苓见大家都饮了,也只得拿起来闻了一下,清香扑鼻,嘬了一口甜丝丝的。
席间,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演奏曲子。
杜茯苓接了曲词,见满满几页,都是老字,竟不认得。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声音凄惋,如泣如诉。
那边贾迎春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警幻见杜茯苓了无趣味,摇头叹息。接着让人止了音乐,撤去残席,遂问贾迎春人间痴怨。
贾迎春拂袖拭泪,道:“本以为在府里,我谨小慎微、处处忍让,终日以棋为伴,就能好过些。
屋里乱成一团,我假装看不见,拿《太上感应篇》逃避争端。
大家明面上叫我一声‘二姑娘’,背地里叫我‘二木头’。我不是不知,只是不想惹事儿。从小没了亲娘,爹不疼后娘不爱,无人在意,我能怎么办?
我以为,只要熬过几年,出了阁,或许还有好日子。却没想到,没想到……”
她哽咽了,带着哭腔道:“那孙绍祖是个中山狼,认钱认权不认人的。他娶我不过是为着府里权势,后来见府里败落,嫌我占了正头娘子的名头,欺辱与我。”
一行说,一行哭的呜呜咽咽。
杜茯苓让她哭的心下烦躁,说道:“我的姑奶奶,您能不能说重点?”
贾迎春愣了一下,道:“那孙绍祖对我非打即骂,不到一年,我就被折磨死了。”
杜茯苓大骂:“该死的王八羔子,不得好死!”
贾迎春抬了抬头,感叹:“我曾回娘家求助,婶子劝我认命。我那时才觉得不该信命。直到来了这里,没想到自己在薄命司!”
杜茯苓劝她:“在薄命司又能怎样?我命由我不由天!”
贾迎春看着杜茯苓,似乎在思索她的话,良久,她道:“若是还能回头,我一定不会这样过。”
她看了看警幻仙姑:“求仙姑大发慈悲,让我回去在自己的屋子里住几年,我死也甘心!”
杜茯苓握了握她干瘪的手,望着警幻仙姑,带着希冀。
警幻仙姑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贾迎春见状,忙跪下向各位仙子磕头,求仙子们帮她。
“罢了。有是有一个偷天换日的法子,只是怕你们不肯。”可卿仙子道。
“何为‘偷天换日’?”贾迎春道。
“是让这杜姑娘代替你重生到你还在府里的时候,重活一世。”可卿仙子道。
杜茯苓忙道:“他们家那情况,别说是茯苓了,人参也难救吧?我也就是不爱读书,又不是犯了天条,需要这等惩罚。”
警幻仙姑笑道:“你想岔了,你是去体验一番,并不是不回来了。”
杜茯苓嘟嘴:“那也不去。谁没事儿想着去受苦呢。”
“你原有这一遭的。不然,你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的。”可卿仙子道。
杜茯苓是明白了,这敢情是自己不去,在现实世界里就死了,如果去了,还能回来。
她闷闷不乐,甩开贾迎春的手,独自出去游玩散心去了。
忽然走到一个黑漆漆的河水旁,看着不深,便想着挽了裤腿,脱了鞋子提着,趟过去。
忽然听见后面警幻仙姑告诉她那水太深了,千万别过,回去要紧。
杜茯苓不听,她才不要去经那世间苦楚,自己能过得去这河。
哪里知道这水看着浅,她刚一踏入,就滑进去了,深不见底。
吓得杜茯苓全身抽搐,大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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