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杜茯苓都在请医服药中度过。其间,贾母、王夫人、王熙凤、薛宝钗等都来看过她。自是多有安慰、劝其少忧虑、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只是一直不见林黛玉。
杜茯苓好奇,问司棋:“林妹妹可好些了?怎么不见?”
司棋道:“林姑娘去了扬州了。”
杜茯苓笑道:“宝玉前两天还说林妹妹来着,怎么竟不在府里?”
司棋也笑:“宝二爷眼里只有林姑娘,整日介说也是有的。林姑娘都去了半年多了。”
杜茯苓心中警铃大作,她好像记得司棋最终的结局也不好,是因为与表弟潘又安的私情被撵出去,后来又死了。
遂问:“你前些日子请假回家过节,可有见什么好玩的人和事?”
司棋道:“不过是走些亲戚罢了。姑娘几时想起问这个?”
杜茯苓道:“我听说张金哥的事儿,很是叹息。”
她想通过这件事儿提醒一下司棋,有些事儿还得注意一下才好。毕竟贾迎春后来的悲惨结局不能不说受到了司棋被撵事件的影响。
司棋心头火起,道:“又是哪个嘴里嚼蛆的,竟浑说,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杜茯苓忙转了话题,问外面都有哪些新鲜事儿。
司棋道:“头一桩就是东府的小蓉大奶奶没了,琏二奶奶料理的后事,既风光又体面,大家称赞不已。再就是林姑老爷病亡、琏二爷和林姑娘去了苏州,说是料理了后事再回来。”
杜茯苓确定了自己现在所在的时间点,略略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家虽说大不如前了,但是尚未建大观园,还有些银钱,如果好好打算,尚能改变一些结局。
于是,在掌灯十分去贾母那边定昏之后,便去了王熙凤那边。
她让司棋、腊梅并几个嬷嬷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掀了帘子进去王熙凤卧室。
她见王熙凤、平儿二人正坐在炕上说话,也没外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如雨下。
二人唬了一跳。平儿忙下来拉了杜茯苓起来。王熙凤也下来,拉了她的手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回头对平儿道:“你去看看外面,让妈妈、姑娘们坐下吃茶,不用担心她们姑娘。”
平儿会意,出去了。
“嫂子……”杜茯苓哽咽了。
“二妹妹有话就给我说,可是与哪个斗嘴,受了委屈了?”王熙凤一边将她扶着坐下,一边替她拭泪。
杜茯苓摇头:“那倒没有。大家都说嫂子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治家办事没有人不称赞的。我是嫂子的亲妹子,什么都不会,没得给哥哥嫂嫂打嘴,别人说起来也不像。”
王熙凤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谁敢说你,你就说他。若是觉得面上不好看,就直接告诉我,我去说他,再不行,还有老太太、太太呢。”
杜茯苓也笑了:“有嫂子这句话,我以后才不忍着呢。”
王熙凤心下暗道:“这二姑娘平素也不常过来,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怎么病了一场,倒像转了性子似的?”
遂道:“可是呢。要是需要什么吃的玩的,还是姊妹们有的没有的,尽管来找我要。”
杜茯苓笑道:“还是嫂子与我亲。我那哥哥反倒远了一层了。”
王熙凤也笑:“自己的亲哥哥你还不了解?心里有妹妹,嘴里却不大说的。”
杜茯苓叹了口气:“按说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只是病了一场,才知道那人参肉桂的,值不少钱呢。咱们家虽说家大业大,但我私下里算了算,竟是出去的多进来的少了。”
王熙凤吃了一惊,心下暗忖:“没想到这二姑娘还能看到这一层。”
忙笑道:“可不是呢。这几年比不得以前了。该节省的节省才是。但是妹妹放心,妹妹们的份例是少不了的。短了谁也短不了妹妹们的。”
杜茯苓心道:“果然是《红楼梦》中的人精,说话就是滴水不漏。看来,她这小虾米还有的学呢。”
也笑着道:“我们都指着嫂子照拂呢。只是常言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更何况现在也到了季节变换、昼夜交替的时候,咱们家浩浩荡荡、如花似锦、热热闹闹,恐要想个长远的法子才好。”
王熙凤忽然想起秦可卿没了那夜,她迷迷糊糊地听了秦可卿与她道别的话。
遂敛了心神,道:“依妹妹的主意,咱们家该如何是好?”
杜茯苓看了眼外面,定了定神,道:“我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大人眼里也是个孩子呢,按说有些事情不该我来说。但是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自知没什么才能,只是胡乱说罢了。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嫂子莫要怪罪才好。”
王熙凤眉眼含笑,接话道:“妹妹说的哪里的话?一家子亲骨肉,哪里分什么你我?妹妹既来告诉我这些,我感激还来不及,哪有怪罪的道理?”
杜茯苓迟疑了一下,方才说了。
“以我之见,咱们在祖茔附近广置田产房舍,也算多一样收入。办家塾,族中子弟都可在此读书。田里收益既可用于祭祀之费,又可用于读书之资。倘或有人从中做了官,按份例投到学里,或可长远些。”
“若是有何不测,也可到那里过活。多少不至于太过无依。然后再慢慢做打算不迟,或可东山再起。”
王熙凤暗暗称奇,心道:“这二姑娘竟然有这般见识。小小年纪,竟然与蓉哥儿媳妇想到一起去了。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她一边拉着杜茯苓的手猛夸:“我看众兄弟姐妹,唯有二妹妹看的长远。”
又向外面喊道:“平儿,给二姑娘端上我前儿刚得的茶来。”
那边平儿掀了帘子进来,手里端了茶来。“早就泡好了,二姑娘正好吃茶。”
杜茯苓忙站起来接了:“有劳平姐姐了。”
平儿忙回了“二姑娘客气了”等语。她见王熙凤眉眼舒展,便知道二人聊得不错,心下也是纳罕。
司棋、腊梅等人也进来伺候。
众人说笑了一回,杜茯苓便起身告辞。
王熙凤和平儿送到门口,又交代了众丫头嬷嬷“要多照顾好你们姑娘”之类的话。又让两个婆子秉了灯笼,送杜茯苓回去。
王熙凤刚回到炕上,便笑道:“好个二姑娘,平日不言不语,说出来的话竟这般有见地。本来以为探丫头见识不俗,原来这迎丫头更是不同寻常,可见是姐妹了。”
平儿忙问杜茯苓说了些什么,王熙凤将二人的对话说与了平儿。
平儿笑道:“奶奶惯会小瞧人,二姑娘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王熙凤笑道:“你这小蹄子,我可有小瞧了你?每次我惩治人的时候,好人不都让你做了去?唉,说起这二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她姨娘去了后,话也少了。现在她屋里,唉……”
平儿道:“可不是?二姑娘的处境甚是艰难,夹在这两边,又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话未完,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来,也不再说了。
二人叹息了一回,也便歇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杜茯苓除了养病,就是和李纨、姊妹们到贾母处晨昏定省。当然也到邢夫人、王夫人那边问安。她来的第一天邢夫人就敲打过她了,她怎敢不去?
有时也见过下了学的贾宝玉,只是他时常闷闷不乐,许是林黛玉不在的缘故。后来又见他愁闷不已,才知道是秦钟病了。
杜茯苓虽未见过那秦钟,但记得书里说的他是贾宝玉的好朋友,方安慰了一番。
这日,据说是贾政生日。杜茯苓没有见过古代贵族是怎样过生日的,实在好奇。那天,荣宁二府的人丁都到齐了,热闹的紧。
听人说,宫里来人了,贾政接旨入宫了。杜茯苓正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探春、惜春以及薛姨妈等在一处,忽然想到是不是贾元春封妃的事儿?
后来见果然如此,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也进宫谢恩去了。杜茯苓和众姐妹回了房。
该来的还是来了。看着贾府众人得意言笑,杜茯苓更是忧心忡忡。
如果说没有这件喜事,王熙凤或许还能把她的建议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她去说,谁会听呢?
万一还像书里那样再来场声势浩大的省亲,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本来贾元春的封妃就透着古怪。这么些年低声下气,一朝成为人上人,容颜正盛时不得宠,年老色衰时飞上天,贾元春的经历未必简单。那边秦可卿刚死不久,这边贾元春风头正盛。
新帝根基未稳,众勋贵正该是低调隐忍之时。偏偏贾府刚办了一场砸银子不论多少、亲友俱来吊唁的盛大葬礼,再有什么动静,恐引起新帝不满。
她去劝吧,大家都在兴头上,没得说“二丫头疯了”,就连宝玉没事人一样,还被嘲笑“呆”呢。不说吧,又害怕按着原书剧情发展,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最重要的是,她回不去现代了!
司棋见她不乐,奇道:“这样天大的好事,姑娘怎么心事重重?”
杜茯苓怎敢说出心中所想,说不定被人说成“藐视皇权”,小命不保。
只是笑道:“今日在外面吹了风,头痛不已。”
绣橘想要去回贾母,被杜茯苓拦下,让她把自己近日吃的药丸子拿来吃了。
腊梅悄悄道:“听说琏二爷和林姑娘快回来了。不知哪天到呢。”
杜茯苓方转了心思,问道:“林妹妹以后是不是就住在咱们家了?”
腊梅道:“听说林家人丁稀少,以后恐要常住了。”
杜茯苓点了点头,心下想到:“要是当初多看上两遍书,也不至于不知道是不是符合原著走向了。但是,好的一点是她就是最大的变量。不知林黛玉回来,又会怎样。”
天渐渐晚了,外面的热闹似乎与杜茯苓无关,只让个丫头去贾母那边说她“有些不太舒服,吃了药睡下了”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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