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二人观念不合,毕瑞罗尔教授便不再追究路德维希那些在他看来反常的举动,反而是慈眉善目地问起一些琐事,比如他严谨又无趣的生活习惯,他除了适合星舰指挥这个行业还掌握了什么技能。问着问着就差把路德维希家里几口人养了几条狗都扒出来,路德维希这才没忍住,小小地委婉反抗了一下:“比起往后花园里扔几条哈巴狗,他们更愿意定制几座历代狗祖宗的雕像放在喷泉里。”
毕瑞罗尔温言道:“那你有考虑过副级指挥官的位置吗?”
画风突变,前言与后语牛马不相及,路德维希还是照常如流地答道:“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号令万军统率战舰,副级指挥官的位置确实更适合我。”
毕瑞罗尔笑意深了几分:“巧了,我一开始看见尔也是这么想的。你那时在我的办公室里等考试资格,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松柏一样挺拔,但我只要一低下头就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把自己的位置藏得很隐蔽,这是件好事,但不适合一个坐镇万人的指挥官。你没有那种震慑手下的威严,却是把好刀,适合依照将军所指的方向果断砍下敌人的脑袋。”
“很高的评价啊,锋利的武器。”
“你比普通武器的价值高出太多啦!光有锋利只
能等待着被人挑选,可你还有个好脑袋,就变成你去挑选掌握你的人啦。”
又是一条名单在路德维希面前展开。他粗略扫了两眼,匪夷所思地指着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道:“为什么把列邦尼排在第一位?我和他呼吸不了同一片空气”
毕瑞罗尔教授没播放完的十几个视频中定然会有这么一段小插曲:路德维希追着树怪来到一条小溪边,冷眼旁观树怪如何在水里撒泼打滚,咚咚咚跳得地动山摇,撞死了好几棵同类,最终还是被烤熟得外焦里嫩。路德维希在上游过滤好水,便跑到下游解剖树怪尸体,发现其树干内竟是类肉蛋白,烤熟之后呈白子的模样,无毒,好吃,遂收拾装袋。
此时,同样被树怪吸引来的红发德瑞珂特出现在几棵倒下的大树旁,满眼迷茫,看见路德维希在用锯刀解剖烤焦的不明巨物,大骇,忧自己也被解剖,慌不择路地跑了。路德维希早早注意到树后有人,听见动静后大呵斥:“往哪跑?!”紧接着传来人类的惊叫声,似乎是有人坠了坑。
秉持着少管闲事的心态,路德维希只是到每个洞口观察了一遍,眼中突然出现一角红发,他大惊,忙把脑袋伸进坑洞里查看。坑底摔得七量八素的列邦尼揉着脑袋爬起身,眼前莫名出现了路德维希脑袋的重影。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被对方恶心得胃酸上涌。路德维希直接踢颗石子下去,走人了。
毕瑞罗尔察颜观色,“你们有过结?”
“不是过结,是仇人。”路德维希纠正他。
“噢,好吧。那你有理想人选吗?”
路德维希显然出神,睁大的眼睛有些呆,“有一个,不过他是培养给别人的副级指挥官,没有参考价值。”
“这届学生有预定的……?找到了,陈?是他?你倾向于为他服务?”教授唇边雪白的胡须翘了翘,“嘿小伙子,我同意你的想法,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他。”
“不可能的事,他是奥塔涅夫一手培养好的助手,不会转成正级。”路德维希表情惆怅得出奇,“除非奥塔涅夫又找到了一个适合辅助他的惊世奇才,否则陈立霆肯定会一直跟着他。”
“米兰达呢?你和她交过手,应该对她的能力有所了解。”
“我们大概会自相残杀吧。”路德维希给出肯定回答。
“那可难办了。”毕瑞罗尔点开一个窗口,手指上下操作,眼中也不禁流露出几分纳闷,“没有像陈那样合适的人才,或许你该调整标准。”
“我的参考标准十根手指能数过来,应该不能作为正常标准衡量。”
毕瑞罗尔听着,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孩子,你有看过历届远征军的作战视频吗?”
路德维希难得感到迷茫:“什么视频?”
作为一个三月速成预备指挥官,路德维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单项科目训练和刷题上。而且他是个神奇的自律人类,这种自律表现在时间安排上:学习时间里他绝不会分出一丝精力去关注外面的天崩地裂;同样的,娱乐时间内,他是绝不会多碰一下习题的。这样神奇的自律能够很好保证逸育同行,同样也造就了可怕的速成后遗症:从不分出额外时间关注学习科目的延展项目。
比加圣格勒王立军事学院的预备指挥官们人手一套历届远征军的作战视频,近空作战没什么参考价值。人尽皆知的常识,而路德维希只会泡图书馆。
文字材料终究不比声形并茂的作战遗留视频,还有不少教授在观后为学生们做的笔记。
路德维希悦恍惚惚地踏出办公室,个人终端里不仅收到了考核报告总结,还下载了几百个G的历届远征军作战视频。
发须皆白的老教授亲切地说,如果不是两千年前的人类联盟没有录制作战视频的习惯,联盟军与掘穴人战舰的作战视频大概会是帝国远征军的储备视频的好几信。
什么变态的学习方式啊!
作为史上用时最短来到终点的学生,路德维希光荣地享受到单间寝室、单人学生食堂、甚至单人训练场的优待。千来平米的训练场,每天只有一个学生绕着边缘跑圈。路德维希没有寂寞这个概念,就是怪尴尬的。
他的同窗们十分争气,十天的时间淘汰了大半考生。击杀榜单排名第一的米兰达名字后的数字以惊人的速度在变化,奥塔涅夫也不甘示弱,虽然从来没反超过,好歹也是咬紧差数不放。前面这两尊杀神屠了近百来号考生,差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路德维希只有感慨的份。
被淘汰的考生和他们乘的不是同一艘星舰,估计不知关哪儿受罚去了,反正路德维希一个人过日子悠闲的很,每天不是啃书就是啃视频。
第十二天,第二位走到终点的考生出现在圆台脚落的监控镜头里。星舰设计条的壮汉教授们集体出动——这次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更因为走到终点的人影举起左手,手心里晃着星舰设计系的胸徽。
一帮糙汉在接收室里吼声震天,那嗓门大得明显是吼给隔壁星舰指挥系的一帮打瞌睡的年轻教授听的。
生存考核,他们系的人拿了第二!多震憾啊!!
要知道星舰设计虽然是个体力活,但归类部门是后勤,鲜有这样生存能力彪悍的狠人出现啊!
个个山似的壮硕躯体堵在舱门门口,要知道舱门的设计可是能同时容纳十个人并排走的宽口设计,几十个壮汉硬是把门口通道堵了个排水不通,翘首以盼英雄归来。
舱门轻微响动,打开一条缝隙。刹时间,刺骨的寒风扑入通道,轻薄的雪花边缘似刃,旋转着割向人棵露在外的皮肤,又立刻融成雪水打湿衣襟。一尾棕黑的围巾在空中乱舞,接着是靴跟轻踏上航梯敲击脆响,叮当叮当。来人似乎力气不大,或者体重很轻,走路几近猫的力道。
一片黝黑的头顶率先顶入人们的视野,他们好奇往下瞧,对上一双琉璃色的大眼睛,睫毛与发间闪烁着晶莹的雪光,不太长的黑发在脑后起中马尾,下半张脸被围巾裹得严实,小巧的脸蛋圆润可爱。众壮汉皆集体倒吸一口凉气——不管那具身体如何瘦小,都是个女孩儿的模样!
在这个人均一米八的世界里,女孩儿比他们中凑过来看热闹的路德维希还矮上半头!
她的身姿是那么轻盈,几步就踏上了甲板,边走边解开围巾,最后拽住围巾的一头放飞它,眼神一步一动,仿佛在那样开心专注地看着他们其中的某个人。她双臂张开,笑起来两会浮现起两个可爱的梨涡,然后笑着定步原地,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
那双琉璃色的眼珠骨碌碌转,却不叫人觉得狡猾,反而灵动无比。她大声喊道:“路德维希!我看见你了!”
外表那样娇小可爱,声音竟沙哑如岩石干磨!一众教授还没反应过来,娇小的女孩已经凭着体形优势轻松滑入人群中,双臂用力从后背抱住躲闪不及的路德维希。她力道大得惊人,皮脆的路德维希险些被这一抱勒断腰腹,脸色一白,感觉喉头应该涌上一口血喷给她看。
教授团里一个缌络发育惊人的正装教授扒开同事们,满脸急切,高声呼喊,“穗穗!那小子谁啊?怎么见到老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冲着他去了!”
该教授为星舰设计系一年级A+班责任教授,据说前年刚从前线退下来,一双鹰眼毒辣狠厉,和他对视的人都会被他眼中慑人的杀气逼退三分。如今当了教授,这眼中的杀气怎么变成了……满怀的关切?简直是从军事频道忽然转跳到生活频道,讲的还是父亲如何处理好与青春期女儿的关系。
穗穗一手强行压下路德维希的脑袋,迫使其与自己处于同一水平高度上,然后手指以一种极为熟稔的手法使劲揉搓漂亮的黑色发顶的,一边冲老师吐吐舌,声音带点儿哼哼似的笑意:“我是他姐姐啦姐姐!这么点大的小男孩哪里能当我男朋友?略略略!是你们人心脏污!”
女孩儿笑得乐在其中,惨遭其毒手的路德维希却苦不堪言。
他哪里知道方穗也来了圣格勒?要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迈进校门一步!
据说方穗比她的身份信息上的真实年龄大一岁,因此哪怕只有小小的个头,在家里仍是鼻子朝天的大姐大,经常疯来疯去,与一屋子的设计稿纸与零件为伴,时常故意捏起含情脉脉的腔调与手中操作一坨的图纸轻声说:“咱们这辈子的缘分也就到这儿了。”
然后扔进垃圾桶。
真是个小神经病。
她当然不是卡尔玛兄妹的亲姐姐,但小时候在同一个教堂待过一年,按照辈分,她就是兄弟姐妹中的姐姐,讨吃讨喝的一把手,孤儿,梦想是混吃等死一辈子。她为什么要选择星舰设计这条掉头发的路没人知道,明明之前是学生物医学的,后来突变成一名光荣的备役军人。
则学星舰设计那会儿她忙得岔不开手脚,诚邀路德维希一起受苦受难,帮她打下手。路德维希欣然同意,并问为什么不把维多利亚一起拖下水。
方穗语重心长地回答,维多利亚的手是用来弹琴和画画的,你一个男人你能懂吗你。
路德维希默默心说我还能不懂我妹,她学钢琴的第一年只学会了几首巴赫的曲子,弹出来还是对他老人家的不尊重,把送给夫人的表白曲弹成送给地狱的唱诗;画画那更不用说了,举着一块糊上几团颜料的板子就来找他讨夸,用纤纤玉指指着最左边的蓝色颜料说这是哥哥,指着中间那团未干的棕色说这是他的玩具小熊,然后指着最右边的五彩斑斓的白说这是我。路德维希……路德维希用尽毕生教养培养出说瞎话不眨眼的能力,郑重而又缓慢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看”。
只这两个字,抽干了他所有审美细胞。
他们兄妹俩委实相差太多,比如路德维希就能画得一手不错的油彩或素描。
路德维希对星舰设计没兴趣,方穗拉他打下手他就跟着混了两年的课,结果结业评级不仅要写论文还要弄个等比例的设计模型出来,路德维希当即表示撂担子不干。搞设计模型少说花费三个月时间,他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搞星舰?
没想到……时隔不到半年,又被她逮住了!
“没想到我来来这里对吧?”
方穗显然与其中一些教授极为熟悉,几声招呼就把咋咋呼呼的教授团打发走了。她一蹦一跳跟在路德维希身旁,靴跟敲击金属地板叮叮作响,配合她五音跑调的哼哼,简直是一场灾难奏鸣曲!
她的一张长脸白白嫩嫩,加之身材矮小,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旁人绝对想不到她常年操作零件的手粗糙如风干的岩石,脚一迈就是大步流星,行为举止也没个正行,一蹦能有三尺高,疑似专门练过。
淑女这俩字安在方穗身上纯属扯蛋,她凶残起来能当场脱下高跟鞋用锋利的细长鞋跟作匕砸人脑袋。之前有变态有幸享受到这等待遇,至今仍在监狱的医院里半死不活没醒来。
如今她蹦蹦跳跳地绕着路德维希转来转去,路德维希懂了,他俩在圣格勒相遇根本不是意外!
星舰设计系开学考核第一名因病请假……因病请假……
路德维希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你开学的时候因病请假?什么病?别拿感冒喉炎糊弄我。”
一旁的方穗还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嘴里嘟囔着“食堂这么大啊有好吃的吗”,一听此话瞬间收声,心虚地挪开视线,哼哼几声算含糊过关。
“哼什么哼?维多利亚就是跟你学的!每次碰到不想说的事就哼哼唧唧,她可爱可以讨乖,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还来这招!”
方穗垮下脸:“就是不想告诉你嘛,你不想告诉我什么事的时候不也装聋作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天桥上拉二胡卖假唱的!
路德维希忍不住打断地:“天桥卖假唱的要蹲五天局子!还罚款五百通用币!
“罚款就罚款啰!我罚你请吃早餐,食堂里所有菜品都点一遍。”
“我服你了……点了鸡肉通心粉不准再点河粉!吐司也不行!谁吃纯吐司!”
“就点!加蓝莓酱!”
“……”
他们的画风一贯如此。
前面铺垫那么久,我家穗穗终于出场了!
她在前面出场蛮多的,只是没点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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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方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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