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个晴天,气温有所回升,清晨,喜柠还没什么生意。
贝柠坐在前台,困意袭来,手撑着下巴,不时点着脑袋。
不多时,瞌睡虫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赶走,贝柠勉强睁开眼睛,按下接听键,“喂,妈,怎么了?”
岳姝君在电话那头数落她,“你身份证忘拿了,二十几岁的人了,整天还丢三落四的。”
贝柠身份证还有几天就要过期,岳姝君提醒她几次,让她带着去派出所重新办一个。
贝柠小声嘀咕,“我明明记得我拿了啊。”可当她对着挎包一阵翻找,确实没有找到身份证半点影子。
岳姝君没好气地说:“我等会儿出门买菜,顺便给你送去。”
“好的,谢谢老妈。”
岳姝君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贝柠一直都是怎么嘴甜怎么来。
挂了电话,她换了个姿势,正要再闭眼小憩一会儿,听到有人叫她的小名。
“柠柠?”
男人的语气犹疑不定,贝柠晃了下神,这个嗓音她曾经再熟悉不过,但又远离记忆已久。
她提了一口气往门口看去,和中年男子目光对视。
贝华伟牵着个小豆丁一样的男孩,看着最多上幼儿园,五官和他十分相似,乍一看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真的是你。”贝华伟欣喜异常,赶紧走了过来。
他今天送儿子上幼儿园,因为起晚了没吃早餐,路上看到面包店,原本只想着进来买两个面包垫两口,却没想到能遇到已有六年不见的女儿。
“你在这上班?”
贝华伟看着女儿,不禁在内心感慨女大十八变。
他上一次见贝柠还是在她高中毕业,当时她穿着校服,眉目青涩,对他的态度不算热络,但也开口喊了他一声爸。
“嗯,你怎么来这了?”
相比较贝华伟的激动,贝柠倒是十分平静。
小时候的她常会向同学和玩伴们炫耀她有一个好爸爸。
贝华伟对她几乎是百求百应,从来不会打骂,给零花钱也很大方,她的童年是彩色的,几乎无忧无虑。
可得知贝华伟出轨后,这一切都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她曾以为的幸福家庭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戳就会破的泡影。
岳姝君当时离婚很洒脱,可也不过是强撑着,去民政局领完离婚证后,她大病一场,整个人在短短半个月内消瘦了十几斤。
贝柠每天都惴惴不安,生怕父亲离开后母亲会就此倒下。
好在岳姝君撑了过来,从这场让人伤筋动骨的婚姻中抽身,将贝华伟在这个家中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清除,一个人将贝柠拉扯长大。
贝华伟这个名字,也很少再在贝柠的生活中出现,父亲这个位置,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缺位的。
渴望父爱的年龄早已过去,如今再见到贝华伟,贝柠除了惊讶,也难以再生起其他的情绪。
可看到他头上多了记忆中并不存在的白发,贝柠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见贝柠盯着诚诚看了好几眼,贝华伟拍拍他的背道:“诚诚,这是你姐姐,赶紧叫姐姐。”
诚诚还正处于懵懂无知的年纪,乖乖地听了贝华伟的话叫姐姐。
贝柠隐约从别人那里听过贝华伟有了个儿子,但没想到这么小,按年纪说是外孙也不为过。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贝柠不至于和他置气,轻“嗯”了声,“想吃点什么?我给你拿。”
诚诚下意识去看贝华伟,拽拽他的衣服袖子,指向面包区的三明治,“爸爸,我想吃三明治。”
“诶,好。”贝华伟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拿了两个三明治到前台,用有些生疏的口吻问,“柠柠,多少钱?”
贝柠有些怔忪,曾几何时,贝华伟也是像现在这样对她有求必应,岳姝君为此还经常训他,说他迟早会把贝柠惯坏。
贝华伟总是呵呵笑:“我的女儿当然我来宠,就是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她摘下来。”
而现在,他把所有的父爱全部都给了身边的小男孩,他成为了另一个孩子的父亲。
她回过神说:“不用给了,你拿着吧,没多少钱。”
贝华伟坚持要给,从裤兜里掏出钱夹,“不行的,你不收钱,老板是不是就会从你工资里扣。”
贝柠道:“不会,这是我开的店。”
贝华伟怔愣住,半晌才说道:“柠柠现在这么厉害了啊。”
他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和你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贝柠牵了牵嘴角,“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她内心终究还是有怨气,开口道:“除了高考那次,你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你作为丈夫出轨已经是不忠,而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也没有尽到。”
“不是这样的。”贝华伟有些着急地说道,出轨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他做错了,他无话可说,可对于贝柠,他并不是一甩了之。
“柠柠,不是我没去看你,是我每次去,你妈都赶我走,根本不让我见你。”
“你每次生日我都给你买了礼物,送过去后你妈都会直接扔出去,我提出想见你,她也总说我没有资格,后来我看她状态不太好,不敢再刺激她,这才断了和你联系的心思。”
贝华伟情绪激动地说:“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对你不闻不问?”
贝柠听完他的话,一时陷入了沉默,事情的真相来得猝不及防,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她没有把贝华伟的话全部当真,思绪此刻有些混乱,亟待梳理。
她对贝华伟说:“你先走吧,我妈等会儿就来,她应该不太想看见你。”
诚诚也在一旁催,跺着脚开始发脾气,“爸爸,快一点,我要迟到了。”
贝华伟看了眼时间,离幼儿园开门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知道贝柠不会要,直接扔进柜台里。
“柠柠,这钱你先拿着,等下次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他说完,抱起诚诚就往门外走。
等贝柠从地上拾起钱追出去,门外早已不见贝华伟的身影。
她攥紧手里的纸币,在原地伫立许久。
岳姝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贝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大清早的杵在这干什么,当门神?”
她又注意到她手里的红色纸币,眉毛一挑,“这是又遇上财神了?”
贝柠没回答,默不作声跟在她后面进了屋。
想着贝柠还没吃早饭,岳姝君还提了一个保温桶过来,里面装着她昨天炖好的银耳汤和早上现蒸的南瓜饼。
她一一取出来,让贝柠先把早饭给吃了。
贝柠看着岳姝君的脸色,猜想她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斟酌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妈,我刚才遇到……”
轮到称呼,贝柠犯了难,爸张不开口,直接叫名字也不太合适,最后折中选了个关系代词。
“遇到你前夫,还领着他儿子。”
她飞快说完,胆颤心惊地觑着岳姝君的反应,生怕会屋顶着火。
岳姝君倒是平静异常,面不改色地问:“哦,然后呢?”
贝柠还是很小心地说:“没什么然后了,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岳姝君语气很淡:“问吧。”
“他说他之前来看我,但是你不让他见,有这回事吗?”
岳姝君冷笑一声,“我说你从刚才到现在怎么一直奇奇怪怪的,原来是为了这事,对,他说的没错,是我不让他见你。”
贝柠追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岳姝君提高了音调,将勺子重重往桌面一拍,“因为他这个人道德上有瑕疵,我担心他把你给带坏。”
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急促,“怎么,见到他你后悔了?还开始怨我起来了?你要是一开始就想跟着他大可以直接说,省得我还跟他争你的抚养权!”
岳姝君显然是气得狠了,胸口快速起伏,细听之下,声线还在发抖。
贝柠慌了神,赶紧解释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单纯地想问问。”
她走到岳姝君身边,伸手想帮她顺顺气,却被一把推开。
“这么想他你现在就去找他去,我就当我这么些年养了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贝柠发挥厚脸皮精神,死乞白赖挽住她胳膊,“我不走,我是你女儿,这辈子都黏着你,跟他才没关系。”
岳姝君正在气头上,完全不吃她这一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着你也懒得管。”
她说完,将贝柠胳膊挣开,眼神都没分过来一个,气冲冲地推门离开了。
贝柠心下焦灼,却也不敢再追上去,不然以岳姝君的脾气,只会火上浇油。
她暗骂自己今天真是办了件蠢事,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其实对她已经不重要。
贝华伟如今对她来说仅仅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岳姝君才是那个含辛茹苦照顾她的人。
叹口气,贝柠给李阿姨打了个电话,同她简单说明情况,请她帮忙劝劝岳姝君,让她消消气。
不然等到晚上打烊,她怕是连家门都不能进。
挂断电话,贝柠坐回前台位置,抱着保温桶小口喝着银耳汤,银耳被熬出浓浓胶质,南瓜饼带着清香,入口软糯。
让她想起岳姝君没退休前,哪怕工作再忙,也会帮她把早餐准备好才出门,从没让她饿着肚子去上学过。
她每个季节都还是会有新衣服,零花钱也充足,外公外婆常常会在休息日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好吃的糖葫芦和冰棍。
即便贝华伟缺席,她得到的爱一点也不比健全家庭的孩子少。
贝柠越吃越不是滋味,决定回家后再好好和岳姝君负荆请罪。
早上好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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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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