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小沈汀兰刚上幼儿园。
某天,一户人家搬到隔壁。
隔天,幼儿园放学后。
从安芷口中得知,隔壁那户人家有个跟自己一样大的男孩子,叫陈隐曜。
在沈汀兰甚至不知道“隐曜”对应的是哪两个字时,陈隐曜就这样闯入了她的世界。
身为一向外向的东北人,没过几天,两家父母便熟络起来。
但两人却一直没有什么交流,直到幼儿园毕业,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
十岁,沈家由于沈父沈之洲的工作变故搬了家,和小伙伴们也再没了联系,家长们虽然有联系方式,却再没说过话。
对于陈隐曜的记忆,随着时间,逐渐飘散如烟。
由于可靠稳重,沈汀兰连任九年班长,在初中又入了团。
交给她的事都会被办的妥妥帖帖,临场发挥能力也没得说,情绪稳定,可靠稳重。因此,沈汀兰几乎受到了各个老师的青睐。
可优秀的代价却是无尽的谩骂,是铺天盖地的白眼与嫉妒。
毕竟大家都是普通学生,为什么就你那么受老师喜欢?
于是,沈汀兰值周的时候,一群男生抱团向沈汀兰的方向跑去。
于沈汀兰的肩膀擦过,沈汀兰一个踉跄。
一抬头,霸凌者正站在一起看她的笑话。
长期的校园霸凌让沈汀兰忍无可忍,试图向老师求助。
得到的回复却是——沈汀兰,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做好自己,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用你的学习成绩影响他人,这才是你作为学生,作为我们班班长应该做的事,他们我会去教育,你不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
试图向父母求助,得到的回答是:你们一群小孩,懂什么校园霸凌?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学生的主业是学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你,做好自己就不错了,我不相信你没做不该做的事,不然他们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校园霸凌,寻求安慰还处处碰壁。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以“马上毕业了,再忍忍,团员身份一定要保护好”说服自己,努力保持乐观的心态。
可说没有改变是假的,沈汀兰跟小时候判若两人,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变得敏感多疑,变得整天心事重重。
做什么事她都万分小心,生怕自己过了边界,引起其他人不满。
对待老师,礼貌用语成了她的肌肉记忆,无论老师说什么,回答“我知道了老师,谢谢老师,老师再见”,然后迅速退出办公室准是没错。
对待同学,她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生怕他们是有目的性的,或者和那些霸凌者一样,只是想取笑她。
没有朋友的日子,她过了整整一年。
难以忍受的孤单几乎要把自己吞噬,无数个日日夜夜,她被泪水打湿双眼。
但她无可奈何,因为她没人可以依靠。
她只有她自己。
初三一整年,沈汀兰取消了所有娱乐活动,回家路上听英语听力,上学路上背课文,做梦都在思考物理题。
在学校,她拼了命的学,几乎不给自己留一点休息的时间,每天午饭,她都是第一个回班的,别人在食堂边吃边聊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刷题了。
这样的生活她过得厌烦,学习学到看到熟悉的题目甚至恶心呕吐。
可她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学,然后好好考,考到最好的高中,离那些腌臜人越远越好。
终于,她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年组排名不断进步,可是老师仍然认为她只是聪明加持,告诉她不要骄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汀兰不想争论,也懒得辩解。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吃了多少苦换来的,自己拼了命的努力却只能和天赋二字划等号。
但她没处和人谈压力,倾诉自己到底有多累。
她常常想,如果痛苦可以转化为分数,那她就不用那么努力了,一定可以轻松考上理想的学校。
可那只是幻想,能转化成分数的,只有每一个深夜的挑灯苦读,每一个午休的题海战术,每一个早起的死记硬背。
中考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黑板上“距离中考还有_天”上的数字一天天在减少。
她知道,机会终于要来了。
沈汀兰心里很忐忑,她希望奇迹降临,自己考进最好的高中。
得偿所愿,她以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分数考进了省重点高中——实验中学,成为这一届最令人震惊的一匹黑马。
她大概永远都忘不掉查成绩的那一刻。
好像全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她被一道幸运闪电劈中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自己付出了努力就有收获。
安芷看到分数后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想都没想到。
她不知道,这是沈汀兰付出了比别人多多少的努力才取得的。
沈汀兰听着她说,也不愿解释。
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如何,考上了总是好的。
高中报道的第一天,沈汀兰简单扫视了一下同班同学,没有一个认识的,爽!
不对,等等……
有个男生怎么这么眼熟?
沈汀兰在脑子里疯狂搜索。终于,一张稚嫩的脸和三个字对上了号。
陈、隐、曜!
虽然已经五年没见,他的脸也早已褪去了稚气,但那身材和五官,跟小时候简直就是等比放大啊!
依稀记得小时候,陈隐曜个子不高,甚至没有沈汀兰高,一双丹凤眼,眼皮肿肿的,总像睁不开一样。鼻梁倒是一直很高,不过鼻头钝钝的。
而现在的他个子至少180 ,身材没得挑,纤细的同时,又有一点肌肉,眼皮不肿了,所以看上去能睁开了,露出了亮亮的黑瞳。鼻子也英气了不少,又高又挺。
真是男大十八变了,不对,他得有一百八十变。沈汀兰心说。
陈隐曜算得上是沈汀兰最不熟的熟人,虽然认识已有十几年,在那些应该交流的时光却几乎没有交流。
万一他认不出我了呢?很正常吧!对,很正常。沈汀兰告诉自己。
现在他突然出现,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还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炸药。
万一他突然来跟我叙旧?好尴尬。
万一他知道什么我小时候的黑历史,还给我泄露了?好尴尬。
总之,沈汀兰满脑子只有“好尴尬”。
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她害怕真心再次被辜负,像自己不愿回忆的往昔,一片真心被踩在脚下摩擦。
在没有看清这个“故人”的真面目之前,她需要暂时保护自己。
大家是在操场上集合的,刚进校园看墙上贴的名单然后对应自己的班级站好。
简单认识了同学后,就各自带着行李去了宿舍。
沈汀兰作为一生要强中国女人绝不认输,一身牛劲硬是单手拎着大行李箱扛到三楼——305号寝室。
她是第一个到的,因为搬箱子太快。
迅速铺完床后沈汀兰就坐在床上一边擦汗一边思考一会儿如何自我介绍。
寝室是按班级学号分的,也就是说待会来的舍友也是同班同学。
两分钟后,剩下的三个人陆陆续续来了,气喘吁吁。
沈汀兰立马站起来,把自己准备好的自我介绍都背了出来:“你们好,我叫沈汀兰,就是‘岸芷汀兰’的汀兰,以后多多指教。”
接着,一个个子不高,穿着连衣裙的短发女孩拖着行李箱笑着说:“我叫云想,‘云想衣裳花想容’的云想。”
沈汀兰惊叹:“好温柔的名字!好好听啊!而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姓云的呢!”
云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清冷气质的女生,挽着发髻,俯下身边铺床边说:“叶雨棠,下雨的雨,海棠花的棠。”
最后进来的是个留着狼尾的女生,冷着脸,说道:“我是倪羽彤,羽毛的羽,红彤彤的彤。我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冷,很多人说我面相太凶了,其实我很好相处的。。”说完还尽力挤出一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笑。
云想附和:“谁说你面相凶啊?多帅啊!我们班的男生看到你都要自卑喽!”
叶雨棠也点点头:“你看起来就像是成绩好还稳重的那种学生,放心吧,你这叫桃花眼吧?超帅的。”
倪羽彤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白牙,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反而有点可爱。
全程沉默的沈汀兰终于开口了:“你笑起来很好看啊,严肃的时候很帅,笑起来又有点可爱,反差感很强嘛!”
……
短暂的相处,她对三位舍友的第一印象都还不错,至少大家看起来,没有初中时遇到的那些霸凌者身上独有的凶狠。
三个舍友,好像都带着善意呢。
搬完了宿舍,再听校领导讲一会儿激励大家的鸡汤,报道第一天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沈汀兰早早回了家。
晚饭,安芷刚回家,沈汀兰正坐在餐桌前吃着自己刚炒好的菜:“我炒好菜了,还以为你今晚又加班呢。”
安芷边洗手边说:“今天返校怎么样?”
“挺好的,没有初中同学,对了,我好像遇到陈隐曜了。”
安芷激动得像是中了大奖:“我记得,他妈妈许澜……好像是你们高中的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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