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一夜,陈嘉煦的生活似乎重新步入了正轨。
他不再去怀疑过去的一切,只把重心放在接下来要尝试的电影试镜上。因为从来没有演过戏,所以他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
研读台本、学习演戏、分析人物、尝试动作……在试镜前的每一天,陈嘉煦在家里做的几乎都是这些事情。
付青云是把一整部电影的台本都发给了庞云,庞云又发给了陈嘉煦。
庞云告诉陈嘉煦,付导对他的期望很大,虽然试镜时也叫了其他形象符合的演员,但他更希望陈嘉煦能够成功拿下这个角色,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所以这更给了陈嘉煦压力,大多时候,他都会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拿着一支多颜色的笔,在厚厚的一叠台本上标注、划线,一坐就是一下午,从阳光灿烂坐到落日余晖。
周向西也没有打扰陈嘉煦,除了做饭,几乎一整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陈嘉煦有几次想去找周向西说说话,结果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却发现他房门是关着的,房间里也很安静。
陈嘉煦想敲门,但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周向西好像变了,变得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了,记忆里周向西矜贵、傲慢、不羁,说话带着懒洋洋的腔调,总喜欢挑起一边眉毛漫不经心地怼人,但现在的周向西变得更沉默、冷漠和平静,有时候平静得让陈嘉煦都有些害怕,像深渊,深不见底。
所以陈嘉煦不再敢那么放肆地去找周向西说话。
他关了门,陈嘉煦也就不再去打扰,就像周向西也从来不再打扰他一样。
渐渐的,周向西的存在感变得越来越弱,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里,陈嘉煦有时候都以为这个家里除了他再没有了别人,甚至有那么一瞬,他都会恍惚,周向西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好在每天做饭时间,周向西还是会出来,仿佛在告诉陈嘉煦,他是真实存在的。
每每看见周向西,陈嘉煦的心总是会放下来,心情也会好很多,哪怕周向西越来越沉默,甚至一句话都不再跟他说。
去试镜的那天,周向西开车送陈嘉煦。
到了试镜的地方,陈嘉煦刚准备下车,就被周向西握住了手腕。
他怔了一下,回过头。
周向西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崭新的、价格不菲的新手表,陈嘉煦之前看到的时候还夸赞了一句好看,终于换新手表了,但周向西说他一直戴着的都是这块,从来没换过。
陈嘉煦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记忆和周向西所说的完全不一致的事实了。
他知道自己病了,就像个精神病人总喜欢为自己创造一个世界,所以他可能也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而自己还不知道,把幻想当成现实。
“怎么了,向西哥?”陈嘉煦问周向西。
周向西握着他的手腕,过了很久,却慢慢松开,他最后只说了一句:“别紧张。”
陈嘉煦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周向西竟然会关心他,但很快他就弯起眼睛,“我不紧张,我会尽力的。”
因为周向西这句话,陈嘉煦试镜时竟然觉得心情比想象中更轻松。
试镜在一个大剧场里进行,四面八方都是各种拍摄机器,工作人员也很多,台下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看姿势就知道是导演级别的人。
选这个角色的人一共有五个,陈嘉煦排在最后一个,他试镜结束,穿过幕布下台的时候,听见幕布后的两个工作人员在说话。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说:“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级别的美貌,不说别的,哪怕他毫无演技,我也会选这张脸。”
另一个工作人员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笑里含了几分讥讽,“你也不想想人家是谁,林鳯晓的儿子——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就算没这张脸,也有这个背景资源,想演电影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可是陈嘉煦这些年在港岛也都是靠自己在打拼啊,”第一个工作人员似乎有些不太同意对方的看法,“他要真想靠资源,早就可以靠资源了好吗?用得着这么拼命吗?我听说他之前拍杂志什么的,经常一天连轴转工作十八个小时……”
陈嘉煦原本不想听这些议论了,但他刚走出两步,又听见身后幕布里又传来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声音。
那个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陈嘉煦最近好像傍上了一个金主男朋友?这次的电影制片里也有他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另一个人说,“不过你说是金主吧,也不完全是,人家十六岁认识,说不上竹马,到现在也快十年了,感情应该还不错,只不过人家男朋友正好有钱而已,不过你也别羡慕了……”微微一顿,他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陈嘉煦男朋友要出国了。”
“出国?”那个声音很惊讶,“工作还是什么?”
“据可靠消息说,是搬出去,大概是再也不回来了。”另一个人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想想,他给陈嘉煦安排了这部电影,那陈嘉煦肯定要拍上半年一年的,上回他们几个制片吃饭,我偷偷听到的,他男朋友说出国也就是这三个月内的事情,所以他肯定没打算带陈嘉煦一起走呀。”微微一顿,“你品,你细品,你说他们感情深吧,怎么出国不带陈嘉煦?不过是有钱人的把戏罢了,平时都是玩玩的。”
最开始的那个人唏嘘一阵,最后说:“刚想说他们感情好,挺般配,现在看来……啧啧,圈子里果然没有真感情。”
试镜的结果如何,没有当场公布,但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陈嘉煦那张脸漂亮得太出众,何况付青云和他有旧,这个角色几乎非他莫属。
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周向西的车还停在剧场门口,陈嘉煦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系上了安全带。
看周向西慢慢地把车开出去,开进夜晚的车流里,过了很久,陈嘉煦还是忍不住开口,很直白地问道:“你打算要出国了?”
前面是红灯,周向西握着方向的盘的手指原本在轻轻敲着,闻言停顿了一下。
安静片刻,他丝毫没否认,也没遮掩,“嗯”了一声,说:“去瑞士。”
陈嘉煦问:“不回来了?”
周向西说:“带爷爷长住。”
陈嘉煦没有再说话,周向西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也很平静地,没有提、也没有问,出国以后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要怎么样。
但陈嘉煦心里清楚,都是成年人了,不用像小孩子一样问东问西,出国默认分手,所以付青云的这部电影,其实也算是周向西送他的一个出道礼物——或者说是分手礼物了。
陈嘉煦侧头望向车窗外的霓虹流光,以为自己会很难过。
但他好像也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
“亲爱的陈嘉煦:
忘了吧?我从前和你说过,如果以后我赚了很多钱,就带你去瑞士久居。因为你一直说很想去瑞士,想像《海蒂和爷爷》里面一样,在阿尔卑斯山脚下住着,想每天都能看见皑皑白雪,或是漫山遍野的青绿,想赤着脚奔跑,想和我一起去滑雪,坐小火车看沿途的少女峰。
当然,你跟我说,你想去瑞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瑞士可以同性结婚。
你说,在那边,可以不用忍受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可以牵着我的手,大胆地走在阳光下,你也不用害怕被人当做是异类。
可是小煦,你从来都不是异类,你是我漂亮的爱人,我们也只是一对普通的爱人,我们都不是异类。
我不会离开你,去瑞士只是个理由,一个让你不要再那么依赖我的理由。
你要学着过没有我的生活,而不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去酗酒抽烟伤害自己的身体,你要好好独立,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这封信和之前的两封不一样,之前的两封信都只是将信纸折叠,但这第三封信,在某个夜晚,周向西用了一个信封将它装起来。
之后,他又将两样东西放进了信封里。
一个是两张由京市飞往瑞士、没有返程的机票。
另一个,是两枚镶嵌着璀璨钻石的戒指。
这两枚戒指,在放进信封之前,久久地、静静地躺在周向西的手心里。
在月光的照耀下,钻石熠熠生辉,仿佛倒映着银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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