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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01

Chapter01

温韫宁有些不知所措。

晚上十点过五分,温韫宁终于从坐了两天一夜的客车下来,下车时原本崭新的衣服已经被各种怪味重着:烟味、汗味、指甲油味……让她差点反胃。

北京的客车站依然是拥堵,人来人往操着各地的方言,像乡下的集市。

她的骨架瘦而细,因为常年练舞的缘故,气质较好,跟随着乌泱泱的人群出了车站,才敢坐在广场的地上蹲着休息片刻。

背包里还有些馒头和玉米。

不知道放了两天有没有坏,她拿出来凑到鼻子边前嗅了嗅,确定没什么味道,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完了,意犹未尽,摸了摸夹层的塑料袋。

没了。

温韫宁后背冒出了丝丝冷汗。待稳住了心神,又将手伸进夹层掏了掏。

钱没了。

*****

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温韫宁抹赶紧眼泪接听,她已经找过保安了,但对方说偷窃的人已经离开了车站,他们也没办法。

温韫宁哭腔道:“喂?”

“在哪儿?”电话那头,男生的声音又低又轻,带了点鼻音,显得松松懒懒。

“在车站外面。”

“具体在哪儿?”

她只得站起身来找标志:“在广场。广场的旁边有个洗手间。”

对方保持沉默,等待回答。

温韫宁反应过来:“我在六里桥,C口。”

“好。”

那头不再言语,挂断了电话,但温韫宁却在这一刻捏紧了手机,思绪飘到十多年前。

赵嘉澎与她有过数面之缘。

当年,赵嘉澎的父母回老家给当地镇上修桥铺路,就带着他们的儿子——赵嘉澎。

这件事在当时的小镇上引起了轰动,温韫宁还和隔壁邻居的大哥哥大姐姐光着脚底板,跑去看。才十五岁的男孩缩在私家车后座上,懒洋洋地打瞌睡,他长得可白了,黑发柔软得要命,五官立体,像明星,好看得不像话。

这就让从小生活在山沟沟晒得黑黢黢瘦巴巴的孩子都看呆了,站在他不远处,眨都不眨眼地看着他。

后来赵嘉澎被吵醒了,发现自己被四周不认识的人像看猴一样观看,冷着小脸得拉上车门。那些孩子看不到明星了,就一哄而散。

温韫宁跟赵嘉澎的家是有点关系的,据说是远方亲戚。反正具体是怎么,她也不清楚。温韫宁父母早故,是外公外婆拉扯大,老一辈不识字,她的名字还是当时赵嘉澎他妈妈取的。

温韫宁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好听。

本来赵嘉澎父母是想要接她和外公外婆去北京生活,但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公外婆死活不肯,赵家夫妇作罢,很快返程。

走之前,温韫宁还特意去送了一下他们,赵家夫妇还抱了她一下。

赵家夫妇伸手推了把自家儿子,温韫宁伸出手,吸着鼻涕泡,准备走上去。

可少年冷着脸,满脸嫌弃地看向她,她就没再上前去了。

随后她的手缓缓放下。

他转身就上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北京的夜晚冷得出奇。

车站里没几个人了。

温韫宁屁股下垫着了尼龙口袋,又累又困又饿,坐在柱子旁,可又不敢睡,浑浑噩噩的,直到被喊了声,才回神。

赵嘉澎身穿纯黑色冲锋衣,带着口罩,身姿挺拔又高大,眼眸漆黑。即使是带着口罩,气质也十分的出众,眼神深邃迷人,愈发像大明星。

看到来人,他对着电话那边说:

“到了!”

“我已经接到人了,挂了!”

温韫宁已是满身的寒气,站起身来,张开湿漉漉的手心朝他挥挥手。

赵嘉澎伸手摘掉耳机和口罩,看见了来人,即使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站定了脚步。

温韫宁何其敏感,动作僵住了。

如十多年前。

寒冷的深夜,少年带着异乡的冷漠,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她浑身脏兮兮,头发湿汗,起色差,带着土气。就算是来之前特意穿上了新衣服,也仿佛带着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赵嘉澎接到来人,两个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并肩行走着,出了车站,他开口了:“你什么东西弄了?”

温韫宁眼眶红红:“我这学期的生活费。”

“嗯?”他转过头来。

“四千二。”

“……”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真是疯了,他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来解决这四千二的事儿。

还不如直接转个五千凑个整算了。

温韫宁察觉出对方的不爽,下意识捏紧了手,稳住心性。随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他身后,即使他作势要帮忙,她也坚决摇头说不要。

赵嘉澎在车的后备箱摁了一下,后备箱弹开。他表情淡淡的,压根儿就没有一堆堆“垃圾”倒在豪车上的嫌弃。

温韫宁不说话,低着头使出所有的力气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一来一去抬了不少,她全身都冒出了汗水,浑身更湿,气色更差。

赵嘉澎看她一眼,那眼神,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温韫宁放完东西,便自觉坐在车的后座位,她敏感但不会过分卑贱,不去主动讨好什么,当对方第一时刻这种“保持距离”,她也会恰当好处的保持距离。

车行驶再繁华的都市,可无论外面有多喧闹,车内却安静得一根针都能够听见。

处于礼貌,温韫宁小声地说:“谢谢你,大老远的来接我。”

赵嘉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

“……”

诡异得沉默了几秒。

赵嘉澎开口,可不是大方的表示不用谢,淡淡开口:“你该感谢的人,是我妈。”

温韫宁点头。

温韫宁:“阿姨他们都睡了吗?”

赵嘉澎不太想说话,掐断话题:“不清楚。”

“我给叔叔阿姨带了点特产,这是我跟我外婆做的,很健康。”

“谢了。”

“……”

温韫宁见状闭上嘴。

她今天坐在客车没怎么吃饭,到现在也只吃了半截玉米和小半个馒头,饿死了。现在晚上快12点了,肚子一直咕咕叫个不停。

赵嘉澎听见了:“你今天没吃饭?”

“嗯。”

“想吃什么?”

“泡面。”

听到这句,赵嘉澎通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

“泡面就好了。”

她不喜欠太多人情了。

对方听她这么说,转过头继续开车,车内再次恢复了寂静。温韫宁便别过头,她刚刚就感觉到他这个人还真是个城市的大少爷,洁癖得要死。但她现在的确也有些窘迫和难堪,这份难堪跟当初她来这里参加艺考一样被其它艺考生瞧不起看不上一样,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能够被中戏录取,让她无比的高兴。

北京比街坊四邻的人描述得还要大,还要繁华,而她现在却走进了这繁华耀眼的城市。

北京的夜晚是热闹的,道路两边的路灯与树一起被种下,跳动着,那是树的心脏。夜幕下,高楼耸立,灯火通明,微风吹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

风吹得好舒服啊。

而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以后她就要这座城市开始新的旅程新的生活了。

这里就是北京。

在去学校之前,她得要先去拜访叔叔阿姨。她文化科的成绩并不算特别高,靠着天赋学跳舞,艺考的费用非常高,若不是赵家夫妇的资助和引荐,她可能会永远的留在乡下。

艺考的过程非常艰辛,一遍一遍的训练,把脚都要磨破,她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有不知道落考了她又该怎么办。但幸运的是,努力总会有回报。

约莫二十分钟,车就停在了罗森超市的门口。罗森超市在夜晚显得温馨,扑鼻的香味吸引每个过路人,有关东煮、饼皮月亮蛋糕、大阪烧之类的。

温韫宁下车,赵嘉澎带她进去,她一边走一边看货架的价格,看到一个小小的蛋糕就要二十多元,感叹大城市的物价高得离谱。

她赶紧说:“这里太贵了,我们走吧。”

他将篮子递给她。

温韫宁也比较犟,说什么也不接受,两个人僵持之下,一旁的服务员走过来了,给温韫宁介绍起最近店里到的新品。

赵嘉澎不理会了,随意找了个地儿拿出手机。

他横拿着iphone,拇指在屏幕上飞快的划动,操纵的英雄人物在厮杀,摧毁了一座水晶塔,敌方来人,技能开满,英雄又开始杀来杀去。

温韫宁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挑选了泡面和酸奶,两者价格相比之下就要实惠一些。

而赵嘉澎这边呢,则是已经叫好了店里另一位服务员,服务员将最近到的新品都上了一遍。

纠结过来,温韫宁将泡面泡好了,过来就看见他的桌面上琳琅满目,而他则在干屏幕另一头的同伴打游戏,游戏来到白热化阶段,他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示意让她把桌子上的吃的收拾干净。

对方专注着玩手机。

琳琅满目的美食都是放在她的面前,而她就当作看不见,只专注吃挑选好的泡面。

他和她,莫名僵持着。

温韫宁知道赵嘉澎的家境很好,他手腕上佩戴了一块银灰色的机械手表,表盘是雕刻融合微绘珐琅,勾勒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鸟,精致繁复,奢华瑰丽,与他的气质非常搭配,冰冷又奢华。

又见桌子上还有单子,都是最新上架的新品,一小块桑葚千层蛋糕,都贵得要死。从头看到尾,计算下来,就好几百了。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短暂地挪开,拿走一瓶水。那个女孩,其它的东西碰都没有碰。

她吃饱了,低头将干净的纸巾擦嘴角。

赵嘉澎继续玩游戏。

温韫宁吃饱了无事可做,两天的舟车劳顿很累,她打了几个哈切,但没有催促他。

忽而想到什么,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从书包里翻了翻,再次确定录取通知书在包里才缓缓叹口气。

通知书上写着中央戏剧学院。

他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

十分钟过去,赵嘉澎从包里拿出现金递给他,温韫宁站起身来去结账。

前台有几个女生选好了东西排队结账,温韫宁站在队伍后面。拿着卡走上前,无意之间瞥了一眼身后那扇落地的玻璃窗,吓了一跳。

镜子中的她,头发杂乱油腻,脸颊暗沉无光,身材瘦弱细长,属于一根发育不良的黄豆芽,她赶紧去洗手间洗脸,拢了拢头发,整理衣服,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干净点。

贫穷难以改变。

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是羊水。

温韫宁对着面前的镜子做了做鬼脸,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可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要把自己掐死,再投胎吧?

嘿,她才不愿意呢。

她更相信,人定胜天。

******

温韫宁付完帐回去,跟店里的服务员交谈,摆在桌子上的除开了泡面和酸奶,其余都是没有动过的,就连包装都是完好无损。

赵嘉澎站起身来,无意瞥一眼,她在跟服务员交谈,随口问:“你在干嘛?”

“这些没吃完的东西,可以退掉。”

赵嘉澎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温韫宁解释:“我已经吃好了,留着这么多的东西不吃会浪费。”

“没必要。”

“那买回去你会吃吗?”

赵嘉澎一愣,说:“当然不会。”

说完这句后,温韫宁结好账单了,赵嘉澎的卡里损失十元,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那你也不用觉得我可怜。”

真的不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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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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