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寂静的夜,湿意浓重。
这晚温韫宁睡得很不安分,浑身滚烫难受,脑袋昏昏沉沉,嗓子干涩疼痛。她梦见了大山深处的泥泞道路,梦见迷雾中怎么也走不出的深林,她走了很久很久,就是走不出去。
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她想要离开这座大山。
她卯足了劲在雾气丛生的深林奔跑,跑到精疲力竭,跑到满头大汗,就要迷失在其中了。
这种情绪在胸口蔓延,让她几近崩溃,忽然天空中浮现曾桐关怀的脸:“韫宁,韫宁,快醒醒!”
温韫宁惊醒,抬起头,寝室另三个人都围着她。
“刚刚你咳嗽得好厉害,来,我测个温度。”
“嗓子好痛。”嗓子已变哑。
“烧到38°C”
寝室一阵忙乱。
张知夏:“你多睡了一会儿,我给你接杯水。”
温韫宁迷迷糊糊地躺下。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天,感冒还没怎么好,兜里的钱反倒被折腾了不少。
国庆长假开始了,寝室的人决定要去西藏看看祖国大好河山,早早收拾好了行李。
曾桐蹙眉:“韫宁,你真的决定不跟我们一起去玩?这长假很难得的!”
“没关系的。”
温韫宁还是拒绝了:“我感冒了还没好,而且我正打算回家去呢,你们去玩吧。”
曾桐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来了在跟你一起玩。”
“嗯。”
第二天凌晨,寝室另外三人就走了。
温韫宁早就醒了,静静地躺在床上假装自己还在睡觉。她去舞蹈室练舞,只有一个人练。练了还几个小时,才结束收工。
学校好安静啊,与她擦肩而过的都是拉着行李箱匆匆赶路的学生。打了个哈切,感冒还是没好,凉风习习,风吹得树叶唰唰作响。
教学楼、舞蹈室,亦或者学校门口的餐馆饭店都没几个人。
操场上安静得要命。
温韫宁孤独地走在回到寝室,坐在课桌上,发呆走神。
这种恍恍然的情愫笼罩住了她,不上不下的,让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烦躁,可又无法排解。
直到第二天,情绪溃堤。
她去舞蹈室的教室,看向四周的镜子倒影的人儿,无法抑制地开始哭泣。
多么陌生啊。
她就独自一个人在这里,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就连洒落在她身上的阳光她都不觉得多么温暖。
来到大学前,她满心欢喜,从来有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窘迫难堪。她有自己为之骄傲的舞蹈天赋。
可是,她好像错了……
她身边的同龄人比她更努力,更优秀,更引人注目,并且比她更勇敢。她早就落后她们一大截。
曾桐人缘很好,消息灵通,几乎能够跟不同系的同学打成一片,早早开始准备备考留学考研;岑韩儿长得漂亮,找她的广告商多得不得了,每月的广告费用都很多;而张知夏口中的贝柠呢,早就进入剧组,竞争娱乐圈新晋小花。
有时候她何不羡慕他们能够在繁重的学业当中还能够享受生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实际上,一场小小的感冒就几乎让她的口袋掏空,每日三餐都得节俭节俭再节俭。
每个人的未来都好美好。
她站起身来,看向镜子,抚摸。
镜子里的女孩扎着丸子头,肤色暗黄,眼大而无光,眉毛杂乱,嘴唇苍白。并不美,也不丑。
这样的女孩……
又该何去何从。
她看了一会儿,如同看到自己的未来像噩梦中的迷雾,无法驱散。她叹息一口气,立刻转过头去。
——
当天晚上,赵家夫妇打来电话。
温絮阿姨十分热情,还派家里的人专门来学校接她,温韫宁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这番好意,便答应了下来。
她好好将自己拾掇一番,刚好司机给她打来电话。
北京的夜晚可真繁华,从车窗往外望过去,淡粉色的花雾从眼前一晃而过,来不及抓住便消失。
温韫宁安静地看。
她再一次来到了那花园别墅,温絮阿姨热情地出来迎接她,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赵嘉澎还是那是那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家里的阿姨忙上忙下,准备着晚餐,温韫宁心中顿时觉得温暖了不少。
“这段时间,在学校怎么样呢?”
“挺好的。”
“跟寝室的同学相处得融洽吗?”
“嗯,她们都对我很好!”
温絮笑得温柔。
温韫宁小口小口地吃着水果,脸蛋红扑扑的。温絮又问:“那跟嘉澎在学校见过没有?”
“咳咳——”
怎么就提到他了。
“我……和他,见过几次。”
“沈佳妮这女孩你觉得怎么样。”
温韫宁没听过这名字:“啊?”
温絮了然于心。
“他现在女朋友叫什么?”
好奇怪,温韫宁觉得这个话题里有个圈套,却又说不上来,只得说:“叫贝柠。”
“你见过她没有?”温絮总是笑得温柔。
“当然,她很漂亮。”
“挺好的。”
温絮继续微笑不说话。
温韫宁在这一刻悟了,想不到温温柔柔套话功夫了得,三言两语就把自家儿子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温絮不喜欢赵嘉澎身边的那些女孩,准确来说,是不认可。不过赵嘉澎有一点做得很好,那就是不带那所谓的“女朋友”进家门。
温絮说:“以后你帮我在学校盯着嘉澎一些,有什么动向立马告诉我。”
温韫宁:“啊?这个……”
天呐,这跟找死没区别。
盯着吧,难不成得罪赵嘉澎;不盯着吧,又对不起温絮阿姨。
尴尬……
晚餐开始,赵嘉澎就坐在她对面,温韫宁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温絮阿姨倒是一个劲儿地给她碗里夹菜:“来,多吃点,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赵明承瞧着妻子这么关心这孩子,严肃的脸难得有了慈爱,他说:“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儿,找嘉澎,他跟你一个学校的。”
“我知道了。”
“多吃点,来,舀点汤尝尝。”
“好。”
“给外婆打电话没有,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外婆最近挺好。她还在问你们呢!
……
晚餐结束,温韫宁就上了二楼的房间。
落地窗可真大,她洗漱完了,就拿了本小说躺在床上看。
这几天,温韫宁待在赵家,有空练舞拉韧带跟着视频学习,跟着温絮阿姨聊天唠家常。郁躁的情绪获得了难得的平静,温絮也愈发喜欢这识大体的孩子。
于是在假期快要结束的第六天,便出门逛商场。
赵嘉澎是不大乐意的,脸臭得要命,但违抗不了旨意,也跟着去了。温韫宁就站在试衣前,对着坐在沙发上悠闲喝下午茶的夫人,一次次拉开帘子。点头,衣服就留下;摇头,衣服就旁人收走。
来来回回好几个小时,温絮阿姨将合适的衣服都留下。
温韫宁解放似的喘了口气。
温絮阿姨则是无比端庄地坐在那里,从容优雅,最后将自己的成果展现在自家儿子赵嘉澎面前时,对方已不耐烦的情绪显然被压下。
赵嘉澎没说话,只微微一点头。
该说不说,他有时候还是非常相信温絮的审美。
这么拾掇……
温韫宁这颗要死不活的豆芽菜。
也变得好看了不少。
这么几天相处下来,温韫宁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赵家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爱护。她不再那么拘谨不自在,也会时常跟温絮阿姨聊天,感受生活。
假期最后一天两人再庭院喝下午茶,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坪。
温韫宁说:“我来到北京之后才觉得跟我以前想到不一样。有时候会觉得迷茫,觉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温絮说:“一开始是会这样。”
“嘉澎也会这样吗?”
“他啊,我觉得应该是不会,他对自己的目标总是非常清晰。”温絮提到了赵嘉澎,脸色多了一丝骄傲,“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长大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一开始我和他爸爸知道他喜欢演戏,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番事业……并不支持,但后面,他的确靠着自己闯出了一些成就。我有时候就想,未来都是你们这群孩子们的闯出来的,放手试试,何尝不可呢?”
温韫宁懵懂地点头。
温絮说:“要是现在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就不要想,好好休息。”
温韫宁终于在这一刻获得某种心灵的慰籍,微风不燥,吹得耳朵酥酥麻麻。
温絮阿姨说:“韫宁,有时候我也会羡慕你,你很年轻,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这份纯真、炽热,和对未来美好期盼是最难得宝贵的。有些人慢慢成长,反而丢失了这些,只会变得虚荣不切实际,也会为了那丁点儿利益抛弃自尊和底线。”她这么说。
温韫宁了然,仔细琢磨温絮的话,点头表示自己已记住。
住在赵家最后一晚,温韫宁拉开柜子,柜子里满满当当,桌子上的护肤品也不少。
她默默坐在地毯上。
深呼吸一口气,掏出笔记本,一笔笔记账。
她与赵家夫妇相处得和谐,倒是自在,她觉得自己融入了这个家庭。
但很快这样的念头就被人打击得丝毫不剩。赵嘉澎回来了,踢踏上楼来,口渴得要命,没找到人,就直接敲了敲温韫宁的门。
门打开,赵嘉澎说:“下楼,给我倒一杯水。”
温韫宁:“……”
赵嘉澎道:“没听见?”
“行吧。”
还真是要人伺候的命。
端了一杯水上楼,敲了敲门,听到房间里面的人说进来,她才能进去。
一进门,就能感受慢慢的格调,每个角落就充满了艺术的气息。挂画、艺术品,明亮的色彩让整个卧室都充满了活力。
书桌上还有一沓沓凌乱的本子,其中正敞开着,她走过去一看,是剧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各种颜色的笔在上面各种标记。
应该是在研究这个主人公的形象,揣摩性格。
温韫宁看着桌上一大撂剧本,这些本子如山一般,光是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让她觉得晦涩枯燥,更别说还要去细细斟酌,品味人物的情感。
温韫宁把水杯放在桌上,没看见人,又循着声响走进一间居室。
那是一间巨大的书房。
他踩在可以升降的梯子上,翻找书架上的书本,温韫宁没见过这么大的书架,仰头凝视,心中情不自禁升一抹敬畏。
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像误入了别人的世界,这个世界磅礴宏大。
脚被什么东西拦住,无法再向前一步。她低头将凳子挪开。
身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男生转过头,带了些居高临下。
温韫宁眉心突突跳,匆忙点了下头,说水已经端进来了,就要出去。
赵嘉澎下颌冷峻,修手的手指从书架抽出自己想要的书,侧过身,说:“水杯拿过来。”
温韫宁:“…………”
赵嘉澎:“没听见?”
温韫宁站在原地不动。
赵嘉澎脸色不太好地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拿走她手里的水杯。
温韫宁伸出了一根手指,点了点他四肢。
赵嘉澎:“?”
温韫宁:“怪了,四肢挺灵活的啊。”
赵嘉澎:“……”
温韫宁转过身,边走边摇头:“太不幸了,年级轻轻的就四肢退化。”
赵嘉澎黑脸。
温韫宁赶紧溜出门。
哈哈。
赶紧跑到温阿姨那边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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