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程雾山迟疑了一会儿。
荆晚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迟疑，当即开了口：“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
如果是别人问，程雾山确实是不想回答的。但他那次醉酒给荆晚带去了麻烦，他觉得于情于理，荆晚问这个问题都不算过分。
程雾山摇了摇头，实话说道：“寒假有个我很想去的实习，那个律所的二把手带我去了一个酒局，让我替他挡酒，所以就醉了。”
原来是这样，荆晚松了一口气，松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理智：“你才大二就要实习吗？而且寒假时间很短，能给开实习证明吗？”
“有个我感兴趣的案子，想旁听。”程雾山回道。
“什么案子？”
程雾山停了下来，默然一会儿道：“这个问题，我不太想回答。”
荆晚刚才那一连串问题下来，几乎没有过脑子思考，直到现在程雾山拒绝回答，荆晚才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冒失了。
她赶紧放下筷子：“对不起，是我太没有分寸了。”
程雾山眉眼依旧淡淡的，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当晚的饭钱，荆晚拉扯一番，最终失败，依旧是程雾山掏的。
两人当晚就在笃行楼开始补习物理，趁着荆晚做题的时候，程雾山会看自己专业的书。
荆晚扫了一眼，程雾山的书桌上有《犯罪心理学》、《犯罪评估导论》和《刑事侦查学》。
好凶的课本，荆晚内心感叹。
程雾山感受到荆晚的注视，转头看她。
荆晚目光避无可避，只好问道：“你学什么专业的？”
“犯罪学。”
“哇。”荆晚肃然起敬：“那毕业之后做什么，港片里的那种刑侦谈判专家？”
“保安。”
“啊？”
“专心一点。”程雾山将聚焦于自己身上的话题打断，提醒荆晚要专注在她的课业上。
谁知荆晚将试题往他跟前一推：“我做完了。”
程雾山扫了一眼她的答案，竟然都对了。
“这不是挺聪明的？”
虽然是句夸奖，但或许程雾山的语气有些不经意的居高临下，荆晚并不觉得很开心，只在心里喃喃道，我超聪明的好不好。
“好，那继续下一章。”
程雾山是合格的老师，有条不紊地帮荆晚逐章复习。
真到了考试那一天，荆晚看着手上的卷子，竟有些恍惚之感，居然……大部分都会做……
将近二十天的考试周期过去，医学院的期末终于结束了。
考完最后一场，大家不约而同回宿舍补觉。
别的专业都已经陆陆续续收拾行李回家了，他们导员却在群里发了消息，说医学院学生不准离校，要等期末成绩排名出来才行。
韩时来恶狠狠摔了手机：“谁家好人上大学了还成绩排名的。”
“何止啊……”王丽华叹气：“听学姐说，他们去年挂科了的还找了家长呢。”
“烦死了！睡觉睡觉！”
荆晚笑了笑，将床上的帘子放下来，支起了她的小桌子，打开笔记本，看之前下载好了的电影。
电影开始十分钟，荆晚突然用鼠标点了暂停。
她想起来舍友们在八卦程雾山的时候曾经说过，程雾山是琴城本地人。
她用鼠标将电影界面最小化，打开百度，输入“琴城近期犯罪新闻”，点击搜索。
什么案子这么重要，喝成那样都要旁听……
互联网的讯息又多又杂，媒体的报道也面面俱到。
三轮车和路虎在立交桥下道路转角处相撞，系三轮车违章，两方达成和解。
男子便利店偷窃被监控识破，反辱骂店员。
幼儿园两小朋友打架被家长发现，家长为替孩子出气动手，斗殴致一方构成轻伤。
……
荆晚一条一条看着……
“阳西未成年精神病少女遭同村壮汉猥亵案审理工作结束，预计将于年后在琴城最高人民法院宣判。”
阳西是琴城底下的一个地级市。
荆晚将这条新闻一字一字默读出来。
琴城是东部沿海城市，治安一直很好，最近发生的比较重大的案子，好像就这一桩。
不知道程雾山想要旁听的是不是它……
哎……多思无益。
荆晚继续打开电影，她看的是一部老电影，《闻香识女人》。
她其实已经看过两遍了，因为很喜欢，所以又拿出来重刷。
插曲很好听，《Por Una CaBeza》，是一首探戈舞曲。
荆晚查过，西班牙文的意思是指两匹赛马齐头并进，输了的那一匹只慢一点点。
荆晚想着，或许也就因为这样，这曲子还有另一个中文译名，叫《一步之遥》。
荆晚很喜欢这首曲子，曲子比起竞赛的激烈，好像更加着力于表现落后赛马的遗憾，也很像是男女之间经历过暧昧与试探，最终错过的一声叹息。
荆晚的脑子里又浮现出程雾山的脸。
她第一次希望，如果大学一直能有物理课就好了。
……
无所事事了两天之后，学院群里终于炸了锅，考试成绩和排名出来了。
荆晚点开群里导员发的的Excel，找自己的名字。
临床专业的学生并不多，他们有八个班，因为算是小班教学，每个班只有二十五个人，一共也就两百个名字。
不过成绩这么靠前，荆晚也是没想到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物理，79分。看到这里她忍不住嘲讽自己，寒窗十年物理就没考过这么高的分数，让校草补习一个礼拜突然就行了。
荆晚，你真是没有出息。
“哇！荆晚！”韩时来失声尖叫：“你居然年级第三！我靠你高数满分！你什么天才！”
“没有没有。”荆晚只是尴尬一笑：“我偏科太厉害了，勉强靠数学拿了个高分。”
荆晚没有说谎，年级第一是李栀子，第二是夏苒苒，荆晚的其他科目都没有她们考得好，尤其是英语才七十出头，照她俩差了将近二十分，全靠一门高数力挽狂澜。
“别谦虚了，学院奖学金肯定是没跑了。而且你下学期努努力，说不定能拿济世奖学金。”
韩时来考得也还可以，班级第七，年级四十六，所以优哉游哉地分析起荆晚的分数。
济世奖学金是医学院独有的，是毕业于琴医的业界大佬们联合发起的一个奖学金。每学年评一次，每个年级只奖励前两名，每人有两万块。
琴城大学医学院是出了名的穷，学院一等奖学金也才一千二，两万对医学院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荆晚实在不敢肖想，因为高数只学一个学期，从下学期开始，她就没什么优势科目了，但弱势科目英语可是一直都在，想拿济世实在是难。
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的成绩，荆晚对面的王丽华突然就哭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了？”大家纷纷关心。
王丽华一边抽泣一边说：“怎么办啊我高数挂科了，不会真找家长吧，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挂过科，我爸非得骂死我不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安慰着王丽华，安慰着安慰着，宋晓澄也哭起来。
“你又哭什么？！”韩时来心里有些烦躁，宿舍统共四个人，荆晚又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她安慰一个王丽华都费劲，又来一个宋晓澄。
宋晓澄也抽抽搭搭：“我虽然没挂科，可我总分班里倒数第四，我高中一直是班里前三名，从来没考这么差过。”
“及格了够用了就行了呗，要什么自行车。”王丽华忍不住说了宋晓澄一句：“我挂科了本来就难受，你还给我补刀……”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也一个小时，成绩这事儿才总算过去了。
群里导员也来了消息，没说找家长，但补考要花钱，一门一百二，开学之后补考，明天正式放假。
王丽华松了一口气，转而抱怨：“一门一百二，打劫啊。”
韩时来笑了：“总比找家长强吧。”
“那倒是。”王丽华噘了噘嘴。
“回家的票抓紧时间买，春运，可难抢了。”荆晚提醒大家。
“哦对对对。”众人又是一阵手忙将乱。
“荆晚你什么时候走，明天能一起吗？”韩时来问。
“我明天上午九点半的高铁。”
“我看看……行，这个点儿我家那边正好有特快。”韩时来买了车票：“真羡慕你啊，次次能坐高铁。”
荆晚笑了笑。
能考上医学院的学生，很多都是苦出身，韩时来是河南一个小乡村出来的，交通不是特别方便，每次回家都要绿皮车倒大巴。
荆晚的家乡是颜城，山东的一个工业城市，虽也不是多富裕，但因为是枢纽城市，所以交通发达，到琴城高铁三个半小时直达，比韩时来要舒服很多。
“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荆晚承诺韩时来。
“我想吃香酥牛肉干。”
荆晚国庆回家了一趟，带了自己家里做的牛肉干，不到两顿饭就被舍友吃完了，韩时来对此念念不忘。
“好。”荆晚笑着答应。
……
荆晚到家是中午一点多，刚一进门就满屋子饭菜的香气。
林襄看女儿回来了，赶紧把行李箱接过来：“闺女饿了吧，你爸今中午亲自掌勺，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
荆晚脱了衣服一看，好家伙，糖醋排骨、干炸里脊、油煎黄花鱼、番茄炖牛腩，都是硬菜。
“爸，就没个素菜吗？”
这就是没有良心的亲闺女了，完全顾不上老爹在厨房忙活一上午有多辛苦，首先关心自己营养是不是均衡。
“哪能没有素菜啊。”荆晨也不恼：“你不是喜欢丝瓜蛋汤吗。今儿做了。”
荆晚笑笑，脱衣服洗手，给了自家老爹一个熊抱：“谢谢爸爸。”
然后又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林襄：“还有妈妈！”
“这还差不多。”林襄佯装生气，剜了自己女儿一眼。
饭桌上还是那老一套问题。
大学生活适应吗？
一定要和舍友还有同学处好关系。
生活费够不够。
最后，终于来到了父母最关心的问题。
“闺女，谈恋爱了吗？”夫妻两人直勾勾盯着荆晚。
荆晚也直勾勾回望他们。
中国家长就是这样的，高中谈恋爱就和要了他们命一样，可一上大学立马就想让孩子把结婚提上日程。
哪那么容易。
“你们……都不关心我期末考得怎么样吗？以前你们最关心这个了。”荆晚无辜地眨眨眼睛。
“哦。你考得怎么样？”
“班级第一，年级第三，应该能拿到学院奖学金，但不会很多。”荆晚回答。
“真好啊闺女！”荆晨敷衍地夸了一句：“所以你谈恋爱了吗？”
“咳咳……”荆晚喝完最后一口丝瓜蛋汤，拿纸巾擦了擦嘴：“爸爸妈妈，我记得你们俩是大学同学对吧。当时你们谁追的谁啊？”
荆晨和林襄对视一眼，接着双双神秘一笑。
咱姑娘这是……有目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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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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