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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荆晚记得小时候特别喜欢过年,家里亲戚多,过了年三十,每天都有聚会,今天去舅舅家,明天去姑姑家,热闹得不得了。

可现在长大了,反而觉得过年没那么好玩了。

春晚也不好看了,表哥表姐们也都成了家,只有她还是学生,共同语言少了很多。

而且作为家里成绩最好,也是唯一一个在大城市求学的孩子,每年过年她都会成为饭桌上的谈资。

一番品评过后,她要么需要给长辈敬酒,要么需要献上一段才艺。

她直到高中都还会被叫起来表演节目,让她用英语演讲……

她现在学医,很怕今年的聚餐上,家人们会轮流亮出自己的症状让她诊断,她才大一她会个屁,想想就很头疼。

“发什么呆,去把韭菜摘了。”林襄看女儿躺在沙发上出神,立马给她安排了活儿。

当代亲子关系就是这样的,大学生刚回家前三天,宝贝得仿佛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有什么要求最好这时候就提了,因为过了这三天,爸妈就开始抱怨怎么还不开学。

今天是大年三十,荆晚觉得自己老爹老妈能对自己和颜悦色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很知足,于是很识时务地赶紧起身洗手坐下来摘韭菜。

“妈,今年还是吃三鲜馅儿的饺子吗?”荆晚随口问。

“怎么,你还有其他要求?”

“不敢不敢,三鲜就很好。”荆晚哪敢多说半个字。

颜城这边的三鲜饺子其实馅料丰富,不只三鲜,有韭菜、鲜肉、木耳、海米,有时候还会放一些海鲜,比如虾仁、海参什么的。

韭菜摘好了,馅料调好了,擀好的饺子皮端上桌,一家人忙活起来。

荆晚下手前拍了张照,发微博:颜城非遗,三鲜饺子。

看得出来大家是放假了,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

“三鲜我只认素水饺。”

“不喜欢韭菜。喜欢白菜和黄瓜。”

“过年还是要吃汤圆。”

“汤圆达咩,过年必须吃饺子。”

荆晚看着手机页面弹出的一条条评论,不禁莞尔。

突然有一条映入眼帘:“开学回琴城,可以尝尝海鲜饺子。”

荆晚突然一愣,她放下手中的活儿,点开这条评论,ID是“七里香菜”。

荆晚从来没有在这个账号上说过自己在琴城读大学,也没有和生活中的朋友同学说过自己在经营微博账号,但这人显然是知道自己的。

是程雾山吗?

荆晚想了想,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程雾山连朋友圈都懒得给别人留言点赞,更何况微博。而且这个ID也不像是程雾山会取的名字。

荆晚心里涌上一点不安,果不其然,很快这条回复下面又多了很多评论。

“今晚在琴城上大学吗?不会是琴大吧。琴大很难考的,今晚好厉害。”

“你是今晚的朋友?是男朋友吗?天呐我是吃到新年的第一口瓜了吗?”

“琴城有很多大学,不一定是琴大吧。看今晚平常讲笑话的样子不像是学霸,哈哈哈哈今晚你别生气哈。”

但好在“七里香菜”没有再说什么,荆晚松了一口气。

今年的大年三十和往年还是有些不一样。

荆晚的小碗旁边不再是她喜欢的酸奶或者雪碧,而是一瓶青岛啤酒。

“闺女成年了。”荆晨说到:“陪爸妈喝点儿。”

荆晚试探着看了看林襄,林襄点了头。

一家人才举起酒杯,共祝新年。

从吃过晚饭开始,手机就一直响,荆晚的多是微信,爸爸妈妈的除了微信之外还有短信和电话,都是祝福新年的。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仨人都不约而同把手机扔到一边,看都不看一眼,都盘腿坐着,吃着坚果看电视。

直到李谷一老师带着一群人合唱《难忘今宵》,一家三口才挪了窝。

窗外鞭炮和礼花声不断,荆晚熄灯躺在床上,点开“勿删”的头像,没有消息。

荆晚敲下“新年”两个字,想了想,已经凌晨一点了,或许他不喜欢看春晚,已经睡了。

荆晚把这两个字删除,也闭上了眼睛。

早上七点不到,荆晚就被来拜年的邻居吵醒,爸爸特地来她房间通风报信:“闺女别出来,是你特别讨厌的那个邻居家的男的,我就说你没起。”

荆晚比了一个“OK”,心想我确实也是没起。

客厅里爸妈和邻居相谈甚欢,荆晚窝在被子里,拿出手机给程雾山发微信。

“程雾山,新年快乐。”

过了十分钟,收到回信。

“新年快乐,荆晚。”

荆晚的嘴角泛起笑意,带了自己的名字,所以,不是群发。

她又兴高采烈打开班级群,输入:“家人们,我怕三十的鞭炮太响……”

群里一片嘘声。

“初一鞭炮难道就不响了吗?”

“学霸太没诚意了。”

……

南京,金陵美术馆前的空地上。

程雾山和爷爷坐着,看程朗月追着三花玩儿。

三花是程爷爷养了七年的狸花猫,很灵性,不怕人,也认识家。

程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都算事业有成,老大在美国开跨国电商公司,老二就是程雾山的爸爸程冉,是琴医附院骨科的主任,李妙云也是经商的,做房地产,总之两家人都不太差钱。

老大不能在国内尽孝,和程冉合计了一下,他出大头七成,程冉家出三成,给老爷子在老家南京买了个好房子——老门东里头的别墅,小户型的那种。

老爷子喜欢鼓捣花草蔬果,有院子,能自己种。他也喜欢热闹,喜欢和人交朋友,出门就是景区,老爷子平时出来遛弯儿,兴致到了,还给人免费当一当导游。从芥子园讲到夫子庙秦淮河,路线都能给人规划好。

程雾山虽然是在琴城出生长大的,但比起琴城,他更喜欢南京。

他喜欢南京的梧桐树,喜欢南京相比琴城有些老旧的街道,他觉得南京更有人情味一点。

程雾山低头回荆晚信息,程老爷子伸头偷看。

程雾山无奈:“爷爷。”

“哦知道了,不看不看。”程老爷子把头缩回去,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打听:“是个囡囡吧。”

“嗯。同学。”程雾山没有否认。

“对你有意思?”

“没有,就是同学。”

“哦。”老爷子意味深长:“你和老李家的丫头是在一个学校对吧,怎么样了?有没有……”

“爷爷。”程雾山打断了老爷子。

见程雾山的脸色凝重起来,老爷子这才忙着点头闭了嘴。

程雾山又点开玛蒂尔达的头像,输入一句:“栀子,新年快乐。”

不久也收到了“新年快乐”的回应。

程雾山和李栀子已经认识许多年了。

程老爷子和李栀子的爷爷是同事,程雾山和李栀子从出生就认识。

程雾山从小就受女孩子追捧,但从小就不太会和女孩子相处,小时候多亏了李栀子“罩着”他,他才少了很多麻烦。

初中的时候,有个校外的街头女霸把他拦住了,说要跟他在一起,处朋友。

程雾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到十五岁,哪见过这种阵仗,还在犹豫应该怎么处理这桩麻烦,李栀子就带了一群人拦在他身前,跟街头女霸说“他是我的人,你离他远点。”

从那以后,同学们都起哄,说“程雾山是李栀子的人”。

时间久了,程雾山自己似乎也这么认为。

李栀子是他目前的人生里,除了程朗月之外唯一亲近的女孩子,程雾山是李栀子的,只能是李栀子的。

就连程李两家人也都很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两个孩子都生得好看,成绩也好。

栀子高中毕业的升学宴上,她爸爸喝多了,还端着酒杯找程雾山,说“要不然今天就把婚事定了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亲”,程雾山没有反对,李栀子却发了脾气,将自己爸爸推到一边,给程雾山道了歉。

后来李栀子也上了琴大,元旦的时候两人一起回南京。

程雾山提出过在一起,但李栀子想了很久,只是在程雾山脸颊上留下一个吻,说自己目前还是想专注学业,希望程雾山再等一等她。

程雾山点了头。

看到“新年快乐”这个简单的不具有任何特指的回应,程雾山有些失落。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今天的失落,好像不同于之前的失落。

这几年李栀子若即若离,他已经失落了太多次,可唯独这次,似乎只是心脏轻轻颠簸了一下。

没有痛感,落空感也没有那么明显,只像是心头微微掠过一阵冷风。

难道已经适应了吗……程雾山自嘲地想。

“兄弟!新年快乐!”

程雾山低头,看到了岳观南发来的微信。

“嗯。同乐。”程雾山回。

“那个……兄弟……”这次岳观南发的是语音。

“有屁快放。”程雾山还是回的文字。

“你能把荆晚的微信推给我吗?”岳观南说。

程雾山没回。

过了一会儿,语音又发过来。

“我挺想认识她的,我都纠结一学期了才跟你开口,我是她微博粉丝,哎呀你就推给我吧。”

程雾山还是没回岳观南,想了一会儿,转而给荆晚发了微信:“我舍友想认识一下你,运动会看台上,你见过的,你介意我把你微信推给他吗?”

荆晚的好心情也就维持了半小时,就被这条微信全数摧毁。

程雾山但凡对她有半点意思,应该也不会给她和他舍友牵线搭桥。

荆晚穿上新年衣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衬衣,针织坎肩,牛仔裤,呢大衣。

明明不丑,也不土。

“姑娘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荆晨的夸奖恰如其分。

荆晚扯着嘴角笑了笑,拿出手机,回了一个字:“好。”

程雾山盯着这个“好”字看了一会儿,最终把荆晚的名片发给了岳观南。

他打开微博,搜索“今晚姐姐逗你开心”,看见荆晚分享的“颜城非遗”。

他迟疑着在右下角点了关注,又迟疑着退了出来。

“爷爷!哥哥!”程朗月玩累了,抱着三花回到哥哥和爷爷身边。

程雾山裹紧自己的羽绒服,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走吧,早饭想吃什么?”

“锅贴。”

“爷爷呢?”

“跟月月一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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