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的时间观一向很准时。
定好的闹钟一响她就醒来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妙妙留下足够的猫粮和水，收拾好东西就下楼准备打车。
她租的房子紧挨大路，一楼是一家银行，二楼以上都是住户，秦书住八楼。
走到路边的路灯下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打车，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说不惊讶是假的，“林铎民？”
林铎民摇下车窗冲她抬抬下巴，“上车。”
秦书站在原地反应了两秒，直到林铎民下车替她开了副驾车门，“愣什么，上车再说。”
秦书迷迷糊糊拉上安全带问他，“你怎么——”
“昨晚不是问你几点的航班了吗？我估计你这个时间会出发，提前过来等你了。”他启动车子，不好意思地道：“我说送你肯定不让，你这么早出发我有点担心。”
他指指天色，五点多的广城，天色微微亮。
秦书觉得压力给到了自己，仔细想了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吧，我并没有做好要谈恋爱的打算........”
“被伤过？”林铎民从镜子里看她。
“没有，没谈过。”秦书说完恨不得原地消失，嘴巴比脑子快真不是什么好事。
林铎民因为这个答案愣了好久没说话。
直到秦书快下车，他才说，“只是我单方向想追求你。即使你最后不想和我在一起，也没什么。我现在做的一切是出于个人意愿。”他见秦书低着头不说话，又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秦书一向怕麻烦，即使已经打算了在福州过周末，换洗衣衫也没带多少，除了身上的小包里面装着工作资料，就只有个小小的手提行李箱。
林铎民又去给她买了简单的早餐。
秦书始终抿着嘴没说话。
直到排队过安检，林铎民忽地拉着她走到旁边人少些的地方。
秦书靠在一面墙上，林铎民留给她的空间并不多。秦书仰头看看他，想说什么又觉得说出来矫情。
他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
林铎民始终盯着她的表情，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叮嘱她，“不许删掉我，不许不回我消息。工作完告诉我一声。”
他拧着眉头有点苦恼，并不确定自己这样会不会让秦书害怕，从而转身就把他删除拉黑。但是这些话如果不说，他十分确定秦书看到他的消息也只会当作看不到。
他想想又说：“把回来的航班信息发给我，我来接你。”
秦书慢吞吞地问他，“你哪来那么多不许，我爸妈都没这样管过我。”其实有的，秦妈妈给她定的规矩：五点放学不许超过五点半回家、不许去同学家过夜、不许穿裙子、不许顶嘴、不许没交待乱跑、不许作业隔天完成，即使是寒暑假——秦书的作业也总能在三天内写完。不许的太多的，有时候秦书就想，自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像个提线木偶，是不是就是妈妈最喜欢的样子？没有思想的乖乖女。
林铎民笑了，心想还好没有再拒绝他。
“就当我是你，比较强势的一个朋友吧。”林铎民抬手想替她顺顺耳边的头发，最终还是没敢。秦书不化妆，唇色也是淡淡的粉色，这时候已经有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将她的脸仿佛镀上了一层暖色的绒光。
林铎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知道自己在感情方面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听，也不知道李明素跟她说过没有。明明她人就在跟前站，但总怕她不明白自己，恨不得此刻能把心揉碎了讲给她听听。
“你为什么喜欢我？”秦书问他，“我们现在也只是第三次见面，我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李明素说你以前谈过许多女朋友，我自己也觉得是配不上你的——”
“我应该配什么样的？”林铎民挑了下眉头，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我单身已经很长时间了。见你第一面我就很喜欢你，喜欢到愿意稳定下来和你结婚的想法都有。这种想法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又想了想，“至于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这并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你已经十分地与众不同了。”
他拉着秦书的手腕，送她回排队过安检的队伍里。秦书一时间没有再说别的话，直到林铎民跟她说了再见，她才下意识朝他挥挥手。
福州的工作对于秦书来说已经驾熟就轻。
飞机落地后工厂有接机的人员，一起去工厂按照订单上的细节要求验了货，货柜到了之后依照默罕默德和客人商量好的装法装完货柜，工厂又带着秦书去尝了本地的特色菜，回酒店把当天的装柜资料整理出来发给汪姐，由她跟进报关。
秦书跟默罕默德打了个招呼，把回去的票订在了星期天下午，到广城是晚上六点钟。
默罕默德最近心情好得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调侃秦书回去要给他带伴手礼。
汪姐很热情地告诉秦书她妹妹家就在福州，可以住到她妹妹家去。秦书婉拒了汪姐的好意。她这种社恐去哪都习惯独来独往。
孤单让她更放松。
林铎民发来的信息她一个都没回。直到晚上休息前，林铎民打来了视频电话。
秦书接通电话，解释道：“我刚安顿好，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你觉得这理由说得通吗？”林铎民见她所处的环境像是在酒店，就问，“今天不回来？”
秦书一时间把握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但是想想他开口就是那么多的“不许”，心里当下就烦恼许多，“我星期天晚上回，在这玩两天。”
“你们老板倒是很体恤人。”林铎民头往沙发上靠，留给秦书一个完美的下颌线，他似乎是累了，左右松松肩，然后把摄像头调了前置给秦书看，“我到现在都没吃晚饭。”
秦书见他是在办公室，也不能跟他说自己跟着工厂的人去吃的挺开心，特色菜佛跳墙让她到现在都还唇齿留香。
她看看时间，说：“那你赶紧吃饭去吧，再晚就不是晚饭是宵夜了。”当下时间八点半。
林铎民笑了，“还不是你这没良心的，怕你随时回来需要接机，你倒好，一个字都不回我。”
秦书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呀，下次不这样了。”
林铎民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原来用绿茶一点的态度对秦书，她就能稍微软化一些。
于是乘胜追击，略带些委屈似地，“我知道我在感情这一块，名声确实不怎么样。你听听别人的话，也试着了解了解我，不要因为以讹传讹的谣言就判我死刑吧。”
秦书忍不住笑了，“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林铎民见秦书直打哈欠，“是不是早上起太早了，累了就休息吧。”
秦书摇摇头，林铎民高兴的以为她还要再聊会儿，却听她道：“也不是，到我睡觉的点了。”
林铎民看看手表，九点半。不知不觉就聊了快一个钟头，也算进步神速了。他又心疼秦书，明明困了也不说，硬着头皮跟自己聊。
真是庆幸自己喜欢的人是个心软的神。不然估计她都不会搭理他。
“你去睡吧，我出去吃个饭也回去睡了。”林铎民笑笑，平时这个点正是他夜生活的开始。也怪不得秦书不化妆肤质都那么好，睡觉养颜啊。
秦书挂了电话就往床上倒，刚刚熬得她眼泛泪花，她平时雷打不动九点睡觉。
林铎民出了办公室，搭电梯下车库去开车。他这里总共也就三层楼，电梯是后来加装的，平时他不怎么用，多是公司里同事们用的多。
手机铃声在办公楼外面的停车场响起来的声音格外清楚。
电话那头是林铎民的发小，伍启豪。
两个人初中就在一起，直到广城大学毕业。
林铎民这些年的所有事情他比谁都清楚，要不是性别限制，两个人能凑一对那种好。
“今晚不去了。”林铎民想想又说，“以后这种事情别喊我，我上岸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换了个地方，通话环境明显比刚才安静不少。
“什么情况？跟你爸又干仗了？也不能啊，每次吵完不都更需要出来放松放松？”
“我都不去了，你也别去了，我知道你，好多时候都是为了陪我。”林铎民点了支烟靠在车门处，在这一瞬间很有种想跟他这发小促膝长谈一番，“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谈一个。外面的到底脏。”
伍启豪福至心灵，“谈了？”他站直了身体有点期待起来，“跟以前都不一样？”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铎民在电话那头也笑，“你笑个屁，她还不大搭理我，等熟了让你见见。”
两人又聊了会儿，伍启豪跟他打听秦书的情况，林铎民把自己知道的大概跟他说了 。
伍启豪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你好好追吧，结婚的时候我给你随个大的。”
林铎民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解决了晚饭。让店员帮微波加热了一份速食外带一瓶可乐。
这样吃一顿饭对他来说已经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体验。
在中学的时候倒经常是这样。那时候到了放学时间他就来便利店吃饭。不一定都是速食，有时候买个面包或者饭团。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从记事起就是他奶奶带着他在乡下，后来奶奶过世，他爸爸把他接来了广城。父子俩三天一闹五天一吵，大多数是因为林铎民不服管教。他爸爸经营着他现在做的这个物流公司，生意还可以，单身又多金，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他爸也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林铎民也说不清楚自己当年怎么会那么反感他，如果说有一点点是在替母亲不平吧？可他又恨他的母亲的，生而不养，不如不生。
他小的时候奶奶总是告诫他，他的妈妈抛弃了他和爸爸。等他大一点他自己也知道，奶奶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妈妈没有那么不堪。如果可以选择，哪怕跟着母亲去睡桥洞，他都不愿意跟着奶奶和爸爸一起生活。
可她没给他这样的权利，她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不论什么原因。
吃完饭把饭盒扔进便利店的垃圾筒，林铎民在想，秦书大约是不怎么会做饭的，她的手看起来软乎乎，不像是会做家务的。
那么由他来做也不是不行，现在学应该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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