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地网铺天盖地,立即便将隐匿于树枝之间的异宗弟子擒获。
“呲溜”一声,带着异宗符文的求救烟花瞬间在空中绽出。
一时间草木皆兵,顾长卿急得要从结界出来,却被及时出现的温凌云拦下。他扯下厚重的面纱,负手而立冷眼看着眼前被天罗地网擒获、狼狈挣扎的十几个异宗弟子。
温凌云扬声道:“要不再放一个烟火来,我看谁敢来。”
结界护卫弟子自隐匿处冒头,身侧灵力护体,手上抱着各种器乐之物,意在展示宗门实力。
“当年天下宗门共同签下的宗门法,”他顿了顿,似乎在脑子回忆了一遍,“第三条,异宗拜访他宗需提前送千里拜帖。”
“拜帖呢?”他向着网中一窝的人伸了伸手。
“自当是没有的。”谢鸣倾冷声道,他自承担结界护卫的众弟子中走了出来。他揉了揉手骨,睨了一眼网中人。
这网基本能把其内之人的实力探出个一二,综上来看并没有什么核心的人员。
“带走,押去禁闭阁。”温凌云道,“按照宗门法,要等你们宗派人来领。”
话音刚落,天边流光明灭。黑压压的人群自远处赶来,灵力威压浩浩荡荡笼罩琴宗结界上空。
琴宗掌门刚刚破心魔之境受了伤,又上天界用半数修为换了仙草。宋之恩出于担忧此时状态极度不佳询问他,是否先行撤退,以避人耳目,由长老与其对峙。
谢鸣倾冷眼扫过来,眼下之意是拒绝。
温凌云道:“此时避人,更容易暴露状态不佳的事实。你我也会陷入棘手之境,尽量保护好掌门,别再次受伤就行。”
宋之恩点头。
谢鸣倾仰头看着远处。风雨欲来。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在这个关头,温凌云与宋之恩都已将法器祭出。但梵昭迟迟未露头,全然没有要打架的意思。
来人是剑宗的几位长老以及一些核心弟子。相比于此,琴宗这边显得寥寥几个全无气势。
王母瑶琴万年没有尝过血腥气,此时在苏渡棠的灵墟内已隐隐有了几分伺机而动的趋势。
为首的长老卧东衡身着织暗金纹牙白长衫,外罩剑宗统一的钴蓝道袍。神兵横于腰间,气势汹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琴宗掌门与身边的昆仑圣女,风尘仆仆眸光尽显疲惫之色,怎么看都处于劣势。
“远客千里迢迢而来,”谢鸣倾主动放出橄榄枝,和声道,“因没有拜帖,此情此景,琴宗方尚未有合适的礼数招待,实在是抱歉。”
言下之意便是又回到了天下宗门律法上。
若是枉顾了此法,那便是一纸成空谈,明面上的撕破脸。
掌门将弟子们全数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地上前。
对面的几位长老见谢鸣倾声线和缓,甚至未召神器,不禁生了鄙夷之色。
他们到这里是来挑衅的,可对方完全不给台阶下。双方都是聪明人,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要先行妄动。
“今日不知,诸位剑宗长老是来领人还是来打架破坏和气的?”谢鸣倾抬眼,眼前皆是肃杀之气。
他回首,面上冷然之色示意温凌云与宋之恩收起法器,展示己方宗门的态度。
见状,剑宗方面也暗自收敛了肃杀之意。
“领.人。”卧东衡从后槽牙挤出两个字。
“掌门法印。”温凌云提醒道,“宗门法诸位不会不记得吧。”
卧东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宗门法印基本由各宗门宗主掌握,几乎没有代用的情况。让几个长老出示法印是不可能的,宗门法的言下之意是自己本门的徒弟犯事就应该由宗主来领人。
谢鸣倾道:“来领人,张影洲都不出面。何来领人一说…你们怕是来挑衅的吧?”
他几句话就道出对方内心之意,剑宗有些弟子已经锋剑出鞘,顺势待发。
“谢掌门,”卧东衡身边扎着高马尾的年轻长老似乎在充当着什么和事佬,他声线缓和道,“天下宗门本是一体,为何要如此步步相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谢鸣倾步步不让:“哦?你的意思是罔顾宗门法,让我放人?”他孑然而立,大手一挥,“你的话在场的众人都听见了…”
“那么,”琴宗掌门法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谢鸣倾的手中,“今日,特发召令,要求召开天下宗门长老会——商讨天下宗门律法还有没有效力。”
天下宗门律法是为维护天下数百个宗门互相间那微妙的平衡而制定。虽然现在琴宗腹背受敌,但对于某些本就岌岌可危的小宗门来说,宗门律法如今是否有效对他们格外重要。若是被恶意吞并,那便是一生心血喂了狗。因此,琴宗的支持者中没有大宗门,但一定会有零散的小宗门。
零零散散终究会汇成一汪河海。
卧东衡的灵识中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只见他眸色大变,随即便向谢鸣倾拱手行礼,“二十八日后长老会见。”
闻此,谢鸣倾竟挑眉道:“千里迢迢来这里了,要不进来喝点茶?”
卧东衡话里恼怒中带着不可置信:“不了,我们这边就先行告退了。”
移地符文自地面升腾而起,转眼间一群人便消失在了空气中。本来热热闹闹的结界忽得重归静谧。
宋之恩拱手道:“宗内瘟疫目前已经解除,刘清观已取得疫病样本,随时可向剑宗方面发端。为何突然要开长老大会?”
谢鸣倾话里带着寒气:“当然是详细问问天下宗门律法还有没有效力,顺便见见张影洲。”
张影洲乃剑宗现任掌门,执掌剑宗几十年,年龄不详。江湖有人传闻此人已达成仙之姿,也有的人道他已堕入魔道。各种说法纷乱繁杂,平时也不轻易示人。
但张影洲与谢鸣倾有过一面之缘。
昆仑战起前,与老掌门的秘密会谈之后,少时的谢鸣倾去沧济阁为师父奉茶的时候与张影洲擦肩而过。那时的他,身着赤色大氅眉间尽显冷峻之色,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大概也就三十而立的样子。
只是匆匆一面,却无端地为谢鸣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时,他的余光感受到张影洲其实也睨了他一眼,但也只是片刻。
谢鸣倾的回溯之术那时并不足以回溯老掌门先前的过往,宋之恩也出走宗门,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时间。
老掌门被暗杀,说明自五年前宗门律法就已经失效了。
琴宗结界内部刚刚下过雨,泥土湿润略显泥泞。刘清观不愧为神医之手,只在几天之内便力挽狂澜扭转了局势。温凌云下令琴宗整体进入长达一个月半的课休,此时沿途的课室也都静悄悄的。
谢鸣倾安排好部分事情之后,告知众人即日进入闭关,而后便封禁了极光阁。
苏渡棠与他隔着结界目光交换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二十八天,对于谢鸣倾此时的状态来说一刻都不能耽误。虽然不足以他恢复大部分修为,但足够缓过来精气神。
似乎被这压抑的氛围影响,顾长卿的话也少了很多。
宋之恩在一旁给她们打着定心剂:“别担心了,琴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其他宗门挑衅一回,这次开长老大会也是例行公事。没你们想的这么惨……”
苏渡棠的神情在踌躇,犹豫了片刻向温凌云问道:“温长老,我想见见二掌门——可以吗?”
温凌云眸色一抖,似乎觉得她的要求很奇怪:“为何要见那老不死的登子?”他知昆仑圣女自昆仑山回来,一定是知晓了一些事情,但二掌门与她和谢鸣倾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为何这俩人都想见那老登?
“他就在闭关阁,”温凌云指着山顶的一处楼阁,“喏,你只要触碰到外边的结界,他就会醒。”
“他想不想见你,他会告诉你的。”
苏渡棠点点头,便与顾长卿告了个别,飞身上山了。
宋之恩把玩着鬓间的头发,语气轻佻:“那老登话里没个实在的东西,小辈去找他不得被他唬住。”
温凌云道:“她是昆仑圣女,她的事情我们就不要随便过问了。”
——
由天花板延伸至地面,招魂幡将二掌门围了一圈。
苏渡棠不太理解这样的装潢设计,但二掌门本就性情古怪,允许她进来已是非常意外的事情。
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招魂幡露出了二掌门的真实面目。她与二掌门见面不多,温凌云与宋之恩平时以障眼法示人。说实话,她从未在宗内见过如此老态的人。
岁月迟暮,二掌门的声线徐徐:“昆仑圣女到此,所谓何事?”
似乎是猜中了她的想法,万重开忽得睁开眼睛,视线移至苏渡棠的身上。“为了父亲……嗯——我再猜猜,为了…王母瑶琴?”
心里的想法被眼前之人尽数揭穿,且那双如同鹰眼的眸光好像能把她的身体剜上一个洞,苏渡棠忽觉后背寒涔涔的。
不等苏渡棠问,万重开就自顾自的地开口了:“王母瑶琴可以突破自然之律使用,因此可以驱使世间所有的禁术。”
“但你知道的是,琴宗弟子是禁止使用任何禁术的。”万重开顿了顿,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苏渡棠道:“特殊时期特殊办法。若天下宗门真的开战,对于禁术肯定有更好的应对方式,你无需向我提点这些事情。”
谁知,万重开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二十八蛊虫。”
万重开道:“不是,二十八蛊虫要不了他的命。”
苏渡棠眸色一紧。
“要知道,自老掌门死后,琴宗就成为了在天下宗门之中对禁术管理最严苛的宗门。”
“为何琴宗方面对禁术如此避讳,为何毒宗之人可以随意使用红白禁术。琴宗弟子接受的观念对禁术的理解好像与其他宗门对禁术的理解不一样……”万重开继续道,“为何要彻底毁了二十八蛊虫树?谢鸣倾擅长的所有术中,封禁之律他不是最拿手嘛?”
听了此话,苏渡棠心里大概有了数。
老掌门可能因为某种禁术而死,谢鸣倾在此之后封禁了琴宗持有的所有禁术典籍。以此说明,琴宗掌门掌握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多。
苏渡棠不认为是谢鸣倾的有意隐瞒,身在高位必然有很多顾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看来,你是要全部告知与我了。”苏渡棠正襟危坐,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老态龙钟的万重开,“请说罢。”
老掌门嗤笑,只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七年前……”
七年前,谢鸣倾十九岁。
张影洲与老掌门传密信,定于某日秘密会谈。在此之前,剑宗以赠予名义向琴宗转让了三千颗昆仑灵石。
老掌门以为剑宗放出橄榄枝,视是真心结盟。却不料张影洲心怀鬼胎,作为曾经的同僚,他想要的是吞并琴宗,汇聚世间之力占领昆仑天山。
秘密会谈之地,设下重重结界,任何人都无从得知那日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老掌门年轻的时候,去昆仑山便偶遇了上一代昆仑圣女。”万重开唏嘘道,“他俩那时究竟有没有感情我不知道,但将谢鸣倾关起来,让你为他承受雷劫的时候一定是没有的——自己的亲女儿都不管不顾了。”
可能这段感情存在过,也可能自始自终只是一场无端的希冀,但那都是过去了。
可以肯定的是,那次秘密会谈张影洲与老掌门撕破了脸。
那时,万重开就在附近守着。虽然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但通过唇语却可以察看到其内的诸多动向。张影洲以二十八蛊虫为引,制作了更加残忍的禁术。赤色血光照应了整间沧济阁,那是二掌门平生见过最恐怖的画面。
张影洲用随身的手帕擦干净了桌面,甚至好心地将老掌门那脱框而出的眼球扶了回去。
“用二十八蛊虫控制一副已经死了的躯体,用极端禁术随意生杀掠夺。”万重开回忆那天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
苏渡棠隔了很久才沉沉道:“谢鸣倾知道吗?”
万重开无所谓道:“我不知道。”
“但那天,谢鸣倾去给老掌门奉过茶。那时,他已经获得仙名,登临天境。”他道,“你觉得他能看不出眼前之人的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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