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希泽砰一声把车门关上,紧接着,出租车就在江盼的眼皮子底下向前飞驰而去。
“诶?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还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的江盼,像根木桩似地立在了原地。
“江盼?”
背后传来一道女声,没多久,岑恩就从江盼的身后快步地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阿泽呢?”
阿泽?
直到这时,江盼才回过神来,她哦哦哦地叫着,手指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嘴里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别急,慢慢说!”岑恩劝她。
江盼的眼圈慢慢红了起来,许久后,她才艰涩地吐出一句:“佟希泽,逃走了。”
岑恩站在早餐店的柜台前,等服务员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她后,她才转身,走到了仍坐在位子上发呆的江盼面前。
“行了,我们走吧!”见江盼还是一动不动,岑恩腾出一只手把江盼从位子上拉起来:“好了,阿泽没事的,你用不着这么担心!”
说完,岑恩搂着江盼的后背,把她带出了早餐店。
两人往医院大门走去。
半路,江盼又不由担心地问岑恩:
“岑恩,你觉得佟希泽会跑去哪里呢?”
岑恩耸耸肩,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谁知道呢,腿长在他身上,没人管得了他!”
“可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他来吗?而且现在,阿易都快要醒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当然是好事。”
“那你为什么不着急呢?”
“着急?”
“是啊!阿易好不容易快要醒了,可是佟希泽却又突然不敢面对他,这难道还不够让你着急的?”
岑恩噗哧一声笑了,她看着江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阿泽啊……”
不够了解?
一句话,又深深地刺痛了江盼,可是江盼知道,她无从反驳。
“总之,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用逼的、用绑的,对阿泽来说,都是没用的,反正我已经尽到了通知的义务,至于他最后来不来、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把阿易当做他自己的兄弟,那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江盼被岑恩的这番话给震住了,先前,她还一直以为,岑恩是很重视很关心佟希泽这个朋友的,甚至,她还一度认为,岑恩是喜欢佟希泽的,但现在,她却觉得不是这样的,如果岑恩真的有把佟希泽当做朋友,那么,她现在应该和江盼一样,会为佟希泽感到担心和着急,所以——
“岑恩,是不是连你也觉得,阿易,是被佟希泽害的?”江盼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岑恩,就像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似的。
岑恩努力维持镇定,好几秒钟后才轻轻地扯了下嘴角说:“你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啊,没头没脑的……”
然而江盼已经愤怒起来了,她重重地把头一甩,两眼用力地瞪向岑恩说:“我要去找佟希泽,就算他躲到天边去,我也要把他找到拉过来!哪怕用逼的、用绑的都不管用,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说完,江盼就转过身大步地跑远了。
岑恩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江盼飞快远去的背影。
江盼一边在马路上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着,一边到处打电话,她给佟希泽打电话,给莫枫打电话,又让莫枫给乐队的朋友打电话。
但佟希泽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两小时后,江盼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啊啊,佟希泽这个混蛋,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嘛!!!平常不是老爱跟我装什么英勇无敌的大哥哥的吗!现在呢!居然像个胆小鬼一样临阵脱逃了!!!吼,一会儿要是被我抓到,我可一定要好好地嘲讽他一番!!!!
江盼不停地在肚里腹诽着,口好渴,不知道哪里有卖冰水的……
一直到这天的傍晚,佟希泽才算有了消息。
“江盼,我找到阿泽了。”莫枫打来电话说。
还在街上四处乱转的江盼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她好久也没有出声,害得莫枫一直在电话那边叫:“江盼,江盼,你在吗?你有听到吗?”
江盼这才哽着喉咙说:“他,在哪儿?”
江盼朝莫枫的店里飞奔着,半路上,鞋带散了也不知道。
“有同行打电话给我,说阿泽在他店里喝醉了,还差点跟客人打起来,我刚刚已经派人过去接他了,你要不就直接过来我店里等吧。”莫枫刚刚在电话里如是说。
阿泽喝醉了,还差点跟人家店里的客人打起来,这个混蛋!没事干嘛到处惹事啊!真是烦死了,老是这么让人操心!!
江盼一口气跑到了莫枫的酒吧门口,她停下脚步,两手按着膝盖,猛烈地喘气,稍后,她才又板起脸、一鼓作气地冲进了酒吧。
“佟希泽!佟希泽你在哪里!你快给我出来!!我要好好地教训你!!!”
店里因为没有营业而空无一人,好几分钟后,莫枫才从休息室的门口走出来。
她显得一脸倦色,“江盼,你来啦……”
“佟希泽呢!”
“他在里面。”
“叫他出来!”
“哈?”莫枫愣了一下,随后轻轻一笑,向江盼走过来,“怎么了,这么大火气?阿泽又惹你了?”
“是!他惹到我了,这次,他是真的惹到我了!!!”江盼边说边还卷起了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莫枫忙拉住她,“哎呀,江盼,你等等,有话好好说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泽喝醉了,还在睡呢……”
“睡!他倒还睡得着哦!你问问他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去见阿易,如果是的话,那他就等着我把他痛揍一顿,然后直接叫车把他拉到医院去!”
“阿易?”这么一说,莫枫马上就懂了,她突然冷下了脸,“这么说,是岑恩叫你来的?”
“你认识岑恩?”
“我认不认识她不重要,但是,如果是因为阿易的事,我是不会让你把阿泽带走的。”
“哈?”这回是换江盼傻眼了。
莫枫转身离开,江盼追上去。
“莫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支持佟希泽跟阿易和解吗?”
“和解?”莫枫顿了下脚步:“他们俩吵架了吗?阿泽有做什么对不起阿易的事了吗?如果没有,为什么要和解?”
诶?
为什么莫枫说的,和佟希泽还有岑恩所说的不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莫枫,关于当初阿易受伤的那件事,你——”
谁知莫枫却突然一脸烦躁地甩开了江盼的手,“别再问了!我不想讲那件事,我要出去给阿泽买药,你要走要留,都随便你,但是不要去吵阿泽,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诶?佟希泽又怎么了?但江盼还没来得及问,莫枫已经快步地走了。
江盼跺跺脚,又赶紧转身回店里。
江盼刚一走近休息室的门,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呕吐声,她赶紧加快脚步冲进去,只见佟希泽趴在沙发上,正耸着肩不断冲旁边的垃圾桶呕吐着。
“佟希泽,你还好吧!!!”江盼一个箭步冲过去,赶紧帮佟希泽拍背。
佟希泽抬起头瞥了她一眼,表情虽有些慌乱,却又因为身上没力气,所以什么也没说。
本来江盼还一肚子的火,结果一见到佟希泽这副虚弱的模样,她就什么气也没有了。
她继续默默地拍着佟希泽的后背,等到他终于吐好了,她才站起身去倒水。
“来,漱下口吧!”
她把水杯递过去,等佟希泽漱完口后,她又扶着他在沙发上躺好。
佟希泽只顾自己闭眼调息,他把一只胳膊无力地挡在眼睛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想见到江盼。江盼背过身坐在他旁边,偶尔装作生气似的不理他,偶尔,又会担心不已地转头看看他有没有事。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当对方是空气一样。
但没多久,江盼就忍不住了。
“喂,我说,你干嘛去喝酒啊!明明胃不好的人,还出去乱喝!你是真嫌自己命太大了是不是?”
佟希泽没有反应。
江盼接着又说:“好,就算你要喝,那你就不能带我一起去喝啊!一个人吃独食,真是小气鬼!”
佟希泽还是没理她。
江盼气坏了,她重重地拧起眉、咬住唇,转身用力地推了佟希泽一把:“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哑吧啦!耳朵聋啦!还是觉得光阿易一个人变成植物人还不够,你也要跟着一起变植物人才行是不是?喂!”
“闭嘴啦——”终于,佟希泽软绵绵地拿开了他那只挡在眼睛上的手,用既疲惫又无奈的眼神淡淡地望着江盼。
江盼呶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老实说,她现在的心,非常痛,痛得她都快要抓狂了,为什么,为什么佟希泽就爱这么折磨他自己?难道他不知道,不管他会为过去的事感到多歉疚都已于事无补!
“我知道,佟希泽……”江盼望着佟希泽,缓缓开口。
“知道什么?”佟希泽冷冷地问。
“你在害怕。”
“……哈?”
“你不敢去面对阿易!虽然你很开心阿易能够醒来,但你却因此,感到更害怕了——”
“我没有!”
“你有。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换作是我,我说不定会比你更害怕!”
“你少来了,”佟希泽突然冷笑了起来:“别装作一副很了解我的——”
“是,我是不了解你,毕竟,我和你,认识得还不够久,我也没见过你和阿易在一起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你很爱他,而他,也很爱你,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对他受伤的事抱着这么深的愧疚——”
“你不懂……”
“我不懂没关系,重要的是,你懂,阿易也懂,也许阿易醒来后,他会骂你,会恨你,或者,是会包容你,会原谅你,但不管他怎么做,你俩的友情,都不会变……”
佟希泽终于又抬起了头,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江盼,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比刚刚变得柔和了许多。
莫枫买了药回来,发现佟希泽正被江盼扶着往外走。
“阿泽,江盼,你们要去哪里?”
江盼抬起头。
“我带佟希泽去医院看阿易。”
莫枫脸色骤变,她迅速望向佟希泽,眼里充满了担忧之色。
佟希泽扯起苍白的嘴角冲她淡然一笑。
“没事,我们去去就回。”
两人继续往外走,在经过莫枫身边时,莫枫伸手把佟希泽拉住——
“阿泽……”
江盼急道:“莫枫,你不要——”她以为莫枫是想拦住佟希泽不让他走,结果——
莫枫沉默了数秒,突然把手里的药往佟希泽怀里一塞:“路上记得吃!”说完,她就一头往店里冲进去。
握着手里的药,佟希泽默默地转头望向莫枫离去的背影。
“佟希泽,我们快走吧!”生怕他变卦,江盼在一旁催促他,佟希泽转身点点头,两人便继续朝大路的方向走去。
他们离开没多久,莫枫又从店里冲了出来。
“阿泽……阿泽……”她手扶门框,口中喃喃自语着,很快,眼泪就布满了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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