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白承还在办公室为客户鉴定这一批新进宝石的品质。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旦投入就很难注意到其他东西,直至他觉得灯光不够明亮,才发现一个悬浮着的黑球遮挡了他的光线。
黑球在他旁边转了圈,机械式地进行语音播报。
周围的颜色像潮水般尽数褪去,所有的东西扭曲旋转,最后凭空消失,只剩他只身站在一片白色的浓雾当中。
“已进入考核副本【冥婚】,当前等级过低,无身份优先选择权,随机抽取。”
那颗黑球说:“身份已确定【裁缝铺老板娘:于琳琳】”
接下来是简短的背景介绍与人物介绍。
白承四下打量着了一会,小黑球播报:“您的老公已经在马车旁等候多时,请您尽快汇合,一同前往姜宅。”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另外,请保持人设,如若人物崩坏,则依情况轻重进行分级处理。”
什么东西就人设了?
白承一边想一边朝着能看见朦胧轮廓的马车走去。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白承首先想,这是个富二代。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还有点养尊处优养成的小少爷气质。他皮肤白得发光,人也长得……好看。少年轮廓开,五官分明,眉眼如星,眼角微挑勾勒点媚意,唇边押着一尾弧度,眸光明亮,是几分风流少年的佻达。
看见自己走来后,他弯了弯眉,说:“嗨宝贝,我是你老公。”
白承记得小黑球说不能违背人设,但在两人对视期间,他似乎明白对方心里有试探黑球底线的想法。
正巧,他也有。
于是他回复道:“你好,我是你的老婆。”
小黑球同时在两人脑海中播报。
【角色已聚齐,副本开启。】
与此同时,前边那个懒怠的马夫在忽然打了个哈欠,声音干哑死沉地唤他们俩:“两位客,天色不早,该走了。”
钟齐领着媳妇一齐上了车。
预想之中的惩罚播报没有到来,钟齐知道自己赌赢了。他们刚刚是以本人的表达方式进行交流,黑球却没有判定为人设崩坏,这说明考核者之间的交流不在必须保持人设的范围之内。
马车乍一看是大,内部空间却很小。这俩大长腿,别着座位委委屈屈地缩着都展不开。他们在马车上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交换了姓名。
钟齐说:“我这头资料给的少,连名字都没有。妥妥的路人甲,对你的形容倒是很多,媳妇有没有情报分享一下?”
这声媳妇叫得太自然,白承也顺理成章的应下。
“我的角色叫于琳琳,26岁,是个旧明星,歌儿唱得不错。当初嫁给你是图你出手阔绰,且看起来还是个老实人。”
“老实?”钟齐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一脸赞赏,“有眼光。”
白承挺喜欢他的自来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也不会涉入与人之间的舒适社交距离。他继续说:“但是于琳琳……嗯,但是我嫁给你之后还是不安稳,经常接受不同男人的跳舞邀约,姜家大少也是其中一个。”
“嗯嗯,然后呢?”
白承摊手,无奈地笑:“没了,就这么多。”
钟齐安慰他说:“你比我好,好歹有名字。我这边的任务只有一个,活着就行。”
白承诚恳地对他说:“我也一样。”
“你不一样,你的人设看似普通,但藏着很多的信息。”钟齐两手揣在兜里,上半身微微前倾,蜷缩着,他说:“以我的人设举例,我是个名字都不会着重介绍的裁缝铺老板,为了钱参加冥婚,通关条件仅仅是活着。其实这表示我这条线可能不具有伸展性,而你的人设不仅有名字,还有以往的人物经历和关系链,就代表你这条线可伸展,那么你的条件应该不只是存活那么简单。”
钟齐侧过头来看他,眼角染上淡淡的笑意,“当然,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是我个人猜测,系统……我姑且称呼这些布置任务的东西为系统。系统给你发布的是最简单的任务:存活。但是,你可以在‘存活’基础上继续向外探索,例如……更改故事结局。”
白承看着他的眼神变了,有些惊叹,还有一些欣赏。
他觉得钟齐视野开拓,分析得很有道理,至少他现在找不出能反驳的点来。
“不过,如果是更改故事结局,可能我们的通关条件都会发生改变。”钟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走一步看一步吧。嗯?干嘛那样看着我?”
钟齐扭过头来,看到的是白承眼底浅浅的笑意,还闪着一些光。白承不打算收敛笑意,慢声说道:“我觉得你很厉害,很佩服你。”
钟齐咧着嘴笑,“就说你有眼光嘛。”
白承忍俊不禁。
马车轮胎咕噜咕噜地滚着,声音传进车厢里,有些扎耳。白承向后靠了靠,从窗口看出去,只能看到一片白茫,如他刚进副本那样,周围风景都瞧不见。他离钟齐的方向有些近,压低了声音,缓缓道:“这场冥婚的主角儿是姜家小少爷姜应翎,但我的线却跟姜应承有关系……”
“你怀疑姜应翎的死跟姜应承有关?”
“合理揣测。”白承又说,“燕青儿也有嫌疑。”
钟齐诚恳地说:“嗯??求情报分享。”
白承说:“燕青儿是姜老爷前两年娶的五姨太,虽说是两位少爷的小妈,但其实年龄比姜应承还小两岁,传闻说,她和姜应翎的关系不好。嗯……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不少了。”钟齐瘪嘴说:“我可是个不被上帝眷顾的可怜人,啥都不知道。”
“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很可能因为我是个……爱八卦的‘女人’。”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车内两人同频摇了一下,马车停摆,马夫冰冷毫无感情地声音又从前头传来:“到地儿了。”
正巧天黑。
朱木大门两侧高悬艳红色的灯笼,上头还有两个喜字,后头连着白色的丧布,红光映透在白布上头,即便天色沉下来也能瞧见红摇白摆,尾影都晃在了一块儿,同风搅和在一起。
俩大老爷们站在门前还不及门一半高。
“走吧媳妇。”钟齐侧头对白承眨了眨眼,小声提示:他:“保持人设。”
神特么保持人设。
于琳琳平时叫他叫什么?思来想去,好像也没别的叫法。白承瞧少年郎神采飞扬的样子,笑了下,“好的老公。”
俩人就在人大门口开始演上了。
后来一个瘦骨如柴的老管家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老管家大褂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眼窝深陷,厚厚的眼皮垂着,几乎看不见眼珠子。他佝偻着身子前倾,手上拎个灯笼盏,勉强照清楚前头的路。
鹅卵石铺成的长长石子路,路旁绿意茂茂,风声穿林走叶,萧萧瑟瑟,一阵一阵地吹来,阴寒刺骨。
钟齐攥了攥衣角,对白承嘘寒问暖:“冷吗?瞧你也不多穿点。”随后他朝老管家大声嚷嚷,“咋还没到啊!这是要拽我们去哪呢?走老半天也没个尽!”
这声儿直接嚎出去十米外,那种阴沉的都被他大嗓门给嚎散了。
粗鲁,大嗓门,皆是基于暴躁人设进行的言行,很符合情况。白承在一边配合着:“是呀,怎么走这么久还没到?天还这么晚,灯也不多点几个,这么大个姜府怎么这么抠?”
他目前的设定虽然是女人,但装扮和模样都没有变化。老管家和马夫依旧把他当成裁缝铺老板娘于琳琳,所以声音什么的,他也没刻意去改变。
但白承演戏功力哪及钟齐?台词干瘪瘪的,但,好歹符合人设。
老管家提灯慢悠悠地走,苍老而干哑的声音随风传过来,像是木头摩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那样,让人听了浑身难受。
他说:“快到了,快到了。”
钟齐趁着话问:“怎么没见大少爷?出门了?”
“夫人和大少爷在房里休息呢,最近这些天呀,天黑得早,一入夜就凉飕飕的。夫人就安排一些人守灵,其他人天黑就可以回屋休息了。喏,您瞧——”
正好他们路过开敞的灵堂,借着月光朦胧描着里头的轮廓。
正堂里的两方棺材,红花绿衣的纸人,还有两边儿跪着的,穿着丧服却毫无动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仆人。
供桌前燃着两根白蜡,从黑黝黝的夜里吐出两圈微弱的烛火。
钟齐附在白承耳边说话,带着热意的呼吸拂过耳尖,扰得他耳根发痒。
钟齐说:“这老头带我们路过这,是不是为了让我们害怕?”
原本白承远远看见那两副棺材的时候,还有点犯怵。但被钟齐这么一打扰,情绪没跟上来,那点惧意也就消失了。
白承抬眼给他送过去个“可能是吧”的眼神,笑而不语。
老管家领着道,继续说:“二位来得晚,其他几位客都歇下了。”
他们住的厢房在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老管家刚把他们领进院门的时候,钟齐就注意到另一边的屋子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
他一眼扫过去,那个人便慌张合上门缝。
“到了。”老管家毕恭毕敬,“二位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说完,便帮两人带上门。
木门发出年老且厚重的一声长叹,钟齐慢慢回过头,刚好对上老管家那双浑浊灰黄又被血丝贯接着的眼。
带着癫狂的笑意,消失在闭合门板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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