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层愈积愈厚,大有要降一场暴雨的架势。
在这乌云之下,占据王城正中庞大的王宫仿若守卫王城的神将巍然屹立。
灯火通明的宫殿大门外,有人风风火火地赶到门外。单手托着盛有热茶的托盘,空出一手敲响书房的门。
又不等殿内有所回应推门而入,只是动作轻手轻脚。
进入殿内,那人行至书桌前隔着三五步的距离站定。“王上,睿王府传话。说睿王爷已经回到府上歇下了。”
书桌后的吕宿闻声不做反应,忙于批阅手上的奏章。
直到手边剩下三四册,吕宿才放下笔暂缓。接过说话人递来的热茶小口慢品。
“王上,传信的人说睿王爷连日赶路很是劳累。回到王城在街上险些撞到人。”
吕宿闻言侧目,放下茶杯。
“王上放心,睿王爷没出事。倒是回来之前似乎受过伤,在街上出意外之后顺道见了大夫治伤。”
“什么大夫。”
“是位民间大夫,为睿王爷治伤后分文未取。”
听罢吕宿有些讶异,吕昭自小就不喜太医闻不惯苦药味。如今却肯让陌生大夫替他医治。
“据说那位大夫年轻得很,不如奴才去请位太医到睿王府上--”
“不必。”吕宿提笔蘸墨,翻开一本奏章批阅。“睿王路途劳累,待他养足了精神再入宫汇报边疆事宜。”
“是,奴才这就去让人传信。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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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午后出了意外,这之后药铺便无人再上门。
眼下乌云密布又忽地刮起大风,且门外的天色愈发的暗,林希找了两把油纸伞来催促,“于伯,小于,早些回家吧。”
“外边儿的天眼看就要下雨,二少爷也早些回去吧。”
小于接过两把伞却见林希回到桌后提笔写什么,出于担心三两步地跑来劝:“二少爷还不走吗?”
说完朝天色昏暗的门外瞅了瞅,“这样的天气肯定不会有病人上门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大雨倾盆而至。
听到雨声林希又催,“不急,后边儿有空房可歇息。倒是你们别耽误,快回吧。”
“那,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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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小于父子到雨中,林希视线回到面前四散的纸张上。因着门口刮来的风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停,片刻的功夫屋外到了黑夜。
夜雨中的长街唯有两边的商铺还有光亮,林希整理了今日的诊单流水便起身去门前。
凝视门外连接天地的大雨想到大哥坟前才冒出的花骨朵,怕是一夜之后开不成了。
待他回过神时,门外屋檐处落下的水珠已经无法连成雨线。雨声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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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林靖下了马车就见林希一脸茫然,几大步行至屋檐下甩了甩纸伞上的雨水。抱怨道:“还愣着做什么?”
“你怎么来了。”
“这样的大雨我担心你没有伞回家成吗。”边说边拽了林希到门外,径自锁了药铺的门。
转过身拉林希上马车。“二哥你总是这样。说你什么好,没人的时候就会发呆。”
马车里不宽也不窄,但林靖还是挤过来坐在林希身边。“该回神了啊。”
林希目不转睛对小桌上的灯笼喃喃道:“只是在想事情。”
“那可不就是发呆。”林靖伸手在林希眼前晃晃。“你瞧你,还不承认。就不能看一眼你弟弟我吗。”语气透露出不满。
“我看了。”林希的视线落在林靖脸上,表情淡然目光无神。
注视林希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林靖心里钻出一股无名火。“二哥你完全不为自己着想,从来就只会活在大哥的影子里。你还要继续这样持续到何时才能清醒?”
“我没有。”侧头望向马车窗外的毛毛细雨,林希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愿,我也很清醒并没有活在大哥的影子里。”
这话林靖是一个字也不信。
双手按住林希肩膀迫使他回头,林靖想要点醒他。
“二哥你是自欺欺人。你开药铺为穷苦人家治病出药,时常去王城外的村落出义诊,这些从前都是大哥的想法。只是大哥没能实现,你就全揽到自己身上。你以为这是在为大哥完成遗愿吗?”
见对方无动于衷,林靖顿时皱眉。“你做的这些事大哥又无从知晓。”
“你既说了大哥对我做的一切不知情,就该明白我是出于自愿。”不想再为此事与林靖争执,林希拿下他的手。
“你不是我,怎么就非要认为我是在替大哥完成遗愿,而不是因为我自己也想要这么做?”
“还不是因为二哥你对大哥从小就依赖、敬仰,只要是大哥喜欢的事物你也喜欢,大哥有什么目标也会成为你的目标。”说完林靖瘪瘪嘴,满脸都写了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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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雨逐渐密集,马车到达林家大门外时,天色彻底变得漆黑。
车夫敲敲马车,提醒他们兄弟二人下马车注意地面湿滑。
林希先走下马车,细密的小雨源源不断地落在他脸上但也不在意,朝要下马车的林靖伸出手要扶他。
“二哥你还当我是几岁的孩子吗,不用扶我。”嘴上这么说,林靖下意识地还是握住林希的手。
眼前唯一的光源便是林家大门上高高悬挂的那盏灯笼。
开门的家仆手中提着一盏灯,对兄弟二人催促道:“两位少爷可算回来了。晚饭已经备好,老爷夫人在厅中等候。”
从家仆的手中接过伞,林希撑开后替高出自己不少的林靖遮挡头上的雨。“注意脚下。”
“知道,我又不是孩子。”嘴上虽在抱怨,林靖还是享受兄长给予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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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人进入厅中后,门外的雨声渐大,伴随着响雷闪电。
一家人围桌而坐,不受屋外的暴雨影响。
“这一场雨后啊,天气就更热了。”林靖向林希抱怨,偏生对方少言寡语不回话。
大哥意外出事之后林希便成了这副性子,林靖倒也习惯了。“我看这雨不下个一两天不罢休,明日二哥就别去药铺了吧?”
“不妥。”
闻声林靖面露不悦,“二哥成天往药铺跑,只会记挂那些不相干的病人,就没把这个家放在心里!”
“若是明日大雨不停,我不出门。”林希脸上浮现浅笑,面对气呼呼的林靖退步。
“二哥,给我夹菜。”
“好。你要吃什么?”满脸宠溺地为林靖夹菜,林希笑道:“晚上吃太多当心积食。”
一两句话就哄好的林靖毫不在意,“我还在长身体呢。而且我可比二哥都要高了,往后我来保护二哥。”
林希笑而不语,帮林靖倒了杯热茶。“慢点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哥你犯得着这样照顾我吗?”
屋内一派温馨,屋外的狂风暴雨哪里抵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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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吕昭身体素质再好,超过五天五夜的不眠不休也给他身体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那日离开林希的药铺回到府上,洗漱沐浴后就躺在床上补眠。
结果这一睡,就是整整两日。
其余跟随吕昭的下属更不必说,最先缓过神的下属第一时间来看吕昭,对方显然才醒来不久只穿了一层里衣在桌前用午饭。“王爷可觉得好些了?”
吕昭抬眼看他,眼下还有些黑,但眼里的红血丝明显减少。比刚回来时的状况好上不少。
可他却说:“我看起来像精神十足的样子?”
“不,不像。”下属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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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里传来话,吕昭也懒得日日早起去王宫参加早朝。
不能错过的事都被他错过,如今他是半步都不想踏及王宫。
至少在他过了心里这一关前都不想踏及王宫半步。
饭后换上常服徒步去了陵园,静静伫立在先王的墓碑前沉默不语。
目光复杂,有疑惑也有不甘。
到底先王在死前有没有提及自己?
何况吕昭不清楚当时先王身边的情形如何,即便吕宿是王储,先王其他子嗣也同样有继承王位的可能!
双手握拳的吕昭不甘心,有个被他深藏多年的疑问再也来不及问先王。
同样作为先王的子嗣能力出众的王子不在少数,为何先王偏偏唯独看重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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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一旁的下属对于此刻吕昭的落寞不知如何安慰,见他握住手臂才想起还有伤势。忙说:“王爷,可是伤口还疼?”
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吕昭瞥了眼手臂。
“王爷还是回府去休息,属下立即命人去王宫请太医到府上为王爷治伤。”
“不过是点破皮的伤。”话音刚落,转念一想又改口:“这伤口两日未换药又闷着,还是要请大夫瞧瞧。”
“王爷的意思是,不见太医而是请其他大夫来?”
吕昭不言不语地从下属身旁绕过,被其冷眼扫过的下属立即点头。“还是王爷想的周到,属下这就去--”
“我的手臂有伤不是腿断了,我自行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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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药铺开张那日起,接待的病人多是穷苦人家以及平民。
这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个自认为有脸面的人自是不会来林希的药铺。
除了吕昭。
每日傍晚便没什么病人了,此时林希也闲着正喝茶。偏偏小于一声惊呼,林希闻声望向门口。
“不知可否请你替我看看手臂上的伤势?”
今日吕昭未着战甲,穿的是常服,可一看就明白非富即贵。
林希当即起身上前回应,“自然,王爷请入座,待我去准备些物品稍后便来。”
“好,有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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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于悄咪咪地跟上林希低声抱怨:“那位王爷不请太医到府上干嘛还来咱这药铺呢?”
“睿王爷手臂有伤,来药铺自然是为了医治。好了,你去帮于伯,我来处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林希便回来了,在他身边站定。注视林希的认真模样别不开眼,直到对方出声。
“王爷的伤势已有好转,但切记结痂之前不可沾水,会影响伤口愈合。”
“好。”呆愣地点了点头,吕昭笑道:“多谢大夫。”
“能为王爷治伤是小人好运。”可林希说这样的话面上却无表情。
2024-2-12 21:32
第三章正文上传初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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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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