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绡云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数字，扫了眼表格下方的物流损耗汇总，百分之四十，顿时叹了口气。
“这个月的损耗率还是居高不下，再这么下去我们还有出路吗？”
公司以冷链配送农产品为主营业务，虽说这亏的不是她的钱，但间接影响到她的收入，公司业绩不好，谁敢去领导面前提升职加薪一事。
想当年她正是对冷链配送特感兴趣，加入公司时，就决定了要在这领域施展自身的才能，但两年过去了，她却还是个小小的业务数据统计。
骆绡云有时甚至怀疑，这公司是不是跟她犯冲，加入公司后一个月，业绩便一日不如一日，长此以往她要如何在职场上发光发热？
同事杜雨桐关电脑起身，安慰她：“这个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就算失业了你还有男朋友撑着，没什么担心的，走吧下班了。”
骆绡云摇摇头，也关掉电脑，拿起包跟着杜雨桐一起走了。
两人走出公司大门，赵铭不知何已经等在了马路边，见到骆绡云朝她笑笑。
杜雨桐在一旁被狗粮噎到的表情：“看吧，我刚才的话一点也没说错，你男朋友可心疼你了。”
骆绡云轻推了她一下，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意，低声反驳：“我又不是废物，干什么要依付在他身上。”
杜雨桐笑着打趣：“是，你工作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个特有用的人，还是好好去约会吧，我先走了。”
赵铭走过来热情的和杜雨桐打完招呼，才顺手接走了骆绡云手里的包：“今天我发工资了，带你去吃念叨了好久的荷记。”
骆绡云跟在他身边，沮丧道：“可我还没发工资，要不还是先算了吧。”
荷记是安阳市有名的西餐厅，云集的都是富豪们，一顿饭吃下来少说得花去四分之一的工资。
哪怕赵铭在建筑事务所工作，业绩比骆绡云的物流公司好太多，工资也比她高，她还是不敢肆意消费。
赵铭：“没事，我这个月的工资够咱俩吃荷记了。”
他牵起骆绡云的手就要走，她却直直站在原地。
“怎么了？”
骆绡云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委婉道：“我今天不是很想吃西餐，要不咱们去吃北水门那家酸菜鱼，不仅实惠，味道也很好。”
赵铭扭头看着她，再次与她确认：“真不去荷记？”
骆绡云摇头：“不去。”
赵铭：“行吧，听你的。”
骆绡云朝他一笑，两人手牵手欢喜的打车去北水门。
——
北水门坐落在安阳市的老小区里，周边的建筑虽被政府改造过，依然抹不去八十年代的岁月痕迹。不少商贩云集在这里，以美食经营为主，吸引了不少中低端人群的追捧。
沿路走去，摆在门市外的小炒摊，老板手里拿着锅勺站在无烟灶前快速翻炒着青椒肉丝，蔬菜混合着肉的香味飘在空气里，刺激着人们的味蕾。
骆绡云跟着赵铭径直来到酸菜鱼店里，老板是一对外地中年夫妻，不仅厨艺令人赞称，服务态度也十分周到，引得不少回头客光顾。
入座点好菜，赵铭拿起水壶给两人倒水，骆绡云朝他弯唇笑：“多谢赵工。”
赵铭不以为意：“小意思。”
骆绡云端着水杯喝了一小口，看着他垂眸往他自个的水杯倒水，不知何时，他那带着稚嫩的脸庞凸显出棱角来，褪去了几分学校里的青涩，正慢慢偏向成熟。
两人相识于大三的暑假，骆绡云那时在一家培训机构当兼职老师，认识了同样作为老师的赵铭，得知两人都是同一所大学，慢慢就熟悉了，在赵铭的几番追求下骆绡云同意两人交往。
现在大学毕业两年了，骆绡云看着赵铭一路从实习生走到了建筑工程师，开始独自做项目，工资也在往涨，可谓顺风顺水，前程似锦，反观她还在原地踏步，忽然间惆怅起来。
“阿铭。”她突唤他。
赵铭眼神温柔的看她：“怎么了？”
骆绡云握了握水杯，以缓解内心的忐忑：“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在工作上和你的差距拉得太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赵铭放下水壶：“怎么这么问，是不是工作是遇到什么不开心了，如果真有不开心就不干了吧，反正现在我的工资也涨了，够咱俩生活。”
骆绡云：“没有，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近一年来只要她一提到工作的事，赵铭提得最多的便是不开心就不干，让骆绡云不知如何接话。
她捧着水杯准备继续喝水，余光不经意扫到大门口，一个中男人举着电话走了进来，是公司运输的司机葛城凡。
他正旁若无人地对电话那端的人嚷着：“那些个东西，就是要烂得越多越好，公司业绩与我无关，让他们自个折腾去。”
骆绡云心下一咯噔，差点没握住水杯，视线不自觉追着那人的身影，见他往过道后面的包厢去了。
近期他交上来的运输报表，让骆绡云特别记忆深刻，他的运输损耗率比公司其他车辆都高，她也老早就怀疑这人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才导致公司业绩下滑。
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她朝对面的赵铭扔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间。”
也不等赵铭反应，骆绡云径直跑向过道那边包厢。
骆绡云循着脑海里的记忆，在几间包厢仔细找寻着司机的身影，终于在大堂后门旁的那间里发现了葛城凡。
包厢的窗户正好在大堂后门的右边，骆绡云放轻脚步挪到门边，借着里面深蓝色窗帘留出的一条指缝，恰好瞧见葛城凡跟他对面的人有说有笑。
只是那人恰好被葛城凡的身影挡住，让她看不清面容。
“你最近的表现让上面领导十分满意，这是对你的嘉奖。”他对面那人掏出一张黑卡推到葛城凡手边。
葛城凡笑嘻嘻接下：“多谢领导信任，后续还有什么安排尽管说就成，我一定完成任务。”
“放心，往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还是那句话，只要好好干领导肯定不会亏待你。”
葛城凡：“能得到您和领导的赏识是我的荣幸，往后绝不让你们失望。”
窗外的骆绡云看得目瞪口呆，她虽不知道两人口中的“领导”是何人，可直觉告诉她，这些人正在做对公司不利的事。
她正要拿出手机拍下这狼狈为奸的画面，突然间寂静的过道里突然传出手机铃声来，瞬间引起了包厢里的动静。
葛城凡迅速扭头望向窗户：“谁在外面？”
眼见着下一秒人就要追出来。
骆绡云吓得脸色惨白，慌乱摁断来电，径直打开身旁的后门跑了出去。
葛城凡从包厢里出来，左右瞧了瞧，下意识锁定了后门并往那边走过去。
打开门的瞬间他差点被眼前一堆近一米高又脏又臭的黑色垃圾劝退，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来来回回把这边区域扫视一遍，最后落在下水道旁的一个白色泡沫箱上。
他没有半分犹豫，抬腿就往这边走过来，短短几米的距离，他走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在距离几步之遥，听见泡沫箱后面的响动，蓦地停下脚步，弯腰捡起地上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
拿手里紧了紧，再放轻脚步往泡沫箱后面绕去，随着视线一点点拉近，他手里的铁棍也越举越高，绕过拐角正要发力将铁棍砸下，一只受惊的黑猫立马从泡沫箱后面逃蹿到一米远的石头上，警惕的瞪着他。
葛城凡将铁棍砸到猫旁边，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狗东西，你饿死鬼投胎，来这找什么吃的。”
朝着黑猫骂骂咧咧一通，最后把它叼到泡沫箱后一袋扔掉的鱼肉踹了个稀巴烂，才转身进屋。
人影消失在脏乱的垃圾堆，远处昏暗地下水沟里蹲着的两道身影慢慢直起身子。
骆绡云第一时间爬上去，背对着人吐了个天荒地老，她老早就受不了下水沟里的恶臭味，好几次都差点要吐在捂着她嘴的人手上。
好在没吃东西，她呕了半天就呕出来一堆水，人总算缓过来稍许。
“好些了？”
蒋轩晨从裤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骆绡云接过擦掉嘴上的水渍，气若游丝的看着他：“多谢蒋总。”
刚才她一时慌乱跑出来，发现后面是垃圾堆正要退回去时，墙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把她拽了过去，看清是公司老板后吓得她差点惊呼。
蒋轩晨竖起手指示意她禁声，骆绡云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点点头，随后跟他跑到了下水沟里隐藏。
可里面的味道实在让她抑制不住，连连发出干呕声，蒋轩晨见状，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才躲过了葛城凡的追踪。
蒋轩晨看着面前的女人，没什么表情地说：“你胆子挺大的，胆敢一个人跟踪他。”
骆绡云急忙替自己解释：“我没有，是来这里吃饭碰巧遇上的。”
蒋轩晨懒得追究，淡然提醒她：“刚才的事你最好忘记。”
他转身就要走，骆绡云忙叫住他：“蒋总。”
前面的男人扭头看过来：“有事？”
骆绡云双眼亮晶晶看他：“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公司里有内鬼了？”
她才从屋里出来他就出现，哪有那么巧的事，仔细想想便知他怕是早就埋伏在房屋后面，所以才能及时地把她带到这边藏好。
蒋轩晨并没否认，好整以瑕看着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骆绡云来了兴致：“你比我先来这里，是不是看清了跟葛城凡见面的人？”
“把我刚才的提醒当耳旁风了？”
“你这样说好比让人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对不起，我吐不出来。”
蒋轩晨：“……”
骆绡云畅所欲言：“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葛城凡只是一个小小的运输司机，他车辆运输的损耗率居高不下还能继续留在公司，肯定有人在保他，所以今晚那个跟他见面的人嫌疑最大，是不是？”
蒋轩晨没正面回答，反问她：“你们不是都希望公司尽早破产好拿一笔钱走人，还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骆绡云语气坚定：“别人的想法我无法左右，但我希望自己能继续留下，还指望着公司可以给我升职加薪，当然希望公司越来越好。”
她语气坚定得似加入组织一般，蒋轩晨略微诧异几秒，平静回她：“本来可以看清，最后被某个人的电话铃声打乱了。”
骆绡云真想把手机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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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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