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南巡的车驾抵达杭州府那日,恰逢春末夏初,湖光山色,烟波浩渺。作为最受宠爱的皇子之一,胤禟及其家眷自然也在伴驾之列。九爷府在杭州临时置办的别院里,连日来灯火通明,下人们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康熙帝带着孝惠章太后(此时应为孝惠仁皇后,简称太后)驾临九贝勒别院用膳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别院正厅布置得雍容典雅却不失皇家气度。胤禟与卿玥亲自侍立厅门两侧恭迎。胤禟身姿挺拔,玉色常服衬得他眉目愈发清隽;卿玥则着一身藕荷色缠枝莲纹旗装,梳着小两把头,只簪了一支御赐的东珠步摇,清丽脱俗,眼神沉静,不见丝毫慌乱。
康熙帝扶着满头银丝却精神矍铄的太后缓步进来,目光扫过胤禟夫妇,最后落在卿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孝惠太后则是慈爱温和,尤其是看到卿玥端庄秀美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小九这媳妇,瞧着就极有福气。”
“谢皇祖母夸赞。”胤禟与卿玥一同行礼,声音恭谨。
众人落座,气氛却有些凝滞。侍膳太监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御厨精心烹制的杭帮菜摆上桌面:清蒸鲥鱼、龙井虾仁、东坡焖肉、宋嫂鱼羹……色香味俱全。然而康熙只略动了几筷子,眉头微蹙。这些菜式精致华贵,却与沿途行宫所供并无太大区别,未能跳出既有的樊笼。
八阿哥胤禩坐在下首,见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得色,旋即又换上温润笑容:“皇阿玛,儿臣听闻杭州府有家百年老店的腌笃鲜乃是一绝,汤清味醇,远胜御膳,不如儿臣派人去取来,让皇阿玛和皇祖母尝尝鲜?”
他这话看似贴心,实则暗藏机锋。既捧了地方风味,又隐晦地指出御膳(此刻等同于九贝勒府家宴)的不足。太后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慈祥的目光扫过胤禟和卿玥。
胤禟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脸色不变。卿玥却在这时抬起了眼,声音清晰而温婉,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回皇阿玛、皇祖母,八哥说得是,地方老店自有独到之处。不过,儿媳今日斗胆,也想为皇阿玛和皇祖母现做一道应景的家乡小点,用料或许不如珍馐名贵,胜在新鲜应时,或许能解几分暑气烦腻?”
此言一出,厅内落针可闻。
康熙的目光如电,落在卿玥身上:“哦?你亲自做?”
“是。”卿玥福身,不卑不亢,“儿媳得蒙皇阿玛赐字‘卿玥’,深感皇恩浩荡,无以为报。思及皇阿玛一路舟车劳顿,皇祖母亦需清润滋补,便试做了一道点心,借花献佛,还望皇阿玛和皇祖母不嫌弃。”
她态度诚恳,既提了御赐荣光表了忠心,又以关心长辈身体为由,又刻意降低姿态用了“家乡小点”、“借花献佛”等谦词,让人挑不出错处,也抵消了“现做”可能带来的僭越之感。
康熙沉默片刻,看向太后。孝惠太后倒是兴致勃勃,笑道:“既然是九福晋一片孝心,皇上,咱们就尝尝?哀家也想看看这丫头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准了。”康熙终于松口。
卿玥再次行礼:“谢皇阿玛、皇祖母恩典。”随即,在所有人或担忧或审视的目光中,由绿萼陪着,步履从容地退往备好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早已准备妥当。卿玥屏退大部分下人,只留绿萼和另一个绝对心腹的嬷嬷打下手。她目光沉静,开始动作。
她要做的是“福气包”——这是她改良了江南船点思路,又结合了现代奶黄包和果味流心饺子的灵感,以灵泉空间特产的食材为主料。
面粉选用空间黑土地新收、灵泉水揉打醒发好的极品麦芯粉,洁白细腻,筋道极佳。
馅料有两层:外层是用空间泉水喂养长大的奶山羊鲜奶,混合灵泉精华和少量西洋糖霜熬成的浓醇凝乳(类似软奶酪),香甜滑嫩;内层流心则是以空间出产的新鲜草莓为主,辅以清晨现摘、用灵泉催生开花的桃花瓣挤出的少许汁液,熬煮成浓稠如蜜的果酱,清甜中带着花香的雅致。
最特别的是点缀——她用薄荷叶的嫩尖和极细的、几乎透明的银鱼干(用灵泉水浸泡提鲜去腥),捏成象征吉祥的“如意云纹”和“小蝠(福)”的形状,在包子上点缀一二,最后点上两粒用胭脂红(空间红花提炼)点睛。
面团在卿玥手中翻飞、擀平、包馅、捏褶,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小包子都玲珑剔透,顶部点缀着鲜翠欲滴的“小福气”或“云纹”,小巧精致如同艺术品。更奇妙的是,蒸笼热气一熏,那用桃花汁染成的淡淡粉意便从薄透的面皮中隐隐透出,似初春的霞光,而点缀的薄荷叶更是散发出清新醒神的凉意。
绿萼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当一笼十二个胖乎乎、透着粉、顶着“小福气”、周身似乎萦绕着薄雾清香的“福气包”出笼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麦香、奶香、果甜、花香以及薄荷清冽的异香,瞬间爆发开来,霸道地穿透厨房的门板,直袭正厅!
正厅里,众人先是闻到了一丝极其清爽微凉的甜香,像是初雪混合了蜜桃的气息,紧接着,更浓郁的暖甜如同春日阳光,带着奶味的醇厚包裹上来……这股香气,比方才任何一道御膳菜肴都更加纯粹、诱人、层次丰富!
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连神色一直淡淡的康熙,眼中也掠过一丝惊奇。孝惠太后更是眼睛一亮:“呀,这是什么香气?如此好闻!”
胤禩端着茶杯的手,也微微一顿,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审视。
很快,卿玥亲自端着一个铺着雪白提花锦缎的紫檀托盘走进来。那十二个胖乎乎、粉嘟嘟、点缀着翠绿“福气”、周身仿佛笼罩在清辉中的“福气包”,如同降落凡尘的精灵,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阿玛,皇祖母,八哥,各位大人,此乃儿媳今日献丑的‘福气包’,请品鉴。”卿玥将托盘放在康熙和太后面前的桌案上,声音清越。
康熙拿起银箸,轻轻夹起一个。那包子皮薄得近乎透明,粉色的内馅隐约可见,顶部的薄荷小鱼微微颤动。他小心地咬了一口。
瞬间,温热的、如同凝脂般滑嫩的奶味凝乳在口中化开,极致纯粹的奶香混合着灵泉带来的清凉滋润感,瞬间抚平了旅途的所有燥热。紧接着,藏在凝乳核心处那滚热的、带着浓郁果肉的草莓酱流心“噗”地涌出,酸甜的爆浆裹挟着清新的桃花蜜意,如同在口腔里炸开了一朵芬芳的花!那恰到好处的甜与凉,浓醇与轻盈,形成了无比惊艳的层次感和反差感!而那点缀的薄荷小鱼,带来一丝恰到好处的咸鲜微辛,将所有的甜腻瞬间击破,只留下无比清爽的、欲罢不能的回味!
康熙的瞳孔微微放大,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甚至顾不上仪态,立刻又咬了一大口!
旁边的孝惠太后更是欣喜地笑眯了眼:“哎呦!这包子!外面又糯又滑,里面的馅儿又香又甜,还有这个红红的……是草莓吧?酸酸甜甜的,还有这花香味儿……最妙的是顶上这点叶子小鱼!吃着一点也不腻,反倒觉得浑身都舒坦!好!好个‘福气包’!当真是吃了有福气的!”
她老人家一边赞不绝口,一边已经用完了一个,意犹未尽地看着托盘里剩下的。
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康熙和太后的反应震住了。胤禟看着妻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惊艳。
胤禩看着盘中那玲珑剔透、蕴藏玄机的包子,再看看自己桌上那碗早已凉透的腌笃鲜,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无形的耳光,火辣辣的烫。他苦心营造的“地方风味”说辞,在如此具有颠覆性美味和巧思的点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捏着银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心中的惊涛骇浪和熊熊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这个董鄂卿玥……她怎么可能?!
康熙终于放下筷子,目光如炬地看向卿玥,那眼神已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深深的探究和一丝隐晦的激赏。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整个厅堂落针可闻:
“朕南巡至此,尝遍江南百味,也食过宫中珍馐无数。然这‘福气包’……滋味之奇、巧思之妙,匠心独运,返璞归真,竟让朕……耳目一新,唇齿留甘。老九,你这福晋,当真给了朕……大大的惊喜。”
他看向胤禟,语气意味深长:“难怪你如今‘心宽体胖’,府库充盈。卿玥之功,不亚于千军万马!”
这句评价,石破天惊!不仅点明了胤禟夫妇的财力,更是将卿玥的贡献提到了一个令所有人侧目的高度!
胤禟心神激荡,猛地起身,与卿玥一同拜倒在地:“儿臣(儿媳)惶恐!微末技艺,不敢当皇阿玛(皇上)如此谬赞!唯有尽心侍奉皇阿玛皇祖母,方不负皇恩!”
胤禩的脸色,在康熙那句“不亚于千军万马”出口的瞬间,彻底失去血色,惨白如纸。他看着跪在康熙面前,宛如璧人的胤禟夫妇,看着康熙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许,看着孝惠太后拉着卿玥的手亲昵地笑着称赞,一股冰冷的绝望和浓烈的杀意,如同毒蛇般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这场无形的较量,在这一笼小小的“福气包”香气中,已然分出了胜负。九爷府别院内,暖意融融,欢声笑语;千里之外的紫禁城上空,却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云,正悄无声息地汇聚、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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