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泉许久未见到黛玉了,她竟然比印象中那个娇小的身影又瘦了几分。
二人皆为明亮的眼神在此刻对上,黛玉不知为何,看到林清泉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感到松弛了,虽然她与哥哥从小相处的时间,甚至还不如宝玉多,可看到哥哥,却感到格外的安心。
兄妹二人见了礼,便在王熙凤身侧坐下了。
林清泉看到黛玉比去年又消瘦了不少,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怒意。
公侯之家,竟然如此苛待外家姑娘,只怕连知礼的寻常百姓家都不如。
“倒是许久不见妹妹了,好似瘦了些,莫非是从姑苏过来,有些水土不服,不适应这京城的寒气?”
听到林清泉的质问,一旁的王熙凤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为了避免尴尬,她不得不挽起袖子抿了口杯中的热茶。
而贾母也听出来了,黛玉来了京城都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哪还会有什么水土不服,这就是林清泉明晃晃的指责。
黛玉却笑得像个没事人一般,反而主动解释道:“哥哥有所不知,自母亲走后,每月我都要斋戒几日为母亲诵经,故而看上去清减了些。”
林清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转而看向贾母:“外祖母已答应了,今日我便接你回林家,家中特意请了个擅长淮扬菜的厨子,待日后收拾妥当了,再请贾家的嫂子姐妹们赏光。”
黛玉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老太太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准许自己回家,瞬间有些失了形态:“真的?”
“瞧瞧林妹妹个小馋猫,知道家里来了个淮扬菜的厨子,这就迫不及待了呢。”凤姐捂着嘴打趣道。
“嫂子惯会取笑我。”黛玉佯装害羞,跟凤姐嬉笑道。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贾母又问了林清泉家中父母的情况,正堪堪聊着,有小厮进来通禀,二老爷贾政回来了,请林清泉到书房一叙。
贾政刚刚下值回来,便瞧见了林清泉那辆停在门口的楠木马车。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可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再怎么提拔,也到不了妹夫林如海的水平,更与这个有状元之才的林家表少爷没有可比性。
贾家走到今天,他并不是个蠢人,圣上对四王八公的猜忌越来越深,这几年对他们这些靠着开**功封爵的越来越冷落,按理说若是此时能有个出色的后辈能弃武从文,转换路线,便是再好不过了。
可文官的路子哪有那么好走,看看当年贾珠吃的那些苦,文人有文人的圈子,他们这等武将出身的人家,便是想请个好一些的老师,都要备受排挤。
更何况自打贾珠走了,家中再没有有出息的后辈了,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跟着贾家攀上些亲戚关系的读书人,贾政是一门心思想笼络住林清泉。
贾政初见此人,只觉得对方像一汪深山里的泉水,幽深而不见底。
“早闻贤侄文采飞扬,今日一见,果然是人如其文。”贾政看着眼前风光霁月的少年,忍不住感叹道。
“舅舅过谦了,听闻舅舅家中也有一位公子,衔玉而生,想必也定然是个温润如玉的小公子,怎么不叫他出来呢?”
听到林清泉想见宝玉,贾政心里便很不是个滋味,那个孽障,自打那日挨了几板子,便终于有理由不去上学了,恐怕这几日还在床上歪着呢。
“你有所不知,小儿顽劣,这几日天冷,他染了风寒,正卧床休养呢。”
贾政只得找了个借口把林清泉哄了过去,总不能告诉他,他儿子被他打的下不了床吧。
林清泉一愣,脸色露出几分歉意的表情:“京城的天气确实比南边冷得多,我一路匆忙赶路,也在家中休养了几日,今日才出门呢。还好今年薛氏布庄研制出了毛衣,有这御寒之物在,倒是比往年好过了不少。”
一提起薛氏布庄,贾政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骄傲:“你有所不知,这薛氏布庄如今的当家人,正是内人的亲外甥女呢,那时候她还在贾家住着,谁知这孩子竟如此聪慧,能想出这样好的东西来,可真是大功一件。”
林清泉暗自腹诽:说的好像你的亲闺女一样。
二人又谈论了一番策论,贾政还装模作样的指点了一番,却越发觉得林清泉的水平深不可测,有几个问题连他都被问住了,只得胡诌一番。
一通十万个为什么下来,唬的他都不敢多聊了,好在此时下人通禀,已备好了席面,贾政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引得林清泉往前厅去。
今日得知林清泉到访,贾政特意拿出了珍藏了多年的好酒,还喊来了贾珍和贾琏一同作陪。
林清泉本就是个活络的性子,虽然年纪小了些,可多年来走南闯北,待人处事方面自然要比同龄人老成许多
没过一会儿便将屋内有些生疏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在座的几个爷们纷纷对他夸赞不已。
尤其是贾琏,他平日里很是瞧不上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今日见林清泉引经据典头头是道的模样,他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心生向往。
贾琏平日最好读些奇文异志,却一直被贾赦骂他读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今日与林清泉一番交谈才发现,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才子竟然也爱钻研这些“天圆地方”一类的奇书。贾琏惊喜异常,恨不得当场与林清泉结为异性兄弟。
一想到林清泉那里还有他未曾看过的天文志,贾琏便心痒的问道:“我与林兄弟今日真是一见如故,林兄弟刚刚说的那些书,我有些确实未曾读过,不知林兄弟可否割爱,借我眷抄一番?”
话一说完,贾琏便有几分后悔,现如今的世家藏书,乃是家传之物,诸如林家这类书香门第,更是注重书籍的传承,甚至有些孤本,还被视为传家之物,自己贸然开口,该不会让他为难吧。
“当然可以,琏二哥若是想看,随时都能到林家来寻我。”
林清泉今日也是有几分惊喜的,本来他没对贾家的任何人抱希望,突然跳出来一个投脾气的贾琏,他确实出乎意料。
毕竟欺负黛玉的只是王夫人,与贾家的其他人无关,这个贾琏今日这么热情,不只是另有目的,还是真心相交,但不管是哪一种,他林清泉都没什么好害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势而为,人定胜天。
送走了林清泉和黛玉,贾琏带着几分醉意的回了房里,看凤姐儿正在清点账本,他不禁凑了过来。
“我的二奶奶,在忙什么呢?”
看着贾琏带着几分醉意吊儿郎当的样,凤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倒是好,天天吃香喝辣,公爹说要替你寻个差事,你也不正经干,如今姑妈犯了忌讳,就我一人管家,每天忙的像个骡子一样!”
“凤儿,可别恼了,你今日可曾见到林家兄弟?”
贾琏突然话锋一转提到林清泉,反倒让凤姐更郁闷了:“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人家比你小好几岁呢,这眼看着都要金榜题名了。”
“凤儿,你有所不知,我今日与林兄弟交谈,他也对天文地理很感兴趣呢,甚至研究的比我还多。我想着以林兄弟之才,以后朝堂定能有他的一席之地,你说,我日后跟着林兄弟混可好?”
凤姐听此,十分稀奇的看向贾琏,这也没喝多,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贾琏一向是个眼高于顶谁也不服的人,今日竟然说要跟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混,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凤姐半信半疑:“你当真这么想?”
贾琏身上虽有些酒气,可眼底却一片清明:“自然,我整日这样无所事事,也不是个办法,如今虽能袭爵,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往后什么样,为了咱们的姐儿,也得有个盼头才是。”
一提到女儿,王熙凤的鼻尖忍不住的泛酸,这一刻,她从贾琏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自己劝了他多少次了,走恩荫授官,好歹有个一官半职的,也能为她们娘俩争口气。贾家不缺势利眼的人,若非她性格强势,以老太太偏心二房那个态度,谁还把她们大房放眼里。
若是贾琏能再争气些,她便也能尝尝有人护着的滋味,不用干什么都冲到头里去了。
凤姐想到自己这些年为贾家操得这些心,便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哭诉,外人只知道东府二奶奶嫁了人便能掌家,公府侯门之地,好不威风,谁又能看到,她掏了体己银子为贾家做的这些贴补,她为了不落人口实,从王家旁系一个马大哈的小姑娘,成为无可挑剔的公府儿媳。
做男人肆意快活,似乎只要成了家,哪怕一事无成,也能在家里摆足“老爷”的架子。
可女人呢,明明出嫁前还是个活泼快乐的小姑娘,结了婚却要面对各种问题,凤姐有时候恨不得能立刻跟贾琏和离,抱着姐儿远走高飞,再也不去操心这一大摊子。
凤姐也只是这么想象,毕竟就算她敢做,她背后还有整个王家,她不能让王家的姐妹们也被她拖累。
真不知这林清泉是不是会什么仙法,竟然把贾琏给哄了去,若他这能拉贾琏一把,自己愿意给他立个长生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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