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克达难掩欢喜,满腔雀跃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教所有人都投去惊诧的视线。
整个室内寂静无声,安静得可怕。
半响室内才有人悄声嘀咕:“他们,真的是朋友?”
“当然是!”喇克达慢一拍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面对周遭人质疑的目光,他僵着表情,忙不迭为自己解释:“我,我,我这是激动,为能够找出真相而激动!”
面对所有人怀疑的视线,喇克达连忙指出嫌疑更大的人来:“大皇子殿下,还是赶紧审讯审讯吴掌柜!教奴才说,吴掌柜夫妇应当就是杀害噶尔汉的凶手!”
“他们熟悉酒楼,想来定然可以避开其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噶尔汉。”
“最重要的是——”喇克达指着吴掌柜夫妇,掷地有声:“他们夫妇和噶尔汉有仇!”
“你说什么!?”吴掌柜瞬间急了。
“怎么?心虚了?”喇克达为了摆脱身上的嫌疑,顾及不了其余事。
他双目直直盯着吴掌柜,冷笑道:“上回喝酒时噶尔汉曾与我们说起过……你每个月要上交一大笔钱给他,这笔钱几乎是你家铺子能赚到的一半利润吧?你说说,你到底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里,只能由着对方这般敲诈勒索?”
“…………”
“真有此事?”胤褆看向被喇克达犀利的话语刺到,脸色不太好看的吴掌柜。
商铺经营何其困难,从中抽出近半的利润,定然会对经营造成困扰,甚至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影响整个酒楼。
要是酒楼经营出现问题,那吴掌柜夫妇的确可能因钱财问题而诞生杀人动机。
“……是,是有这么回事。”吴掌柜沉默了下,立马承认了这件事。紧接着他立刻反驳:“只是和喇克达大人说的不同,我交钱给噶尔汉大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噶尔汉大人,可是我家的恩人啊!”
“要不是噶尔汉救了小人一家,小人和贱内都死在那场事故里了,我下毒害死他,岂不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更不用继续开铺子了!”
一旁的四皇子胤禛闻言,忽然一愣,他正想开口时被胤褆拦住。
胤褆看了眼吴掌柜,又转身给高远一个眼色,教他去调查这件事的真伪。
喇克达先前还气势汹汹,等发现吴掌柜昂首挺胸,巍然不惧侍卫去调查的架势,气势到底是颓废了些。他嘴里悄声嘟嚷两句,却也没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眼巴巴地瞅着外头。
没半响功夫,高远便从外面进来,给出肯定的答案:“……半年前吴掌柜一家曾遭遇歹徒打劫,是路过的噶尔汉救了他们。”
“这件事,周遭邻里都知道。”
“据说噶尔汉也是因此入了赫舍里大人的眼,而后更是被调到格尔芬大人身边做事。”
吴掌柜松了口气,抹了抹头顶渗出的汗珠子:“大皇子殿下,这样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胤褆不置可否,他清楚知道他从未说出噶尔汉是被毒杀之事,吴掌柜却是脱口而出。
在他看来,吴掌柜赫然是头号嫌疑人。
只不过凡事都需要证据,没有证据以前胤褆不会擅做答案。更何况胤褆环顾四周,看着神色各异的嫌疑人们,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似乎还漏掉了什么。
“吴掌柜,可否有怀疑的人?”
“有!”吴掌柜伸手指向喇克达,直言道:“便是他!”
“喂!你,你血口喷人!”
“喇克达大人,您欠噶尔汉大人一大笔钱吧?”吴掌柜避开喇克达的怒视,转身看向胤褆:“大皇子殿下,今日的宴席菜单并非噶尔汉大人所订,而是喇克达大人定下的。”
“据小民所知喇克达大人在赌坊输了不少钱,之前三番两次问噶尔汉大人借钱,至今起码欠下近千两银子了!”
“近千两白银!?”三皇子胤祉嘶了口气,没忍住惊呼出声。虽然他们兄弟几个尚住在宫里,对外头的花销不算清楚,但他们也清楚知晓一品大员年俸不过一百八十两,加上禄米津贴也就五百两上下。
至于如喇克达般的普通旗人,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加上禄米才勉强能到百两。
别看百两银子听上去不怎么多,事实上已是普通人家七八年的收入,至于近千两白银,都可以在京城买上一座两进的宅院。
吴掌柜的话语一出,众人瞧着喇克达的眼神迅速发生变化。仅凭喇克达的收入想要偿还这般的债务,是件极为困难,的确有可能会因此犯案。
喇克达注意到众人投来的视线,急得脑门直冒汗:“不是……真不是我!”
“我没有杀人!”喇克达惊慌失措,大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要章泰帮我做个证,请噶尔汉宽限我些日子……让我,让我再找个机会凑钱!喂!章泰,你知道的对不对?快帮我说话啊!”
“是这样没错。”
“听到没?而且我来到酒楼以后都和章泰在一起,根本没时间犯下案子。”
“你们两个一直在包间?”
“倒不能说一直都在包间里……”喇克达闻言,想了想道:“章泰中途去了一趟茅厕。”
“用了多少时间?”
“这……奴才并没有注意过,应当一刻钟?两刻钟吧?”
胤褆想了想,索性起身带着几人往章泰和喇克达所休憩的包间而去。
这间名为同和酒楼的铺子共有上下两层,众人所在的包间乃是二楼最里侧的,往前走便能见着环绕而下的宽阔楼梯。
走到一楼,左手处是大堂和灶房,右手处则是包间,中间的小路直通后院,能前去茅厕。
胤褆走入章泰和喇克达先前所坐的包间,这里远比楼上包间要小得多,装饰简朴雅致,透着窗户能见着外面茂密的花草,缝隙间隐约能见着几名侍卫来回走动。
“这里虽然花草茂密了些,但透过花草间隙还是能看见人的。”喇克达指着窗户,又指了指他先前的位置:“我当时坐在那边,亲眼见着章泰从这边走过去的。”
“从左边还是右边?”
“唔……应当是右边?”喇克达想了想,很快给出答案。
胤褆挑了挑眉,看着外头若隐若现的人影,即便他的视力也很难分辨清楚走过去的侍卫面容:“你确定,你见着的是章泰本人?”
“是,是啊。”
“你朝他打招呼,或者说话了?”胤褆透过窗户往外看,心下思考着整座酒楼的格局,同时询问道。
“没,没有?”
“那你怎么确定他是章泰?”胤褆收回目光,好奇地转身看向他。
“就……他穿的衣服?还有感觉?还有那个时间啊……我和章泰打小就是朋友,肯定不会看错人的!对吧?章……泰?”喇克达迟疑着回应,又求助般地看向章泰。
打从刚才起,章泰一直沉默寡言。
面对喇克达有些紧张的问话,他吐出一口气来,定神道:“是……这样。”
胤褆锐利的眼神看向章泰,比起喇克达的引人注意,章泰格外内敛,全程都几乎没有情绪变化。
他的视线从章泰的衣衫上滑过,最后落在鞋面上,章泰虽为旗人,但穿着并不张扬富贵,衣衫是竹青素色,边角连刺绣都无,露出的皂靴也是最为普通的款式,上面花纹皆无,边角还有点脏兮兮的。
胤褆挑了挑眉,注意到不同寻常的点,章泰的皂靴被擦拭过,但依稀还能见到点未擦去的新鲜黄泥。
他刚刚转悠的那一圈,未见过这般的黄泥。胤褆眼神闪烁,招武声过来叮嘱两句,又使人将章泰带出门外。
不多时,他指着窗外闪过的人影,忽然问道:“喇克达,那是章泰吗?”
喇克达闻言抬起头,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眼:“是……哎?”
映入眼帘的是三名穿着竹青色衫子的身影,他们疾步匆匆,几乎没有给人观察的机会便消失在树影后。
“其中有章泰吗?”
“哎?……额,有……吧?”喇克达迟疑半响,犹犹豫豫回答。
胤褆笑了笑,很快出去的章泰又回来了。只是他这回身上穿着件白色衣衫,倒是另外两名侍卫和太监武声穿着不同款式的青色衫子。
“章泰刚刚走过去过,穿的是白衫。”
“至于你所见着的章泰,则是旁人穿着青色衫子走过去。”
“那眨眼的功夫,你是怎么确定那人是章泰的?还是说你当时根本不是在包间里,这才确定章泰从后院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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