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返回齐云寨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程辛将受伤的弟兄和抢回山寨的粮食处理完之后,才得出空闲来管许清徽。
程辛的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此次筹粮出了这么大岔子,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二当家交代。
他恨不得立刻手刃了眼前这个人,更欲将其扒皮抽筋,以解心头只恨。
“程大哥明鉴,泄密之事我完全不知情啊!”
程辛并冷着脸,没有理会许清徽说的话,拿起了磨刀石,喷了口酒在刀面上,开始磨刀。
许清徽默默咽了口口水,感觉那把刀下一秒就会落在她脖子上。
她悄悄扭动了下被捆住的手脚,之前被扔在马背上,颠了一路,估计现在身上早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我知道程大哥此时正在忧愁粮食的事情。此事意外在我们交易时发生,我终归是得负责任的。”
见程辛并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应该是自己刚说的话被听进去了一些。
许清徽咽了口口水,继续斟字酌句道:
“我愿意尽己所能来弥补。”
程辛一开始带走许清徽,只是为了之后出气,并没有指望许清徽能替他解决燃眉之急。
故此只当许清徽是垂死前的挣扎,没有太在意。
毕竟眼前一个小吏,命也不值钱,能做得了什么弥补。
此时程辛身边的一个山贼小弟凑近程辛,道:
“杨哥方才说,我们是入城之后就被那臭知府盯上了,确实不一定和这个姓许的有关系。”
许清徽竖起耳朵,努力偷听。
Yang哥?应该就是先前给他们传信的那个白衣人?
那山贼小弟继续道:
“您不妨听听他究竟有什么主意,如果他真能有什么好办法,岂不是意外之喜?就算不中听,到时候再杀也无妨嘛。”
程辛觉得那山贼小弟说的在意,便对许清徽道:
“你想怎么弥补?”
“让我见你们老大。”
许清徽抬起头,直视程辛的眼睛。
“就你?你也配?”程辛嗤笑一声。
“我是许家大小姐许清徽。”许清徽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直视怔住的程辛,道,“这个身份,够不够?”
*
在找了阿婆验明许清徽的女子身份、又花了好几个时辰找到山寨中曾远远见过许清徽的人来辨认后,程辛等人终于有了七分相信,眼前的“许罄”就是那个许大小姐许清徽。
而程辛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将许清徽带去见了他的老大——齐云寨的二当家,梁孟德。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许清徽?”
梁孟德很质疑,但是他又对程辛的判断能力还是有一定信任。
“等我帮梁大哥带来了粮食,不就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吗?”
闻言许清徽道。她的神色坦荡,神情之中未露半丝惧色。
她暗暗观察对面的梁孟德。与意料之中不一样,程辛等人口中的老大居然不是那个传闻中神秘的齐云寨寨主,而居然是齐云寨的二当家。对面的二当家梁孟德,尤其是在身侧略带几丝书生气的程辛的衬托下,更显得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草莽,思维直接。
她之前也来过齐云寨,也认识了一些山贼,只是周围竟然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看来这个齐云寨内部应该如当初所预料的那般,并不太平或团结,内部至于有两拨彼此分裂与对立的势力。而此次,她被抓到了与上次相对立的阵营之中。
“你想我放了你、然后你去许家带粮食来?”梁孟德粗犷地朝地上拕了口唾沫,“那你不直接跑了。真当我傻啊!”
梁孟德解决问题的办法十分简单干脆:
“来人,直接给她绑了,给许家去封信、拿粮食来换人。要是没人来,说明她就是假的,直接宰了吧。”
“哎梁大哥,别急啊!”
许清徽连忙阻止想上前来动手的山贼小弟。
“要是直接绑了我去换人,这以后在想一起坐下来聊生意不就难了吗?”
许清徽挣扎着大声道,心一横直接半猜半蒙。
“您难道不想与许家长久合作吗?毕竟罗家的态度您也看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与罗家的关系?”
许清徽知道自己刚才蒙对了,脑子飞速运转,继续忽悠道:
“好歹我许家也是清川府的大族,某些消息也是知晓一二的。更不用说罗家人在清川府城内横行霸道,说他们手下有齐云寨的山贼任他们驱使,谁不服就灭了谁。”
许清徽欢快地给许家刷一波好感度,顺便坑罗家一把。
毕竟山贼远在齐云寨,并不常在府城内部活动,并不可能对罗家所做的事情全都了如指掌。只要她抓住其中一些捕风捉影的内容,加以渲染夸大,如此扩大山贼与罗家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许清徽所说的话也并不是全是空穴来风,除了之前听说的小道消息外,通过此次山贼筹粮之事,山贼与罗家之间的间隙也可见一斑。
若是罗家与眼前这位二当家的合作当真牢固,那么程辛筹粮也不会那么艰难了。
“我之前还听罗家子弟说过......说......”
“别支支吾吾、娘们唧唧的,有话快说!”
“说山贼就是他们罗家养的条狗!”
“他爹的,老子就知道那王八蛋靠不住!”梁孟德火气瞬间就上来了,眼前的茶盏被他扔到墙上砸得粉碎。
梁孟德蹭地从凳子上起来,似下一秒就要去找罗家的人报复。
程辛等人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将梁孟德安抚下来。
“你既然说罗家靠不住,又如何证明你许家靠得住?又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
程辛显然比梁孟德有绸缪得多,他直接代替梁孟德对许清徽问出了两个尖锐的问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许家不过是也想做些生意罢了,先前的粮食便是我许家的诚意,只不过出了点意外。但请放心,我们之后很是愿意弥补的。”
“而且罗家势力越来越扩大,我们许家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反击而已。”
七分真三分假,却使得许清徽说出来的谎言显得更为真实了。
“先前,前来报信、提醒我们有埋伏的,是罗家的人。你许家嫌疑可大多了。”
“哎呀程哥哥,这就更可怕了不是吗!罗家这摆明了就是在刻意阻止你们拿到粮食啊!在城中买粮时就各种推阻、使得你买粮各种不顺利;之后在你终于成功买到粮食后,将你们卖给官府、使得你们还是没办法拿到粮食。之后居然还特意前来送信、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其心可诛啊!”
程辛表情一时阴沉不定,尽力分辨许清徽所言的真伪。
“程兄弟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梁孟德重重地拍了拍程辛的肩膀,“筹粮之事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都是那罗家太小人行径!”
“只怕是看我们势力扩张,不受他们控制,所以在给我们点颜色看看。”
梁孟德恶狠狠地道,也阻止了程辛继续质疑下去。
他与罗家间有矛盾已久,且看罗家那帮人的小家子做派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故此差不多已经相信了许清徽的话。
“梁大哥英明,正是这个理呀!”
许清徽连忙趁热打铁:
“而我许家可有诚意多了。哥哥可以让我去封信,说清楚我只是来做客,再让我家人将粮食送来。届时妹妹的真心,也可以分明了。”
双方最后愉快地达成了一致,最终按照许清徽所言,由她书信一封,由梁孟德派人送去了许家的铺子。
由于中间还需两三日时间的往返,许清徽便被梁孟德暂时安置在了一处山洞中。
只是为了避免许清徽逃跑、也为了保障许清徽的安全,程辛额外派了几个山贼在洞外盯着。
待程辛等人都已经离开后,许清徽才后怕地发现,自己内里穿的衣服已经早已被冷汗沁透了。她就近瘫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这才敢卸掉伪装了一路的风轻云淡。
好在山贼最终还是相信了她的忽悠。
这件事肯定不能够直接通知许家人处理的,许家人并没有与山贼打交道的经验,只怕最后真的直接拿粮食来赎人。那就真的变成和山贼做生意了,她可没兴趣去壮大山贼的势力。
所以她给出的送信的那件铺子,其实名义上虽然是许家铺子,实则是许清徽与沈怀川暗自联络的铺子。只要山贼将那封信带到铺子,信便能被交到沈怀川手上。
此事她能力范围内所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她只能交给沈怀川、也只敢交给沈怀川处理了。
至于信里明面上给程辛、梁孟德等人看的内容那些并不重要,她相信沈怀川一定能读懂她隐藏的意思:
第一,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第二,山贼与罗家间有很大的矛盾;
第三,山贼十分缺粮,粮食便是他们这边最大的诱饵与筹码。
至于后续行动的其他细节,由沈怀川自己决定便好了。
她相信只要能成功将消息传递给沈怀川,他一定能有办法救她。
许清徽仰头望向夜空,今日天气很好,隆冬的夜空中仍有繁星在默默相伴。
许清徽深吸了一口冬夜里的寒气,又缓慢吐出,看那气雾慢慢消散在了空中。
此时此刻,她突然十分想念沈怀川。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单纯觉得,如果此时此刻,那个人正好在她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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