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乾隆对这个病恹恹的儿子有多少感情,那肯定是没有很多的,毕竟他儿子不少,便是有再多的父爱也不够分,更何况皇家中人,又能有多少真情在呢。
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儿子,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争宠的工具,害成这样,乾隆心里到底多了几分怜惜。
乾隆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静容,淡淡道:“皇贵妃,你看谁适合抚养九阿哥?”
静容心理咯噔一下,乾隆这个坑货,怎么尽给她出难题,这么烫手的一个山芋,不管是给谁,只怕都会落埋怨。
但是此时皇帝问了,她也不得不说:“嫔妾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万岁爷慧眼如炬,此事还要您做主。”
这话说不上好,却也中规中矩,乾隆听了微微皱眉,倒也没有再为难静容,淡淡道:“既如此,就让令妃先抚养吧,她为人温柔宽厚,想来是能照顾好九阿哥的。”
静容在心里默默为令妃鞠了一把同情泪,乾隆这简直是坑货中的战斗机啊,这宠妃当得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静容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欣喜状:“皇上果然慧眼如炬,令妃的确是个周全的。”
乾隆听着这恭维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觉做了件大好事,一边给了自己宠妃天大的脸面,一边又安置好了自己的儿子。
若是静容知道他这番想法,指不定要翻个大白眼。
不过乾隆的慈父情怀也就这样了,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道:“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静容和面色惨白的嘉贵妃将人送了出去,看着皇帝仪仗的离开,静容转过身看向嘉贵妃。
“嘉贵妃,皇上的意思你也知道了,早些做准备吧。”
嘉贵妃冷冷的看着静容:“娘娘是在嘲笑我吗?”
脸色可变得够快的,静容冷笑。
“你有什么值得我嘲笑的吗?”静容此时也分毫不让:“这宫里的事儿,我本也打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主意,没想到,一片好心,到头来倒是让人养大了心思,你今日作茧自缚,也是因果报应了。”
嘉贵妃紧紧咬着牙,一脸冷漠的看着静容,一言不发。
静容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皇上吩咐了,以后启祥宫的份例减半,嘉贵妃闭门诵经,也正好磨磨心性。”
说完这话,静容转身就走。
嘉贵妃看着静容背影,脸上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
还是边上的冬雪看着害怕,低声唤了一句:“娘娘。”
嘉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掩住了脸上神情,只是眼中的恨意依旧未消,她沉默许久,终于低声道:“将九阿哥的东西收拾一下。”
冬雪听着这话迟疑了片刻,小声道:“明儿就是三十了,想来不宜挪动宫室。”
嘉贵妃听了冷笑一声:“皇上下的令,便是玉皇大帝到跟前了,都得等一等,别废话了!”
冬雪这才住嘴,小声吩咐底下人行动。
而嘉贵妃则是看着宫门,陷入了沉思,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若不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自己又是永珹永璇生母,处罚可能更重,不过没关系,只要没有证据,那自己迟早也有起复的一日,到时候,到时候……
嘉贵妃握了握拳,转身朝着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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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回了翊坤宫,先喝了一碗红枣姜茶,去了身上的寒气,这才缓过气来。
白苏面上有些忿忿:“娘娘往日里对嘉贵妃那样好,她竟然如此算计娘娘,果真是恶毒!”
白苏虽然不如白芷聪明,但是这一来二去的,又哪里猜不出这内里的问题。
静容淡笑了一声:“人心隔肚皮,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置气,她自知九阿哥立不住,便想要以此博取怜惜,再捎带上我,岂不是一箭双雕。”
静容此时也算是想明白了,嘉贵妃自从生下病弱的九阿哥,就基本上失了宠,乾隆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却责怪她,为了位份,隐瞒身体状况,没有照顾好皇胎,导致九阿哥病弱,而此时大阿哥三阿哥又双双被废了前程,四阿哥成了所有兄弟里最年长的一个,这不就给嘉贵妃透凉的心上浇了盆热水,心思一下子活泛起来了吗?
这心思一活泛,人自然就有了“上进心”,想要上进,就要获得圣宠,获取更大的权利,而自己,不就是这后宫里的活靶子,她上进路上的拦路虎吗?
想通了这些,静容原本心中的不忿,变少了很多。
总归这人活一世啊,各有各的所求,这所求成了执念,便也入了魔,实在是太常见了。
想着这些,静容也觉得有些无趣,她知道,嘉贵妃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轻易被这种事打倒的,她迟早还能回来,到时候说不得又要掀起一番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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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发生的时候虽然雷霆万钧,但是等后宫嫔妃们都知道的时候,却仿佛在湖水里投入了一枚小石子,只是泛起了微微的波澜,各种妃嫔们,都好似无事发生,没人敢多问,也没人敢议论。
也就是乾隆在第二天自打脸,说如今年下,不好挪动宫室,先让九阿哥住在启祥宫,等年过完再挪动。
静容听了,不免赞叹令妃好手段,能让乾隆改变心意,这不是一般人啊。
不过感叹了一句也就过去了,今天是大年三十,静容需要做的事很多。
朝廷那边已经封印了,乾隆也没啥事,就去了养心殿写福字,准备赐给臣子,而静容则是准备晚上的宴会。
和往年一样,三十晚上的宴会,是宴请宗室,如今满清入关许多年,黄带子红带子加起来不知道多少,但是能得皇室赐宴的,却只是其中少数。
可是就这些少数人,安排起来也很费神。
静容又检查了一遍菜单和座位,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一下,知道还能再休息一两个时辰。
白芷看着静容满脸倦色,有些心疼,柔声道:“娘娘何必事必躬亲,往日里孝贤皇后也没有您这般费心的。”
静容听了苦笑:“我如何能与孝贤皇后相比,这是我第一次主持宴会,若是有丝毫差池,皇上和太后那边,只怕就不好交代了。”
白芷也是聪明人,自然听明白了静容的言外之意,如此,心中却是更心疼静容了。
“娘娘也太苦了。”她小声道。
静容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什么苦,那些吃不上饭的贫民老百姓才是真的苦,她付出的这番心血,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正说着呢,白苏突然进来了,她面上有些古怪:“娘娘,令妃娘娘求见。”
静容睁开眼,脸上闪过诧异,这眼看着要开宴了,令妃怎么会来?
“让她进来。”虽然心中诧异,但是静容却也不敢给她吃闭门羹。
白苏领命出去,没一会儿,令妃便款款而至,她今日也要参加宴饮,所以已经着了朝服,看起来倒是比往日多了份威严的气度。
令妃一进来便对着静容行礼:“给娘娘请安。”
“你这人就是多礼,快起来,坐吧。”静容笑着道。
令妃这才坐下,不过也不敢坐实,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
静容知道她谨慎的性格,因此也不以为忤,只温声道:“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令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捂捂嘴,小声道:“原也不想打扰娘娘的,但是之前皇上吩咐让我照顾九阿哥,我心中惶恐,因此只能找娘娘开解。”
静容不信令妃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人家都问了,静容也只好回答,不过也别想从她这答案里听出什么阴私,她说的还是那番官话套话。
“我当是什么事,原是这个,不过是因为嘉贵妃慈母之心,想着要给九阿哥诵经祈福,皇上听了,便也准了,不过她去祈福,九阿哥却没人照顾,皇上便想起了你,说你温柔细心,正是合适的人选呢。”静容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眼神,笑看着令妃。
令妃听了这番鬼扯,面上浅淡的笑容丝毫不变,只温声道:“承蒙皇上天恩,我心中着实感激不尽,只是九阿哥病弱,我又是个没有生养的,心中实在难安。”
静容听了叹了口气:“你有这个顾虑,也是实情,只是此事是皇上乾纲独断,便是我,也没有插嘴的余地。”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幸好皇上也安排了张院判照顾九阿哥病情,张院判最善小方脉,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静容知道令妃的顾虑,但是这是却不是她们这些宫妃能决定的。
令妃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早有所料,因此并不气馁,只点了点头道:“娘娘说的也是,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静容笑了笑,没有多说。
她看得出来令妃是个聪明人,而且她不仅聪明,还能笼络住乾隆,所以她猜也能猜得出令妃在知道这件事不可转圜之后,会用出的手段——不过一个拖字诀罢了。
现在就只能看,到底是令妃拖得时间长,还是九阿哥的命更长。
之后静容又和令妃聊了几句家常,眼看宴会的时间也快到了,便换上了自己皇贵妃的朝服,然后和令妃一前一后,乘着翟舆,朝着交泰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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