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惠儿同纳兰容若一样,都是助人为善的主儿。
“说起来朕也有许久未曾见惠儿了。”
纳兰容若听罢,轻轻颔首道。
“小姑娘长大了些,便渐渐的不喜欢拘束。宫里头规矩多,她不爱来。”
“也是,她素来调皮,想来是不愿意在朕面前立规矩的。”
康熙点了头,“只是除夕之夜总不能也不来吧。”
纳兰容若有些意外的笑笑,“万岁爷的意思是要邀请惠儿来参见除夕年宴吗?”
“今年宫中属实冷清,倘若可以,你们都进来热闹热闹才好。”
康熙支着胳膊,唇边似笑非笑。语气虽柔和,纳兰容若却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微臣遵旨,除夕夜定然带表妹一同进宫。”
“嗯。”
容和抿唇,她将桌面上冷掉的茶水收起来,默默转身往外走去。
她掀开卷帘,外头还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康熙特意吩咐不准扫雪,故而白光一时间倒是晃了她的眼睛。
容和脚下微微踉跄,险些跌落手中茶具以及那个暖炉。
她走到廊下,见那八哥正伸着一张嘴,八哥听到脚步声便开始扑棱起翅膀来。
“没吃的了吗?”
容和暗自嘟囔了一句,随手撒了一把细米。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八哥嚷道,正巧被出门的纳兰容若听见。
纳兰容若脸色微沉,似乎不太喜欢鸟儿这样叫。
“这鸟果真是年纪大了,如今连人都分不清。”
纳兰容若走上前,将原本掀起来的鸟罩重新盖上。
“纳兰公子。”
容和转眸,温和客气的行礼。
“它是当年万岁爷同先皇后出宫游玩时买的,算算日子如今也快有十岁了。”
纳兰容若温柔的望着容和,秋水一般的瞳澄澈无比。
容和无法抵挡纳兰容若这样的眼神,然后手中的暖炉却在时刻提醒她,他是有婚约的男人。
“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容和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同纳兰容若对望,连忙转身想要离开,却被纳兰容若出声喊住。
“昨儿喝多了酒今日要记得喝一碗醒酒茶。”
“多谢纳兰公子关心。”
容和没回头,只是站在原地等了等。
“还有这个。”
纳兰容若却走上前,递给容和一枚簪子。
一只很简单的玉簪,却正巧是兔子的形状。
这不仅会让容和想起昨日惠儿暖炉上挂着的那个吊坠,她微微蹙眉,轻声道。
“奴婢平日不喜佩戴这些。”
纳兰容若原本上扬的唇顿时耷拉下来,他感受到了容和今日的冷漠。
“既不喜欢,那改日便挑旁的送你。”
他轻声道,语气仍旧是温和的,没有丝毫恼意。
容和轻声道,“奴婢无德无能,不配收纳兰大人的礼物。更何况这些精贵东西也不是奴婢一个小小的宫女能用得起的,还请纳兰大人日后不要再送了。”
她并不喜欢纳兰容若这种对所有人都好的性格,尤其是送簪子这样暧昧的举动。
“你在我心中并非只是一个普通宫女。”
纳兰容若不明白为何容和的态度会转变的这样快,分明在前几个月他们二人还一同骑马驰骋草原畅谈古今。
“可奴婢的确只是宫女,适才是奴婢僭越了,奴婢先行告退。”
纳兰容若还想再说,然容和却脚步匆忙很快拐过了走廊。他不解的看着容和离开的背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身后魏珠走上前来,轻声道。
“这丫头脾气古怪着呢,昨儿都敢不领万岁爷的情,纳兰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纳兰容若回过头,顿首道。
“她的确与众不同,只是不知她昨儿对万岁爷做了什么?”
魏珠朗声笑了笑,随即摆手,将昨日的场景绘声绘色的说了不少。更将她同康熙两个的肢体接触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魏珠这张巧嘴今儿却将纳兰容若说的脸色低沉。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纳兰容若勉强维持着体面,轻声道。
他原不知,容和私下里竟已经同康熙那般亲密。
如此一来,却也难怪容和不愿意接受他的玉簪。
“这有什么,不过就是奴才随口说着玩玩。地上雪厚,纳兰公子注意脚下才是。”
魏珠朗声笑道,目送着纳兰容若离开了乾清宫。
他的小徒弟不懂眼色的凑上前来,“师傅适才说的可是真的?”
“万岁爷的事情还能有假?”
魏珠斜了他一眼,得意的说道。
“那这么说来,这位容和姑娘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虽说不是十拿九稳,却也极有盼头了。如今万岁爷心中是还怀念着先皇后,适才未曾有所动作。”
魏珠清了清嗓子,远远的瞥了一眼在外头的梁九功,轻声道。
“等容和姑娘做了娘娘,咱们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好过咯。”
“也是多亏了师傅您慧眼识英,那梁九功岂会是您的对手!”
小徒弟奉承巴结着拍马屁,魏珠很是受用的点头,用拂尘点了点他的帽子,朗声道。
“好好当你的差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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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季来的颇为猛烈,自从那场初雪过后天气便一天比一天冷起来。
自打选秀的消息传出去,这宫里头便也开始着手准备了。尤其是内务府,要提前一年赶制秀女们的衣裳用品,加之布置清扫那些闲置的宫殿,便是到了年尾也闲不下来。
辛者库的活计便更加不好做了,冬日这样冷,她们仍旧要做那些最苦最累的差事。结了冰的凉水也要用来洗衣裳,一刻也是不能停的。
比起这些宫人们,在乾清宫当差幸福多了。
容和如今反倒是很爱待在康熙身边伺候,旁的不说,单单是炭火也管够的。
殿内烧的暖洋洋的,康熙身边也没人敢喧哗,安静又惬意。
这日花溪染了风寒实在起不来床,容和便一大早起身过来奉茶了。
进屋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雪,她的肩膀上落了些雪花,一进屋便融化了,只在肩头留下一小团的水渍。
偏生她今儿穿的料子最不能碰水的,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团油污。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故而容和刚走到康熙面前,康熙便注意到了。
“怎么不穿朕赏给你的料子?”
康熙说的是那些灰狐狸皮,那东西精贵,容和哪里敢用。
“今儿不算太冷,故而奴婢没穿。”
别说穿了,甚至都没去拿去做成衣裳。
“今儿还不冷啊,倒是没想到你是个扛冻的。”
康熙戏谑的笑了一声,上次醉酒过后,容和总觉得康熙对自己亲和了些。
“万岁爷就别笑话奴婢了,我们这样皮糙肉厚的人,穿这样的料子已经很好了。”
容和笑着说道,随即便走上前给康熙斟茶。
乌雅氏是正黄旗包衣,虽说在宫中身份算是低微的,但在民间却也能算得上官宦。她这样说,不过只是谦虚的话。
“罢了罢了,你不爱穿朕也不能说什么。”
康熙抿唇道,又瞥了一眼容和肩膀上的污渍。
“只是下回记着穿干净的衣裳来,否则朕瞧着心里不舒服。”
容和愣了愣,顺着康熙的眼神看向肩膀,读懂康熙心思之后,她不由无奈的笑了笑。
这康熙的强迫症和洁癖还真是有点严重。
“这并非污渍,只是雪水而已。”
容和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炭盆,弯腰侧身,叫那炭火把肩膀烘干。
“万岁爷您再瞧,还脏不脏?”
“原是如此。”
康熙见容和小姑娘似的一手扯着肩头,一手叉腰的问他,这样活泼的样子他瞧了也开心。
“那便是朕错怪了你。”
“万岁爷还是先尝尝奴婢刚做的汤吧。”
容和见康熙今日这样好说话,不好意思的低头。
“嗯。”
炭火烧的正热,容和为了避免康熙上火,特意煮的冬瓜薏仁汤。
康熙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很清爽。
“这个能够清火降热,对嗓子也是极好的。”
“不错,给惠嫔也送去一碗。朕记得她这几日嗓子有些不痛快。”
康熙点头,心中想起昨儿去见惠嫔的时候,她似乎因为上火嗓子很是沙哑。
“奴婢知道了,奴婢待会就去送。”
容和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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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嫔的翊坤宫倒也不远,容和提着食盒撑伞走过去。却在殿门口瞧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是若离。
若离原是过来送衣裳的,如今她每日都要浆洗衣物,过得很是辛苦。
“容和,是你吗?”
容和本想错开,没想到还是被她瞧见了。
“嗯。”
容和第一时间便瞧见了若离那双红肿的手,上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冻疮。
而若离自然也看到了容和这一身精致的衣裳和保养得益的素手,二人一同进宫,相识三年,如今竟有云泥之别了。
“听闻你去了乾清宫,在皇上身边可还好?上次多亏了你帮我,否则我恐怕早病死了。”
若离低声道,她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小心翼翼的哪里还有当初的风采。
“我过得很好,你的身子如今好些了吗?”
容和颔首,瞧见若离这般,她有些同情。
“身子已经好了,你且放心。我在辛者库过得也很好,你不必担心的。从前是我做错了事,如今能够好好活着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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