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城”,唐阮神色坚定。
最怕的还是来了,唐楼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同意你出城的”。
唐阮沉默,抬眼看了天色,暮色将至。
唐楼见妹妹没有争执,松了好大一口气,叫妹妹去陪着娘亲,自己则是去了厨房做饭。
可他一个从没有进过厨房的大少爷哪里会煮什么饭,不过是将米淘了,加水放在锅里。
好在熟了,能吃。
一家人就着一盏昏暗的灯火连汤带水喝了些粥,唐楼又学着唐母的模样,掏了些以前做的咸菜,咸津津的,倒也算有滋味。
唐母喝了一碗稀粥,又端了一碗喂给躺在床上的唐父,好在唐父虽然昏迷,倒还知道吃药喝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心中有事牵绊,唐楼一夜都没睡好,他想着去哪个好友家借些银钱,又或是去大伯父家想想办法,再不济,就乔装打扮去当铺试试。
他一面想着,一面去叫妹妹起身,今日他要出门,想让妹妹在家看顾父母。
清晨的东厢房,没有一丝动静,依旧安安静静的,似乎还在夜色中沉睡。
阿阮这两日怕是累坏了吧,还是叫她多睡一会吧。
敲门的手又放下,唐楼转身去了厨房,他煮了一顿勉强能入口的早膳,又将唐父的药熬好,这才再次来到东厢房。
“阿阮,该起身了”。
若是以前,莫说是睡到日上三竿,便是睡上整整一日,他也只会将膳食端到妹妹床前,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唐家衰败,不能再给阿阮许多嫁妆,以后再这般懒散,可是要被婆家骂的。
“阿阮,快起床”。
敲门声由疏变密,可屋中始终没有动静,唐楼心中微沉,猛然推开门,只见屋中空荡,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
唐阮不在房中,早已来到了海宁城外。
大横山位于海宁城外的东侧,不是什么名川大山,却也风景秀丽,别有一番野趣。
可眼下唐阮没有心情欣赏景色,她戴好帷幔防虫,又将碍事的裙子系在路上,沿着采药人踩出来的小路,一路上山。
山顶的那片竹林,是她的目的地,也是李家的种药、养药的地方。
每一个李家的人都在那里学习识药,种养药材,温养药性,李三七也不例外,是李家待在那里时间最长的人。
唐阮抬头望着山向山顶,不远的,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她一定能做到的。
年轻的少女却忘了,以前爬山的时候有熟识山路的人领在前头,还有人帮她,可眼下,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娇弱的姑娘汗湿了发髻,累痛了双腿,却只到了半山腰。
太阳已经爬到的正头顶上,初秋的日光依旧热得几乎能将人晒化,唐阮尽量躲着头上的阳光,一路沿着阴影处行走。
外来者的动静打破了山中的平静,草丛中窜出许多不明生物。
唐阮眼角瞥见一个细长的,如同蛇一般的身形,心中一惊,颤着身子躲在大树后。
好一会儿,她壮着胆子伸头望去,才发现那只是一个从树上掉落的树枝。
幸好,幸好。
唐阮无力的靠在树干上,恐惧褪去,酸意逐渐从心底涌上来,眼底泛起水汽。
她抹了一把眼泪,恨恨的踩在那支树枝上,而后又弯腰捡起它。
既可以用来探路,还能当个登山杖。
又走了一个时辰,眼看着要到了山顶,唐阮甚至能看见稍远处的竹林,以及藏在林中的宅院——那便是李家的药庐。
唐阮精神一震,手上也有了力气,手中的木棍带着些许的风声敲在杂草丛中。
有蚂蚱不堪其扰气愤地蹦跶两下,只是眼前的人类不依不饶,它只能无奈走开。
可在这块横行霸道惯了的竹叶青却忍不下这口气,他竖起身子,用细长的蛇信探查着空气的气味,很快便发现了这位踏进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蛇信发出的嘶嘶声音打断了唐阮的兴奋。
一条能动的,浑身翠绿的、牙尖嘴利的蛇正竖着身子,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在这生死瞬间,唐阮的脑中甚至闪过以前曾看过的科普:蛇几乎没有视力的,它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靠蛇信来识别空气中的震动和气味。
没事,它看不见她的。
只要小心,再小心,那条蛇一定能被她骗过去的。
唐阮咬着下唇,重重的将手中的木棍扔向它,拼命的向反方向跑去。
木棍带来的震动没有引起蛇的注意,偶尔回望,仍旧能够看见一条翠色的影子始终跟在她的身后,不曾离开。
不是震动,是气味,是那条蛇循着她的气味过来了。
唐阮心跳如雷,她一把拽下头上的帷帽,用力的向身后扔去。
帷帽带着白纱在空中飞舞,正正好盖在了通身翠绿的蛇身之上。
她松了口气,还未庆幸,脚下却突然一滑。
“啊”
林中的小鸟被尖叫声惊醒,蒲扇着翅膀飞向天空,毒蛇闻不到人的气味,也悻悻离去。
只有一顶帷帽留在原地,而它的主人却不见了身影。
唐阮的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处在失重的状态,她想抓住身边的什么东西,却只徒劳的抓了些空气。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摔死了吗?
空白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没有任何办法,唐阮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非死即伤的命运。
“扑通”。
微凉的水温柔的将落入的人整个包裹起来,唐阮正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水底。
这处围绕在大横山间的溪水,竟只到人的大腿处。
活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可残余的恐惧、庆幸还有淡淡的委屈混杂在一起,让她的鼻头蓦的发酸,眼底泛起水意。
她低声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已经很幸运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说明她已经要否极泰来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止不住的委屈从心底翻滚上来,唐阮越想越委屈,甚至顾不得从水中起身,就势坐在那里失声痛哭。
哭声惊飞了鸟儿,惊跑了鱼儿,也惊醒了远处的人。
眉眼不驯的少年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耐,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依旧循着哭声而去。
他懒散的走了几步,却瞧见一个女子正坐于水中哀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中滚出些许晶莹的泪珠,而后落入水底不见。
溪边的松柏怕太阳晒伤女子,悄悄的借风送来云盖,溪水也见不得女子伤心,温柔的拂过她的面庞,替她抚去泪水。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便是见惯了美人的陈朗也不由得看直了眼,看红了脸,他收起懒散的神情,下意识的模仿起大哥的模样。
毕竟,文弱的书生总是比浪荡子更让人亲近信赖——只是身上的纱衣不像是读书人的衣衫。
素来肆意妄为的少年此刻竟有些后悔,只是此刻再回去换已是不能,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将大开的领子阖上,斟酌许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是山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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