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厄运已经耗尽,唐阮这次上山的过程很是顺利,大约半个时辰,竹林已经近在眼前,甚至连药庐也清晰可见。
只是被竹叶青撵了一回,她不敢轻易踏进那片领地,便站在原地大声喊叫起来。
“三七哥哥~”
“李三七!”
“三七”
山中空旷,清脆的声音被风声吹得很远,而后悄悄的落入一片药田之中。
一把药锄瞬间跌落在地,而素来珍惜它的主人却没有弯腰将它捡起,反而竖起耳朵听着远方的风声。
身穿藏蓝色素衫的男子神色认真,可耳边只有竹叶被风儿吹出的簌簌声,再也没有旁的声音。
男子叹气出声,素来内敛的脸上难以抑制的浮现出失望之色。
阿阮肯定在家中玩耍,又或是在城南逛庙会,怎可能出现在此处。
可虽是这般想,可素衫男子仍然往山脚的方向看了又看,最后郁郁蹲下。
他捡起药锄,挨个去除药圃中碍眼的杂草,只是还未锄完一拢,却又忍不住起身回望,可身后依旧空荡荡,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脚下的药材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也跟着蔫哒哒的,打不起一丝精神。
同样失落至极的主人拿起水瓢,将每一个萎蔫的药材都细致的浇过一遍,交代它们,“你们要快快长大啊”。
爹娘说了,只要他照看好这一批名贵的药材,就去唐家提亲。
虽然他不知道素来喜爱阿阮的爹娘为何提出这般要求,但好在眼下这批药材很快便可收获。
只要再过十日,他就能下山——就能去唐家提亲,就能娶到阿阮了。
想到这里,李三七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来,略带薄茧的指尖温柔的拂过药材,像是拂过少女的发间。
阿阮,等着我。
女子的声音已经嘶哑,前方的竹林却依旧安安静静,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唐阮吞咽喉咙,干涸的嗓子却没有得到任何滋润,她望着不远处的竹林和药庐,心中涌上许多彷徨。
李三七是没有听见,还是说,听见了却不愿意见她?
天色将晚,薄纱似的雾气在山中漂浮,一整日的奔波让她的身躯又累又饿,寒意始终附着在半湿的衣服上,片刻也无法驱离。
无尽的委屈从她的心底涌上眼中,而后化作泪珠滚落在地。
唐阮抹了一把眼泪,她不会放弃,哪怕今日被拒绝,也该李三七当面说出口,否则绝不死心。
她攥紧手中的树枝,一寸寸地扫过眼前的草丛,仔细地分辨可能窜出的蛇影。
可天色逐渐暗沉,让人分不清眼前的是草木摇曳的影子,还是蓄势待发的毒蛇,又或是落下的泪影。
“可、可算找到你了”。
唐阮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草丛,不料身后却突然传来人声,她心中一惊,脚下一滑,径直往身后倒了下去。
陈朗正高兴着,却发现前方之人竟直直的倒了下来,他连忙上前几步,长臂一挥,将女子整个捞入怀中。
很软,很香。
陈朗低头看向怀中,半湿的衣服紧紧的勾勒出女子妙曼的曲线,胸前的那一抹白,几乎晃花人的眼睛。
像是被烫到,他连忙松开手臂,想背过身子去,又怕眼前人如同刚才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一时间只好斜侧着身子,确保眼尾能瞥见女子的身影。
“姑娘刚才走得实在是太急了些”。
陈朗伸出掌心,露出一直紧握着的东西,“诺,你的簪子”。
那是一支桃木做的发簪,除了簪头处有一朵古朴可爱的花儿,再没有旁的复杂造型。
修长的手指悄悄地摩挲簪身,这木簪看上去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簪身圆润光滑,应当是主人常佩之物。
幸好有这枚簪子,陈朗默默的想着,否则还真没有理由跟上来。
唐阮还未来得及惊讶追上山的男子,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簪子。
许多小小的可爱圆球紧紧地抱在一起,正是硕果累累的三七。
那是去岁的生辰时,李三七送给她的礼物。
她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唐家的院子里极其热闹,有城西的桂花糕,城北的八宝豆腐,还有满满一桌子的礼物。
爹娘送的是富贵的金钗,哥哥送的是苏州的团扇,三七哥哥送的则是一件漂亮至极的桃花衫。
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高兴极了,立刻兴冲冲的进屋换上新的首饰、衣衫,还冲到李三七面前显摆。
三七哥哥没有说话,只笑着看她,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
盒子不大,也很简朴,上面还有刀刻的痕迹。
唐阮惊讶的看着那东西,毕竟生辰礼已经穿在身上。
李三七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视线只盯在手中木盒上,声音也低到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是我亲手做的簪子,有些简陋····”
“只要是三七哥哥送的我都喜欢,”唐阮当然不介意,生辰礼有两个当然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她当下便拿起簪子往头上戴,口中则是问道,“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啊”。
圆圆的,小小的,还别出心裁的用凤仙花的汁子染成了红色,既喜庆又可爱。
见眼前人的注意力全都在簪子上,李三七终于抬头看向她,他的眼中盛满了温柔的月色,而那月光只照在一人的身上。
“不是花,是果子,是······”
素衫的少年人看上去有些犹豫,脸颊已经飞红一片,耳垂也被血色侵占,可只是看着眼前人,他的眼神就慢慢坚定下来。
他极为认真,珍视至极。
“是三七”。
是与他同名的三七,他要将这支三七簪子送给心爱的女子,要让三七永远的陪在她身旁。
唐阮的视线落在簪上,许是跟着她折腾了许久,又被水泡过,上头的红色早已看不清,连紧紧抱在一起的三七果子也掉落了好几个。
这个簪子,它,坏了。
不知是自毁,还是最近的奔波,反正它已是坏了,完全不能再戴在头上了,即便戴在头上,也是再一遍又一遍展示累累伤痕。
簪子已经陪伴她整整一年,每日替她簪发挽发,算是劳苦功高。
作为邻居而言,李家为唐家做的也尽够了。
她又怎能凭借着儿时的情谊,一次又一次的为难别人。
唐阮头一次,迟疑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