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明园的时候,唐阮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不同于上一次阶下囚的身份,这回她坐着马车从大开的正门进去,一路畅通无阻,遇到的所有人都在她面前恭顺的垂下了头颅。
她还看见了秋荷,这个素来趾高气昂的大丫鬟老老实实的缩在路边,往日挂在脸上的桀骜不见,只能瞧见黑乌乌的头顶。
“认识她?”
四爷瞥了一眼,将药膏仔仔细细的涂在刚接好的手腕上,“叫她来伺候你”。
语音平淡,没有多少情绪,却能轻易的决定陈家大少爷身边最得宠婢女的命运。
“不、不、不了”,唐阮连忙摇头,“只见过一面而已”。
而且过程十分不愉快,再说了,就秋荷那性子,若是来了,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不喜就算了”,四爷没有强求,“回头给你挑个好的”。
“真的不用”,唐阮的心思根本不在婢女身上,眼前最重要的是她会不会蹲大牢,要不要杀人偿命。
她有些不敢开口,但见眼前人目光平淡且温和,还是犹豫道,“今日之事······”
她想了想,换了种问法,“若是我主动前去投案,能不能少判几年?”
清朝许多犯人都是流放宁古塔、岭南等处,若是现代她自然愿意去东北和福建,但在这个时候,去宁古塔过冬天,离冻死也不远了。
没记错的话,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自首都是有优待的。
少判一点是一点。
四爷放下抹好药膏的手腕,疑惑问道,“投什么案?”
他脸上坦坦荡荡,神情自然且疑惑,仿若二人刚才野外秋游回来,并无案件与她们有关。
唐阮仔细回想一遍,甚至低头看向身上衣衫,大红的喜袍上还荫有点点血迹。
没错,她确实当街行凶了。
“我的意思说,刚才的事”,唐阮指着身上的血迹,“我若去投案,会不会轻判?”
之前她都打听过了,若只是民间银钱纠纷之类的,民不举官不究,但若是涉及性命便属于刑事案件,需得官府出面。
四爷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大红的喜袍,“是该换身衣裳”。
这嫁给别人所穿的喜袍,叫人一看便觉得刺眼,难以入目。
他朝着车外吩咐了两句,而后看着她脸上的担忧,叹气道,“我说过,你可以放肆些的”。
唐阮不太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但马车已经行驶到二门处,车夫搬好了马凳,就等她下车。
她咬了咬唇,到底是没再问下去,只安安静静的下了车。
院中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一个是朝云姐姐,另一个丫鬟看着面生,是个从未见过的。
但朝云姐姐落后那人一步,显然是以她为尊。
“奴婢是倚棋”,面生的丫鬟上前一步,“以后,便由奴婢伺候主子”。
倚棋一面说着,一面跪在地上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瞬间,唐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看向朝云,却发现朝云的脸上是同样的疑惑。
“不必这么客气”,她连忙将人扶起来,“这、我、你叫我阿阮就行了”。
“主仆有别”,倚棋顺着唐阮的力道起身,只是依旧眉眼低垂,“奴婢不敢”。
“哪有什么主仆”,唐阮连连摆手。
瞧这做派,应当是那种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仆役,她虽然贪心,但若能不坐牢已是上上运气,岂能既要又要。
“先生肯救我于樊笼,我已是万分感激,岂能要先生的人”,她认真解释道,“我有朝云姐姐照顾我就行了”。
朝云姐姐素来与小姨亲近,有这样一个熟人在身边最好不过了。
倚棋听了却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主子爷将奴婢给了您,您便是奴婢的主子”。
暗卫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活计,耳边听得都是各式各样的秘密,说不定哪天就因为一个秘密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如今有幸能跟着主子爷的女人,虽说为奴为婢,但相比之下,安稳活到老的机会更大。
她深深的伏下身子,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主子若是不要奴婢,便是逼奴婢去死”。
唐阮被吓了一跳,用尽全力想要将地上的人搀扶起来,但与朝云二人合力,仍不能动其分毫。
她定睛看去,只见倚棋的双手上满是老茧,露出的半截小臂上堆的全是精瘦的肌肉。
好家伙,难道是怕她越狱,特意找个厉害的家伙看着她?
想到这里,唐阮也不敢再劝,只道,“那你别叫什么主子,叫我阿阮便是”。
见她口风松动,倚棋便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好的,主子”。
“您的衣服已经给您备好了,还有热水膳食”,倚棋搀着唐阮的胳膊,“主子,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唐阮扶额,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下人,贵人先生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这个倚棋亦是如此。
她叹了口气,无奈妥协,“先沐浴罢”。
身着喜袍总是有些不便的,况且身上还沾着那人的血,让人一想便觉恶心,若能清洗一番,自然是好的。
“是”,倚棋低眉顺眼的应下,带头往前走去。
厢房中已是热气蒸腾,二人合力才能围抱的浴桶满满的都是热水,唐阮甚至还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她探头看去,只见水中飘着无数桂花花瓣,将浴桶中的水都染成了浅黄色。
“桂花最是滋润”,倚棋手中拿着经络梳,“既能舒缓精神,又能滋养头发”。
她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唐阮的头发,手指轻轻的揉搓着头皮,将那些桂花汁子都揉进发间。“主子的头发又浓又密,倒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唐阮本是不太适应被人这般照顾的,便是在现代,她也甚少去理发店洗头。
只是倚棋的手实在太过厉害,紧绷了一早上的头皮此刻得到全然的放松,芬芳的气味冲散令人不适的气味,只剩下浓郁却不刺鼻的香味在身边浮动。
实在太放松了,哪怕唐阮心中压着事儿,仍舒服的直叹气。
倚棋听见了,她抿嘴一笑,“主子,奴婢再给你搓个身子”。
雪白的丝瓜络拂过同样雪白的身躯,微烫的热水带走了疲惫和不适,待到再换过一遍水,全身上下便只剩清爽。
“阿阮,不,唐姑娘”,朝云用一整块细棉布将唐阮裹在里头,又在手里拿了块小些的,“快擦擦头发,别进了湿气”。
时人甚少洗头洗澡,许多女子甚至半年才洗一回,就是怕寒气入体,坏了身子。
“无事”,倚棋笑眯眯的,“咱们用薰笼给主子烘一烘便是”。
朝云定睛一看,铜制的箱笼里放着银丝碳,虽有热意,却并不烫手。
这不就是冬日里主子手中握的暖炉吗?
不过这个大的多,甚至有半人高,躺着将头枕上去,又热又舒服,不过一会儿功夫,头发就干透了。
“啧啧,”朝云不禁感慨,“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不过这种东西她们看看也就罢了,纯铜本就稀罕,还有上好的银丝碳,每一样都得不少银钱,如今却只做烘头发之用,实在是浪费至极。
“主子用着好才是它的造化”。
倚棋随口接了一句,而后轻拍手掌,只见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个个手中举着托盘。
“今日做衣裳怕是来不及了”,倚棋看上去有些内疚不安,“这是刚买回的成衣,您先将就一下”。
唐阮摸着完全干透的头发,再看向眼前各式各样的新衣和华贵的头面。
她们管私人vip才能享受的待遇叫······将就?
嘿嘿,给老婆花钱的男人[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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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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