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弦月不知隔壁韶景阁发生的兄弟阋墙,她在胤禩走后,战战兢兢等了会儿雍亲王的发落,等到傍晚吃了一顿宵夜,方才缓缓平复了紧张的心情。
不幸中的万幸,好像这未来的雍正皇帝暂时没心思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深夜时分,年弦月披着外衣,独自坐在院中赏月。春日的夜晚乍暖还寒,却恰好没有虫蝇干扰,她的比格醒过来了,呼噜噜吃完了年弦月给它留的鸡腿后,气咻咻地坐在年弦月脚边,好像睡了一觉,气还没消。
年弦月不知道它一天天哪来这么多闲气,却也习惯了比格日日守候。自从她生了病,这比格似乎很害怕她一睡不醒,所以每夜都守在她床脚,夜晚比白日精神还足。
这毛病也带到清朝来了,白日里这狗睡得人事不知,打雷都叫不醒,到了晚上就精神抖擞。不一会儿,比格突然站起身来,对着门口就是一声wer叫。
比格犬的叫声素来有破铜锣的音效,在万籁俱静的春夜,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差点儿给年弦月送走,她额角冒出青筋,正欲揍狗时,突然看见蓬莱阁的内院门口探出一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
一只萨摩耶站在门口观望,粉嘟嘟的耳朵立在脑门儿上,十分有礼貌地没有直接走进院子。它身后跟着一道漆黑的庞大影子,正是在现代时与它形影不离的黑狼。
若说原本比格只是对萨摩耶习惯性啸叫,此刻看到萨摩耶身后跟着的黑狼,它简直如临大敌,不受控制地做出了攻击之态,一仰头就要用比格的破铜锣嗓子拉响警报器。
可是偏偏它身边的年弦月对于危险一无所觉,反而兴奋地小声欢呼道:
“你们来了?!原来八贝勒说的是真的,他真将你们送来了!”
面对雪白的萨摩耶和巨大的黑狼,年弦月没有半点儿防备和恐惧,只因她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正是自己前世认识的那两只动物了。跟着萨摩耶亦步亦趋的黑狼可是少见,这组合在任何时代都是炸裂的。
在现代时,年弦月捡回了萨摩耶后不久,就在遛狗时亲眼目睹萨摩耶与一只野猪一见如故,拼命双向奔赴的模样。当时年弦月怕得要命,东北有一句老话,一猪二熊三老虎,指的就是在野外林子里遇到这些野物的危险等级。
当然并不是说老虎不吓人,也不是说野猪杀伤力完胜熊和老虎,只是野猪通常成群结队出现,而且是杂食动物,皮毛坚硬,极难对付,危险系数不输熊和虎。
年弦月生怕她刚养回几分活力的白毛狗被野猪一口咬断脖子,用手机的手电筒拼命挥舞,企图吓退膘肥体壮的大野猪,她的比格怂怂缩在她脚边,对着野猪一阵狂吠,可是这丝毫没有影响萨摩耶和野猪的双向奔赴。
它们快乐地纠缠在一起,仿佛隔世恋人久别重逢,因为过于激动,萨摩耶还落了几滴泪,呜呜个不停,那野猪也兴奋极了,肥短的小尾巴在身后摇出了花儿。
警报解除,年弦月不得已将这对刚刚相遇的苦命鸳鸯一起带回了小院,而没过多久,她就发现无独有偶,她捡来的萨摩耶非常擅长捡动物回家,不多时有给她捡来了一只傻狍子。
而她的比格对此非常、极度不开心。它每天沉着一张苦大仇深的狗脸,属于比格的王位由旧沙发变成了柜子顶端——新到家的野猪对它杀意满满,频繁对它展示雄性野猪锋利的大獠牙。
而很快,让比格更不开心的事就来了。一日萨摩耶又从林子里捡回一只壮硕的西伯利亚狼,天知道这么大的狼种是怎么流落到国内的。
年弦月这回儿是真的怕了,头一回将萨摩耶和它领回家的凶神恶煞朋友拒之门外,整夜都在比格巨大声的抱怨里担心萨摩耶被黑狼咬伤,到了白日,年弦月按捺不住心中担忧小心推开门,却见巨大的壮年黑狼团成一团,用厚实的背毛抵御寒风,将小一整圈的萨摩耶护在腹部,毛茸茸的尾巴盖在萨摩耶的身上,仿佛盖上了一条被子。
年弦月的心融化了。
她不顾比格歇斯底里的反对,将巨大黑狼放进了小院,在房门口架起了一台摄像机,记录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动物们离奇的互动,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粉丝。
凑热闹的网友给没有名字的萨摩耶和西伯利亚黑狼起名为小白和小黑,他们跨物种的cp迅速登顶,成为宠物圈最热门的cp,甚至出了无数周边。意想不到的版权费被寄到了年弦月的账户,成为她生平第一笔意想不到的财富。
而今,这一黑一白两个动物与年弦月在大清重逢,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年弦月把自己讨人嫌的比格抱上石桌,以免误伤,亲自将小动物们迎进来。萨摩耶礼貌且自来熟地走进小院,自觉仰起毛绒绒的脸让年弦月尽情揉搓一会儿,它身后的黑狼亦步亦趋地跟着它,对着年弦月低声唔了一声,而后泛着绿光的眼睛迅速瞥了一眼石桌上的比格。
比格炸起了短短的毛,站在石桌之上虚张声势,werwer大叫。
年弦月拍了拍它的脑袋,围绕森然巨大的黑狼转了两圈,最终忍不住颤颤巍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心,期待的问道:
“小黑,给摸一下吗?”
她原先是不敢的。这条黑狼虽然形影不离地跟着萨摩耶,但总体来说还保持着野兽的秉性,年弦月经常见到他从外猎取血淋淋的猎物回来,难得的是它并不捕杀萨摩耶其他的动物朋友,反而和他们相处的很好。
除了他家比格。不过也不稀奇,他家比格比较讨嫌,院子里九只动物,七只看上去与它有仇,只有猕猴愿意在亲近老虎之余,坐在桌上跟它吱吱呀呀唠两句。
过去年弦月虽然觊觎其他动物漂亮皮毛的触感,但一直是没有动手的。毕竟如果她主动跟野生动物亲近,那对于野生动物来说不算好事,她院子里的动物绝大多数都是国家保护动物,她不想干扰他们的行动。
可如今,这些动物可不是什么国家保护动物,而且她们都有一起穿越时空的情谊,总归是可以亲近亲近吧!
年弦月眼馋地看着黑狼一身油亮的皮子,心中骚动更甚。随着比格一声扰民地大叫,黑狼主动凑过来,在萨摩耶笑呵呵的注视里垂头贴上了年弦月的手心。
好粗糙的触感。
年弦月掌心一痒,手指不受控制地陷入黑狼的皮毛里,摸了有摸,过了几秒才意犹未尽地缩回了手,兴奋地脸都红了。
在现代人看来,摸到一只狼可不是常见的经历,更何况是这样一只帅气庞大的黑狼主动垂下头来亲近。
年弦月欣慰地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人生愿望,满足得不行,转头抱起了她那骂骂咧咧,感觉要气炸了的胖比格,呼啦啦敷衍地撸了撸胖狗,心里还回味着长毛动物的美妙触感。
比格做了她几年的狗,怎么还辨认不出她此刻的心不在焉?当场气得快要撅过去,连wer都wer不动了,舌头一吐就在年弦月臂弯里装死,被浓浓眼线包裹着的狗狗眼里蓄起了泪光。
从未受过如此委屈!
该死的胤禩,出尔反尔转眼就把老十四领进来,该死的老十四,对你嫂子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可恶!可恶!
年弦月不知道自己臂弯里沉甸甸的胖狗有这么多说不出口的想法,抱着胖狗跑去院子里的小厨房,亲手盛了几碗没有骨头的肉出来,放在盘子里端给萨摩耶和黑狼。
在现代时,她通常只能喂萨摩耶,那只黑狼也并不需要她的投喂,总是能从林子里拖出血淋淋的猎物,许多时候,黑狼是相与萨摩耶一起分食的,可是萨摩耶不怎么喜欢血淋淋的生食,黑狼便会将猎物叼到年弦月院子的房门口,趴在那里等年弦月帮助它把猎物弄熟。
它通人性得过分,可年弦月碍于人的身份,不想让它过多祸害林子里的小动物,大多数时候只嘱咐它不要为萨摩耶捕猎,萨摩耶不吃这样的东西。
如今,年弦月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投喂这些野生动物,而令她无比惊喜的是,黑狼并没有拒绝她的馈赠,和萨摩耶一道吃完了几盘肉,而后悠闲地在蓬莱阁的长廊下找了一处避风阴凉处,一狼一狗依偎着躺下,大有常驻的姿态。
年弦月太惊喜了。她一直希望与她相识的动物们得到妥善的安置,免于收到这个时代的猎人狩猎。黑狼和萨摩耶若是常驻此处,她便能对他们多加照顾,实在是了却一桩心愿。
她进屋收拾了凉毯和小被子出来,为它们搭建了一个临时狗窝,把小被子盖在了萨摩耶身上。和习惯了露宿野外的黑狼不同,萨摩耶自从被她收养便一直住在屋内的,她不想让萨摩耶着凉。
明日把蓬莱阁院子里碍眼的盆景园拆了,改成巨型狼窝。
她满面温柔地看着蜷缩起来的毛绒绒,无情地规划着拆除雍亲王伤给自己的精美院子。
为了给动物安家,对重生的雍正的恐惧和束手束脚一瞬间就被丢到九霄云外了。
人本柔弱,为饲养员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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