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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谆是小学三年级进的公司,不是街头被星探搭讪,也并非自己有这方面想法,而是妈妈带他去的。曾经他妈妈十分痴迷于小虎队,大学时更是频繁参加试演会和电视台举办的歌手比赛,只可惜最好的成绩也止步于三甲。曾经被环球唱片挖掘过,但却输给水准明明不如自己的日本籍女艺人。
妈妈是个美女,爸爸也仪表堂堂,生出来的孩子巧妙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从小,邓谆就被规定了睡姿,因为要防止后脑勺形状变奇怪;翘二郎腿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必须当心体态;发育期被压着吃营养品,生怕长不高。
都说小孩是在三岁左右第一次有个人意志,假如说此前都是大人说什么照办什么的布偶,那之后,人才迎来出生的第一个叛逆期。不过,邓谆好像没有。或许在一部分人眼里,男生想做偶像有点娘们儿唧唧。但人生目标这种事,偶尔就是无迹可循的契机。妈妈希望,小小年纪的他也没什么主见,先乖乖听从,结果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反抗的时候。
七岁到八岁期间,他参加了不止一个公司的面试。街舞是他的主要项目,最擅长的是locking,唱歌的话备选曲目是The Boomtown Rats的《I Don\'t Like Mondays》,没有伴奏也能唱,又还没变声,音色尤其好听。
他通过的公司很多,最后,邓谆的妈妈为儿子选择的,是专门培养唱跳艺人的J3。
一开始,邓谆只是把这当作补习班。反正别的同学周末也要学特长,去公司还不用付钱。更何况,可能有年纪小的缘故,大家都对他格外照顾。
第一次被公开是在初三,当时妈妈欣喜若狂,拿着视频在社交账号拼命转发。那兴奋的状态几乎吓到了邓谆,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妈妈那种判若两人的喜悦姿态。虽然J3以公司拿大头著称,当爱豆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还只能吃青春饭。但他还是这么想了。
那就做偶像吧。
做偶像也不错。
他是这么想的。
后来一次公司内考核,他唱的还是那首《I Don\'t Like Mondays》。公司里的老师拿着笔敲打写字板,慢慢说了:“怎么这么丧啊。”
邓谆,或者说邓卓恩正朝摄像机熠熠生辉地微笑,最后一个词唱完,走出拍摄范围,那布置得美轮美奂的面部表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答:“还好吧。”
在公司熬了这么久,培训在生活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小男生也经历了变声、抽条后参加高考,变成大人,不再是孩子。
就像这一刻,他在便利店问店员借打火机。
被说过以后,廖茗觉已经低下头去,但再反应过来,就发觉了比起那句没教养的问候更令人冲击的事。
他!
走!
了!
他拿着她借给他用一下的打火机直!接!走!了!
亏她刚才还觉得他长得眉清目秀人模狗样,结果竟然是她最讨厌的顾客类型。廖茗觉大为震惊,但需要整理的商品还很多,只能自认倒霉。当时是半夜两点。差不多四点时,阿姨在点烟,廖茗觉准备去座位上小睡一下,结果门又开了。
邓谆走进来,全程盯着手机,默不作声走到收银台。对他说“欢迎光临”的是阿姨,他抬头,笑了笑权当问候,转头扫视一周,终于在贴着海报的橱窗边看到女生趴倒的背影。
他走了过去。
打火机放到桌上时,廖茗觉睡眼惺忪地侧过头,随即蹙眉起身。邓谆转身就走。辨认清楚他是来还什么时,她下意识抱怨了一句:“喔,算你不是低素质。”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被评价“低素质”,邓谆也不由得回过头:“你说我什么?”
“啊,”廖茗觉没想到会被听见,急忙地用傻笑弥补,“不好意思,哈哈哈。因为半夜会有很多奇葩客人,我还以为你也是。”
邓谆逐渐意识到什么:“你不认识我吗?”
廖茗觉感觉莫名其妙。
发现便利店员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自己,邓谆头一次像这样无言以对。她真的不认识他?
但她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发生改变。
“啊,”她忽然觉得他眼熟,“你是赵嘉嘉的……”
她在室友书桌边看到的拍立得上,正是眼前的男生。
廖茗觉激动地说:“你是赵嘉嘉的老砍吧!”
短短一句话里出现了两个他想提问的地方,邓谆先问了其中一个:“‘老砍’?”这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看她这过于朴素的样子,倒是画风一致。
“就是男朋友,”廖茗觉说,“我看到赵嘉嘉有收着你的相片!”
“……”他回答,“不是。”
单凭一张照片就判定是情侣好像是过了,他们慢慢走出店门外。她收敛了些,试探着说:“啊,那就是认识?”
“不认识。”他点了香烟,整张脸透着不近人情。
关系还真是复杂,城里套路深。她陷入匪夷所思的沉默。
邓谆看着她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善心解围:“她认识我,我不认识她吧。”
“噢——”
也有这种情况。
但就凭赵嘉嘉那小心翼翼珍藏照片的派头,她应该很喜欢眼前这家伙。
廖茗觉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假如想打开赵嘉嘉的心房,和她喜欢的男生搞好关系会不会有帮助?何止是帮助,根本就是直通车吧!
她忽然像绿箭口香糖广告里一样脱口而出:“交个朋友吧!”
“行。”他回答。
“什么?”他答应得太果断了,以至于她一下子接受不来。
邓谆还在为公司内部宣传拍摄待命,嘴唇边挂着装饰用的假唇环,笑容也像金属般,徒然留下冰冷的色泽。他拉开口罩,在夜色中朝廖茗觉毫无善意地微笑:“我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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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分,廖茗觉在补觉时接到王良戊电话,说是他打工的店里缺人手。廖茗觉临时揣上健康证出门,紧急替补,临时上岗。
烤肉店直接让王良戊带她,两个人站在餐桌两侧烤肉,埋头苦干,直到客人买单才有空聊天。
“对不起,临时叫你帮忙。”王良戊穿短袖,戴着手套和防雾面屏,手拿烤肉夹说,“你今天也有打工吧。”
“没事,是夜班。”廖茗觉也是同样的打扮,打了个呵欠回答,“勤工俭学的人要互相帮助。”
王良戊低头收拾餐盘,却发觉她正盯着远处上方看。他回过头,意外发觉她在看悬挂式的电视机。里面是关于山区惠民民生的官方播报,不过已经到了尾声,已经切回端庄严肃的男女主播,自然而然引入下一个新闻。
之后的报道是全国性会议,领导级别的人物在发表讲话。
廖茗觉又打了个呵欠。
就看到王良戊转过身,继续把油腻腻的餐具垒在一起。
“那得是要做多少年的官,才能坐到那位置啊。”廖茗觉感慨说。
“三十多年?”王良戊淡淡地笑着,把东西搬回后厨去,“快四十年吧。”
廖茗觉也拿了剩下的跟去,又换了抹布出来。她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你怎么知道?”
“刚刚电视里那个人,”然后就看到他边用垃圾袋装走食物残渣边回复,“是我爸。”
结束打工已经是晚饭时间后,廖茗觉和王良戊骑共享单车回学校。
暂时学校还没有强制自习,胡姗习惯了做面面俱到的优等生,又嫌宿舍里那帮小女生叽叽喳喳太吵,索性拿着课本去找地方自习。但大部分教室又被高年级霸占,虽然她不在乎,但没有一席之地还是尴尬,所以转了好几个地方,终于还是上楼。
楼上走廊都一片静悄悄,看起来完全没有人。她挨个推门,大部分都锁上,只有某一扇门有动摇的痕迹。
推开后,胡姗看到的,是十分戏剧性的一幕。
暂时年级里唯二还算和她共同行动比较多的两位同学正在里面,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动一静。一个拿着手机以职业狗仔的姿势在喊:“头压低一点,低一点,对。”另一个穿着女仆装,边摆pose边叮嘱:“说了不要拍脸,脸不入镜。”
值得一提,拍照的是廖茗觉,穿女仆装的是王良戊。
胡姗问:“这是什么?cosplay?”
王良戊正用最爽朗的神情穿着最没面子的打扮,廖茗觉则风平浪静地专心给他拍照。她说:“哦,是良戊微博39万粉丝的福利照。”
“福什么?”胡姗在懵逼,“福利?话说你们之前是不是说你们是网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已经是将近三个多月前的事。
廖茗觉买了新款智能手机,先给爷爷拿去玩了一个礼拜多的麻将和泡泡龙,再拿回来,当时爷爷随便从商店下载了一堆软件。其中就有微博。
廖茗觉注册了账号,还是默认的,选择入门爱好时有阅读。虽然她的阅读指的是看《读者》和《青年文摘》之类的,但系统还是自动推荐她关注了一大堆推文博账号。其中一个ID叫“漂亮小呜呜”,粉丝数38万。
在胡姗诧异的眼神中,廖茗觉和王良戊就像年画里的男女福娃,喜洋洋、美滋滋地笑着。由王良戊展示自己的手机屏幕,里面露出微博管理的个人界面:“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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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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