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摔掉又重连后在新学校报道的第一个夜晚,我原本睡得很香。
校内栽植着大片树木,此时正值万物苏生的春季,林间的风裹挟着无数种声音,吹入了窗户大开的房间。昆虫与鸟类,游鱼与野兔,人类与咒灵……一切气息都飞入安静的梦里,然后旋转……歪曲……融化……
雕琢为红色近血、纯粹无垢的……
……是什么玩意来着?
我睁开眼,手在半空中虚握,有点茫然地坐起身,撑着额头思考。
哦对,我又想起来了一件事。
睡眠对我来说没有必要。
睡是能睡着,但入睡前与醒来后身体机能没有任何变化,疲惫不存在就不会消失,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红痕也早在我洗完澡前就已经彻底消失了,脑袋与脖子亲密无间,好像它们根本没有分开过一样。
——说起来,我是人类吗?
想不起来。
不过脑子要是这么容易摔坏的话,大概还是人类吧?
是和我作为咒术师的术式有关吗?
我翻开班主任夜蛾给我的文件,里面装着我登记的个人资料,在术式那栏只看到了寥寥几个字。
【究极生物:躯体生物变化。】
能变出猫爪吗?
我念头闪过,看见我的人手变成了粉色的猫肉垫,锋锐的爪子随心意伸缩。
“哇哦。”
提起了一点兴趣,我坐直了,认真想:那狗鼻子呢?
我闻到了在我房间隔壁的硝子沐浴露的味道……啊,是柑橘,很适合她嘛。
接下来试试什么……
啊,既然提到狗的话。
【玛奇玛小姐】
这个名字从我心底钻了出来,这是我失忆后第一次脱口而出说要结婚的对象,要赚够养狗钱才能结婚的女人。
我检查了下我的躯体,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是因为我忘掉玛奇玛小姐长什么样了吗?
我有点失望,但当我望向窗外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飞鸟、昆虫……
那些漆黑夜空中活动的生物,生命转瞬即逝,是如此低等,如此弱小。
所以,可以【支配】。
我听到窗外的风突然安静了下来,绝对安静带来的心理作用,好像月亮都更明亮了一点。
借着皎洁的月色,我看清了不远处镜中人的脸……准确地说,是眼睛。
炽金眸底勾勒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中央的深处是不可及的黑暗,我不禁屏住呼吸。
好可爱哦。
是会让我一见钟情然后告白结婚的眼睛呢。
如果能沿着一圈圈的涟漪,一点点舔舐过去,从外到里,像吃掉半融化的蜜糖那样——
哎呀!什么嘛!
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大概脑袋真的坏掉了。
太奇怪了,我在想什么呢?漂亮的眼睛可不能吃掉吧,得好好珍藏才行啊。
我还想试下另一个脱口而出的名字,然而那个“一方通行”只有几绺发丝变为了纯白,没有什么多余的能力。
我又试了试“家入硝子”,外貌迅速变为记忆中的样子,然而她的能力“反转术式”没有移植过来。
“夏油杰”也是同样。
唔,所以只有外形能变化,记住外貌就能随意变形,但具体获得的能力不会是个体特有的能力,而是种族本身的能力。
人类本身不具备能力,所以我也获得不了特殊人类的能力。
就比如乌鸦飞得有快有慢,如果我变成一只乌鸦,不会因为模仿具体哪只乌鸦飞行水平产生波动,只会是种族飞行水平的某个固定值。
属于人类这个种族的固定值,是“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而【玛奇玛小姐】的话,她本身就是一个非人种族吗?
如果像她这样的存在不止一个,那这个会将于己更弱者全部支配的种族,真是个寂寞又搞笑的族群呢。
明明拥有同类,却像独自排队站在漫长的阶梯上,没有谁与谁能站在一块,永远秩序井然地支配着不同的台阶,光是想想就要笑出来了。
我真的“噗嗤”笑出了声。
看不到玛奇玛小姐的正体,我只能对着镜子胡思乱想自娱自乐,但很快失去了兴趣。
于是万籁俱寂中,百无聊赖的我垂眸注视着我暖烘烘软绵绵、一看就很适合拱进去睡的被褥。
我不需要睡眠。
——但是管它呢!
我一掀被子,重新钻了进去,愉快地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睡眠中。
–
直到睡到早晨,被爆破声惊醒,我才想起来,忘了解除【玛奇玛小姐】的能力了。
我看向窗外,高压电线上排排站着一群乌鸦,眼珠子们一错不错地盯着我,阳台护栏上一排果蝇爬行的队列格外规整,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令人羡慕。
我感到【玛奇玛小姐】支配的连接中断了部分,可能因为我在睡梦中,也可能因为我尚未掌控真正的支配,没法看到连接断开的原因。
学校被入侵了?
是可以干掉对方然后赚钱的工作吗?
我解除了术式,感觉体内应该是咒力的东西确实有所消耗,但大概是因为支配的对象足够低等,即使持续了半个晚上也问题不大。
只要我还是【玛奇玛小姐】,那些支配过的弱小存在就能一直支配着,但解除术式的一瞬间,联系就会断开。
那些弱小生物们就像从未见过我一样,匆匆地逃离命令规划好的路线。
属于我的校服还没开始定制,从天而降摔断脑袋的我自然也没带什么行李,我脱下硝子借给我的睡衣,穿上硝子借给我的私服,然后翻窗出去。
寝室在四楼,不过跳下去不会有问题,可在落地的前一刻,我感到我的小拇指紧张地抽搐了一下。
咦?
从四楼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跳下去,意料之中的没有受伤,然而……为什么会有种紧张感呢?
就好像,这具身体,还没有习惯【不会死亡】一样。
似乎是因为我停在原地思考太久了,身后传来了询问声:
“是扭伤脚了吗?”
黑发丸子头少年站在男寝门口,眉心微蹙地望着我。
我挑起眉:“笨蛋才会扭伤脚啦。”
–
我咬着硝子给我的棒棒糖,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身边跟着夏油杰,两人足足隔着近两米远,是安全过头的社交距离。
他似乎有意想挽回昨日输掉的笨蛋初印象,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你也是听到那声响才出来探查的?”
“唔嗯,”我舔舐着融化的糖浆,“夏油同学去报道过了吧,那应该收到夜蛾老师给的资料咯?高专的结界内出现未被记录的咒力会有警报的,现在没什么反应的话,那个,应该是在校师生闹出来的动静吧,说不定是新生。”
夏油杰表情有些诧异地瞥了你一眼:
“竟然有好好看资料吗?”
“什么意思啊?”我后牙槽发力,咬碎了棒棒糖,不满地看着他,“我这么聪慧细心的美少女怎么可能会不看资料嘛。”
“抱歉,确实不该完全相信对人的第一印象。”
毫无诚意的道歉与浮于表面的笑容,夏油杰的语气温和疏离,
“不过,就算资料上这么写,也不能完全排除入侵的可能,以防万一,我还是准备去看看。”
“真要以防万一,你现在就应该直接打电话给夜蛾老师汇报情况哦。”我笑嘻嘻地拿光秃秃的棒棒糖棍子指着他,“夏油同学只是好奇想凑热闹吧,呜哇,性格好恶劣。”
夏油杰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但这次很快恢复过来:
“沙条同学没资格说我吧。”
他顿了顿,然后问道:“对了,昨天……家入同学说的,你失忆的事?”
“是真的,我好像脑子真的摔坏掉了。”
“那全名呢,沙条同学这回应该看过资料了吧?”
我拆开新的棒棒糖包装的动作微微一滞,有些困惑地眯起眼:
“忘了看了。”
“……你好歹换个让人信服的借口?”
“是真的,真忘了哦。”
夏油杰看起来完全没信我,但他显然失去了耐心,懒得再追问,直截了当地指着前方:
“爆破声来源就在这附近,我们分开走的话,你一个人有问题吗?”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担心下你自己吧。”
–
在哪里呢?要不再用下术式?
我正想着的时候,目光忽地一动,落到了不远处。
好耶,是我先得一分!
浓郁的血腥味,应该是新鲜出炉的尸体。
但当我蹦蹦跳跳跑过去围观的时候,不由大失所望。
什么啊,只是一堆被碾成泥的鸟雀而已。
一枚枚破碎的羽毛混在黑红白三色的肉酱中,我抠出一截还算完整的乌鸦断头,突然感觉它死不瞑目的眼神有点眼熟。
这不会是我睡前忘解除的术式的受害者吧?
我困惑地看看断头,又看看地上的肉泥,身体本能地躲过了向我笔直削来的攻击。
爆裂的冲击将地面轰出圆形的凹陷,大地蛛网状皲裂处,摊在地上的肉酱化为汁液,滴滴答答地渗入其中。
“真讨厌,好没礼貌哦,怎么突然——”
我抱怨似地望向身后的袭击者,但话语忽然凝固在了喉口。
比起具体的容貌,先映入眼中的是苍蓝的眸色。
并不是纯粹柔软的蓝,令人联想到摔碎的玻璃鱼缸、暴雨后的天空、碎裂坍塌的冰川……冰冷、空茫、尖锐、遥远——而这些名词的持有者,正凝视着我。
“还以为是来蹲点杀我的什么怪东西,仔细一看,这不是人类嘛。”
眼睛的主人身着唐草纹的小袖,语气里一点也没有差点杀死新同学的歉意,
“地上那摊东西里有你咒力的残秽,说吧,我一进校门就盯着我【看】,是想做什么?”
那是无意识睡眠中对飞鸟们的【支配】,然而我一点没有对应的记忆,才不会认账。
我无辜地歪了歪头:
“没有看你吧,自作多情。”
白发蓝眼的男性生物学着我歪了歪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姿态散漫,单手抬起:
“限你三秒钟思考,不回答就干掉你。”
我笑嘻嘻地说:“三秒钟太多啦,一秒钟我就能让你倒地求饶哦。”
那双苍穹的眼眸微微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荒诞的东西:“哈?你——”
我睁开变为漩涡与涟漪的眼眸。
【支配】这种纯粹依靠主观能动性的能力,自然和我这种自信心爆棚的美少女相性极佳,可惜术式解除后效果就自然消失——我隐约觉得真正的玛奇玛小姐还要更能干一点。
少年发动术式的手势僵在了半空,太慢了,尽管从心理到能力生效的压制仅存在了一秒不到,但已经足够了。
单手掐着他的喉咙,某种生物的尾巴化作尖锐骨刺贯穿了他的小腿,我垂眸注视着白发少年失去平衡而跌倒,顺着他滑落的趋势,很体贴地把他平整地摊开,压制在地。
“对不起哦,一秒过了。”
我学着夏油杰的模样翘起嘴角,表达毫无诚意的歉意,
“我这人还是挺讲信用的,说要你倒地求饶,就不能违背诺言。
“——所以,要求饶吗?”
六眼发现鸟雀是被人操控的,残秽是沙条同学的,误以为这是暗杀前的监视,于是见面就袭击同期——是从小在悬赏暗杀里长大的大家闺秀神子悟。
过渡期,设定是因为刚进高专所以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和两年后的高专悟比起来都有所不足。
(我也不确定性格算不算更加不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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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五条同学,超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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