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禅闪现试剑坪,以剑气挑飞宁见尘的归鸿刀后,又以精妙玄奥的身法瞬移而去,只留下渺渺仙影供人仰望。想必不久,这少年天才的名气就要传出去。
但容禅一进松风院的大门,身形就跨了下去:“干……老子快死了……”
容禅捂着胸口,刚才宁见尘那一刀果然不轻。在台上时,他求胜心切,根本感觉不到伤痛。下台后,那凌厉的刀锋就在他腑脏内盘旋,还冲击着丹田。再多撑一会,他也维持不住那超凡脱俗的剑仙模样了。他娘果然了解他,知道他肯定坐不住,肯定要上去挨揍,这该不会是激将吧?
但无论如何……他赢了。
容禅一擦嘴角的血,又觉得痛快,他可不忘宁见尘被他挑飞本命刀刃时的惊诧。他不过金丹初期,而宁见尘已近金丹中期,高他一个境界。剑走偏锋,越级挑战,剑仙就适合以战修炼!
容禅心中跃跃欲试,充满再战一次的战意,但灵力一运行至前胸,那细小经脉里的刀锋就让他刺痛不已。这刺痛却激发了容禅身体的斗志,对手越是强大,剑修越是兴奋!
“干……下次老子一定要,嘶——”
痛死了。容禅抬手在石壁上击了一掌。石粉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若有下次,他一定把宁见尘打得跪地求饶,不然他不配姓容!
容氏虽出清冷剑仙,骨子里却都是好战分子。容禅即是典型之一。
虽然容禅并不清楚他的行为实际是出于嫉妒,还是为了维护清微剑宗的颜面,但今日,他总算挫了挫昆吾派的锐气!
岂能说清微剑宗无人?
只是想到离去前那一幕,容禅又觉得一阵心梗。他没事打伤宁见尘干嘛?这不是创造机会让江桥去照顾宁见尘?
他又办了件错事。
虽然赢了,容禅回到松风院中后脸色却阴晴不定,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阴沉,还抬手在石壁上击了一掌,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松针、松果好不容易爬回秋水峰,看到自家主子一身是血,衣衫残破,都是剑痕,冷冷地站在崖边负手而立,快吓哭了。石壁上还都是掌印。这容少,本来就性情狂狷,这下不是疯了吧?
松果战兢兢地上前询问:“少主,您没事吧?要不要找白长老来?”
容禅扫了松果一眼。
松针又劝道:“少主,这外面都在议论您呢!说您实在是少年天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乃父之风。”
“对啊对啊!”松果也收了哭丧脸,上来拍马屁道:“这宁见尘闻名几洲,但在您手下也过不了几招。您一出关就把他打下了。”
容禅不吃这一套,说:“别人说两句你就信了。”
两个侍从摸不清主人的心思,只能又小心揣测道:“少主,您是怎么了?赢了昆吾派的人还不高兴吗?”
松果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战战兢兢地说:“少主,您不会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吧?”
“别人说什么?”
“说您由爱生恨,见不得宁见尘移情别恋,因此上台手刃负心人。”
容禅:“……”
原本已经在玉床上呈大字型躺着的容禅,恨不得忍着内伤跳起来,狠狠揪住松果的耳朵让他清醒清醒!
“他们还说,您在台上一直盯着宁见尘的新欢看,心痛不已,因此不惜自伤取胜,也要留住宁见尘的心!”
容禅再也躺不住,坐了起来,他快气炸了。一阵气劲从容禅身上散发出,直吹得松果像陀螺一样转起来!“啊啊啊!”松果狂叫道。但松针却看出几分容禅的心,他可记得,容禅是看了好一会海凤佩,才突然决定出去比试的。松针急忙扯住旋转中的松果,把他救出来,道:“你可快闭嘴吧!”
松针说:“极少见到主子这样心烦的模样,这可不像您的性子。您向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就直接解决了的。绝不会暗自忧虑。”
容禅原本已经气得要提剑出去把传谣之人乱砍一通时,又想起来,这“谣言”好像是他自己传出去的。他慢慢又躺了下来,头枕在玉枕上,笑了,说:
“松果,你说得没错。”
“啊?”被狂风卷得眼泪鼻涕都快出来的松果又要哭了,这哪儿跟哪儿啊?
容禅坐了起来,支着一条腿。少年衣衫凌乱,黑发如瀑布一般,更添几分随意零散的闲适。他的骨架有隐隐长成成人的趋势。容禅轻抚着扇柄,淡淡笑道:“不是说我由爱生恨吗?你们现在,去帮我把那江桥抓来!”
松果说:“啊?不是抓宁见尘?”
“哼”容禅打开了金扇,抚摸着冰冷的扇叶,说:“这不是抢走我‘未婚夫’的情敌嘛,当然要把他抓来!”
松果不寒而栗,少主果然谋深虑远!
*
江桥看了几场比试后,对这个世界的仙法道术有了更多了解。他原本一直生活在后山,见到清微剑宗中那些御剑飞行的长老、布阵画符的弟子,觉得已经很厉害了。但第一次见到这般花样百出、招式各异的门派斗法,看得目瞪口呆,心向往之。
江桥虽然迟钝,但性格坚忍顽强。别的低阶弟子一直嘲笑他、欺负他,他却不改初心,坚持修炼,可见一斑。心思单纯,因而用心专一。在接触到宁见尘,以及其他清微剑宗弟子之后,江桥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一个想法,他想要变得更强,不是简单的,比现在的处境强。而是他对所有人向往的,那个长生大道的终点,也有了模糊的渴望。
道之极也,是因是何?是始是末?是受是享?
宁见尘受了剑气所伤,在白色乳石床上打坐。这里是清微剑宗为贵客所辟的一座洞窟,名唤“莫如窟”。莫如窟顶端有天然洞穴,天光落下,长满了灵芝仙草。石壁上泉液横流,有着裂隙一般的金色玉脉,处处可见天然形成的的石笋、石柱。前人在窟中留下了种种道家谶语。
宁见尘这次受伤不同以往,因为只是剑气所伤,调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他灵力运转一个周天,睁开眼,看见江桥端来了一盆水,拿着手巾,让他清洗身上沾到的血迹。
宁见尘在水盆中洗了洗手,又擦掉脸上沾染的血迹。他看见江桥正看着他,心中柔软,问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小桥,我火毒已解,不久将离开清微剑宗。我一直想问你,你可愿同我去昆吾派?”
“昆吾派?”江桥脑袋歪了一下,问:“为什么?”
宁见尘说:“你虽在清微剑宗长大,但这里并无你的亲人师友……我近日观察,除了哑叟之外,你也别无亲近的人。我虽然无十分的能力,但在昆吾派护住你,还是能做到的……”
宁见尘面上泛起淡淡霞色:“去昆吾派,无论你是想练刀,还是想炼丹,派中皆有长老,指导你不成问题。你也不必像现在这样独自摸索。”
宁见尘设想得很好,江桥年纪尚幼,养个几年,便成熟了些,师尊父母也不必如此抗拒。
这对江桥来说的确是很心动的一件事。即使他想不来太复杂的事情,他也听得出,这事对他有好处。但他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有无其他隐患,他只是隐隐觉得,他应该再考虑一段时间。
宁见尘轻轻拂过江桥肩上垂落的碎发,克制而守礼。他觉得少年身上有一种很温润而亲和的气质,就连思索,都令人注目,百看不厌。他有一种很淡然和稳定的内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初见平凡,几番接触过后,却让人心动不已。
“我也不急……”宁见尘艰涩开口,“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跟我说。若有疑虑之处,也可以问我。”
江桥看着宁见尘,说:“谢谢宁仙师。我会慢慢想的。”
宁见尘觉得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又要出现,好在这时,另一个声音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凌虚子走进窟内,重重地咳了一声,不悦地看着宁见尘。
宁见尘连忙转过目光,觉得被师父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十分不好意思。江桥见宁见尘的师父来了,他师父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行了礼,便跑出去了。
宁见尘又看着江桥的背影。凌虚子更不悦了。
“收拾东西,准备回流洲吧!”凌虚子说。
宁见尘说:“师父,我跟您说的事……”
“你想都不要想!”凌虚子一甩袖子。
宁见尘无奈,他要做的努力,还有很多。
江桥离开莫如窟后,独自在路上走着。不知为什么,他想任何事情,都好像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在遮挡。这个世界与他,好像始终隔着一层似远又近的帘幕。他触不到真实的世界,也触不到真实的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生在这里,又好像要去做什么。他好像一直是被周围的世界推着走。从未有人教导过他,该如何思考,如何生活,如何追求。
宁见尘的话,是第一次让他模模糊糊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应该去做什么。别人总说他傻,说他笨,是因为他总有这种置身世外的感觉,心境上始终蒙着一层水汽,怎么擦也擦不掉。他好像失去自我的意识。
他应该去昆吾派吗?
他为什么要去昆吾派?
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他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江桥想不清。但他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他应该留在这里。江桥觉得头疼。
在江桥敲打着自己的脑门的时候,突然有两个戴着面纱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穿着清微剑宗弟子的服饰。江桥目瞪口呆,他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便被这两个蒙面人,一左一右抓着胳膊抓走了。
“江桥是吧,跟我们走一趟!”
过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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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犹似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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