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怕黑,魔族不都是从黑暗出来的吗?”
“我不是从黑暗里出来的”他轻声,刚才还抖动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但他手臂上还依旧有点冰凉。
“我父亲是魔族,而我的母亲却来自人族”他说,“我母亲本是人族中一国的公主,因为献祭才嫁给我的父亲”
“献祭?”我问。
“魔族的人想要修炼,就必须要与人族的女子成婚,用女子的身体,诞下孕有他们血脉的孩子,并将那个孩子吞噬”
我被他的话吓到,不自觉抖了抖身体。
“在我之前,已经有三个兄长被父亲吞了”他松开抱住我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膝盖上,“我原来也是要被父亲吞噬的,只是在我出生的那日,父亲先被魔君坐下的那只骑狼吞了,魔君看到才出生的我,说我和他有缘,就将我带回去”
“他带走我,也无非是想我能成为他修炼中的一环”他发出无奈的轻笑,“担着人族血脉的孩子,是他修炼最好的血器。打我记事起,他在每月的初一至十五,都要食我体内的鲜血,只是他比我父亲聪明,他晓得想要修炼长久,就不该一口吞下,而是要慢慢的,一点一点,以小积多”
“以小积多?”
“每日一碗心头血,供养他半月。后面半月,他会让我和母亲见面,还会找医官来调养我的身体”
黑暗里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我能听出那股压抑,犹如汹涌的喝水却被狭窄的河道给强行禁锢,那哽咽的,似无处宣泄的痛苦。
黍木告诉我,倘若有人来向你倾诉自己的心事,那么他必然是全心信任你的。你就算不懂他发生什么,也应当去安慰,即便无法解清他心里的痛苦,可是有人安慰,必然会比他一个人承担舒服。
黍木是九重天上感情最充沛的人,他担司命一责,但也是九重天里最冷漠的人。
我不晓得应该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安慰别人,只是坐在他旁边,触碰到的肩膀,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在他的肩膀上。
我刚化形睡不着的时候,西王母也是这般哄我。
*
往生河连接幽冥,每天这都能路过好多赶去投胎的小鬼。这里不只是温度低,连那风也都刺痛人。
我抱紧自己的手臂,可冷风还是会灌进身体,后背有点发凉,“氏崖,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一味药”
“什么药,我帮你吧”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我回答,“风罗草”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天地中万年才能孕育出一株风罗草,风罗草的草叶是能够唤醒灵智的药”
他蹲下来,看着往生河边的几从矮草。细嫩的白色花苞,可一打开草垛子里面就什么都没。氏崖烦恼地蹙下眉头,转过来看见我在发抖的身体,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这里应该是没有了,走吧”他伸出手,把我从旁边扶起来。
我的双脚已经被幽冥中的凉气冻到发麻,左边一下子没有力气,不小心摔在他身上。
“他抓紧我的手臂,低头关切的看到我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慌忙躲开,可是脸颊和耳朵却有点发烫。
*
天柱外传来有东西破裂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雕刻在柱上的经文被一些些的掉在地面。
天柱被用力地打开个洞,久违的阳光照在我身上。天柱里的寒气和如此灼热的阳光相碰,身上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我艰难的闭起眼睛,再睁开,手挡在前面,遮住落下的太阳。
我从天柱里出来。
落地的那一刻,我看到一片狼藉的九重天,还有在不远处,伏倒地上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的天君。
氏崖就站在天君的后面。
他身边还有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女子,他们并肩而立,那女子的小腹已微微隆起。
“她是谁?”我冷静的看着他。从他站立的姿势,以及他想要保护那女子的动作中,我或许已经窥见,但我更想听他自己说出来。
氏崖沉默了很久,他把手搭在那女子的后背,对着我的位置往前过来一步,“我的夫人”
他整个身体都挡住女子。
“你当时找的风罗草,是给她的?”
“是”
“你知道,我就是风罗草的化形吗?”
“我知道”
听见他肯定的回答,许多从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就都想通了。为什么初见时他肯放我走,只让我在五千岁时把眼泪给他。为什么他会这样的与我亲近,为什么他能不顾姓名的一次次救我于水火,原来都为着这个原因。
我召出藤剑,用尽身上所剩余的力气朝着氏崖挥砍。藤剑上附着的是与我神识共生的灵力,氏崖被这突然的藤剑惊了一瞬,他拿起玄剑躲避,而在和藤剑的纠缠当中,他也没忘记要去保护身后的那位女子。
只是他应该要看清楚,藤剑的目标从来都是他,完全没关系他后面的女子。即使她站在那里,藤剑也只会从她的身边擦过,不会让她损伤半分。
*
天君在与氏崖的纠缠中受了重伤,羽散前,他将天君的位置传给我。
“你捅下篓子,就要你自己去承担后果”天君虽然这样说,可还是把他剩下的灵力都渡给我了。
“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自己简单的修炼就能飞升仙君,为什么你是草木化形,却能在出生时就有神识,灵智。长音,你元身的草木是风罗草”
“长音,天族的劫难,只有你能拯救”
那会的天族已经没有多少神君,我承下了天君的位置,并开始寻找反击的办法。破坏氏崖的每一处部署,一步步去收回原本属于天族,那些被占领的各个地方。我用自己的神识化作为桃溪山上的结界,并下旨任何人都不得踏入桃溪山。
我的做法彻底惹恼了氏崖,他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因为缺少桃溪山上精魂的养护,所以很快就去了。
他变得凶狠,每一下回击都似乎在要我的性命。
直到他握在手里的那把玄剑穿过我的心口,心脏一阵抽动,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去看天族的人。
身体的灵气正在一些些的往外面散走,我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化成人形的风罗草,她的心头血有起死回生之效”
“汇集万年的灵气滋养,一草衰落,万物而生”
我落下了这几千年来的第一滴眼泪,在我的神识还没有完全的被溃散之前,我看见他护在身后的女子痛苦地捂住脑袋,发出哀嚎。紧接着,从她身体里发出刺眼的亮光,和我已经快消失的身体融合。
桃溪山原本是孕育两株仙草,一株向阳,一株在暗。向阳的那株被路过的西王母看见,移到九重天上得甘露滋养化作人形。而另一株在山顶饱受风雨的捶打,魔君氏崖的血不巧滴在仙草的叶子上,只幻成个没有灵识的假胎。
后来的事,大多是氏崖和天族之间有了某种约定,两族从此不再交战。
氏崖对于天族几乎是胜券在握,我想不到他这样转变的原因,我所能想到最大的可能,无非是种带着悔意的恩赐。
*
三日的期约一到,我就差人把红玉珠带给风迟喻。
这本就是不属于我的东西,留在我神识当中也没什么作用,倒不如给他,既是一个人情,也成就一双美事。
来回的仙官说,魔君很感谢天君的慷慨,等夫人的身体好全,他会亲自来向天君叩谢。
那日在院子里,羡芙问我:“天君,您是怎么知道魔君是为了夫人的病来求?”
“眼睛”
我能清楚感受到风迟喻在看见我第一眼时,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份紧张,不舍,以及誓不罢休的样子。
朝坛过去,我对仲央说:“我想去人间了”
“想好了?”
“九重天太冷,我想下去走走,听说在人间有别的情愫,我想去见一见”
“天君保重”
“莫叫我天君了,我的天君原本就是赎罪,下次再见,烦请天君唤我长音吧”
*
我在人间的一处小镇上开了家客栈,专门卖酒。
第一次品尝,我就被这清冽的酒香气味吸引,入口的爽辣,回味的甘甜。
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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