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赫神色悠闲地坐在演武场上,仿佛正在等着一出好戏。
香已燃尽,最后一人也归来,贺应渠不知道章赫在等什么。
片刻过后,章赫起身,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官兵正压着一群人过来,贺应渠定睛一望,那群人穿着和她一样的袴褶。
是从牢里放出来的那群人。
众人皆被捆住,官兵将他们按倒在地。
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章赫在那群人身边转了一圈,众人害怕得瑟缩了身子。章赫抬手,示意众人归队,贺应渠也跟了过去。
“知道为什么要将他们绑起来吗?”章赫不等众人答话,继续说道:“这群人要做逃兵,我说过,章家的军队不容逃兵。”
贺应渠轻轻摇头,纵然她也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方才的陷阱过于明显了。
“逃兵,上了战场也只怕是通敌叛国之人,若是费力训练你们一番,只怕你们也会成为贺生那等通敌叛国之人。”章赫的语气略带轻蔑。
“你胡说!”台下爆发出一声清亮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贺应渠一脸怒容地望着章赫。
章赫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贺应渠,“整个凉州都知道贺生通敌叛国这一事,你说我胡说?”章赫从讲武台下走来,一步一步走到贺应渠面前。“我这么说贺生,你不愿听是吗?”
贺应渠望着章赫探究的目光,捏紧自己的掌心,方才一时气急,没有忍住。
她不能暴露,阿父尚在危难中,她不能拖累阿父。
贺应渠抿着嘴,一字一句道:“我等既入了将军法眼,定不会辜负将军培育之恩,男儿志在四方,穿上军装定要保家卫国,怎可作出叛国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等不过平民百姓,家中尚有父母亲眷,自古有言‘父母在,不远游’故而会生出思乡之情,且卫国护家,总要先护住小家,方可为大国出力。我方才觉得将军所言过于荒唐,才会出声质疑将军。”
章赫冷冷地望着贺应渠,“是吗?”
贺应渠看向远方,眼神坚定道:“誓死效忠将军,誓死效忠章家军,誓死保卫大洛!”
贺应渠的话响彻校场,一字一句地敲在众人心上。
众人不言,被押解的逃兵听到章赫的话被吓得哭丧着脸,惊恐地望着章赫这个怪物,他们还不想死。见贺应渠跳出来说出那番话,连忙随着贺应渠吼道:“誓死效忠将军,誓死效忠章家军,誓死保卫大洛。”
其他被按在地上的逃兵也纷纷吼道:“誓死效忠将军,誓死效忠章家军,誓死保卫大洛。”
其他人的情绪也被点燃,众人齐声嘹亮,气势震天。
章赫望向贺应渠,贺应渠坦荡地与他对视,丝毫不惧。
片刻后,章赫摆摆手,官兵将那群逃兵放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章赫转过身,走向那群未通过训练的人,“你等,出列。”
那群人颤颤巍巍。
章赫指着这群人及方才逃跑的众人,“接着去跑,什么时候能在规定的时间回来,什么时候便可以停下。”
贺应渠觉得十分荒唐,若是刚开始就能做到的事,何必再做第二次。贺应渠觉得章赫练兵的方式过于荒唐。
“其余众人,去靶场。”
贺应渠内心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现下看不清远处的靶子。
贺应渠随众人来到靶场。
“每人五只箭,若是能中八环以上者,便算通过,若是不中,便留在此地,一直练到能射中为止。”
出牢房时,乌泱泱的一群人,经过方才一试,去了一半的人,贺应渠猜想章家是想挑出一些有用之人。贺应渠只想离开此地,至于其他,她才不想任由章家摆布!
众人纷纷拿起箭,超出贺应渠所料,合格者连一半都不到,贺应渠是最后一个。
众人将目光放在贺应渠身上。
贺应渠拿起箭,她只能远远的看见箭靶,至于能射中几环,便听天意吧。
“嗖”的一声,贺应渠射出一箭,没有人出声,贺应渠连自己中几环都不得知。
“嗖嗖。”贺应渠连发四箭,四箭都射中同一个位置,是七环。
章赫望了一眼贺应渠,轻声一哼,“若是指着你等草包保家卫国,国难安在。”
贺应渠被分到与方塘相对的地方,贺应渠望着另一群黑压压的人头,留下之人不过五十人。
章赫吩咐道:“你等,随我来。”又转过头,对着贺应渠等人道:“你等,留在这里练箭,射不中者,就一直在这里练。”
贺应渠心中甚是无奈,不善弓箭者,生生耗在这里便能射中八环吗?
贺应渠坐到一旁,她不想陪章家人玩。
贺应渠方找了棵树靠着,一个人也跟了上来。
“郎君好生厉害,连中五箭都在同一个地方。”
贺应渠自嘲道:“若是真厉害,还会被留在此地吗?”
“不不,郎君莫要妄自菲薄,我这人看人准得很,郎君岂是池中物?日后定有所作为。”
贺应渠不知这人找她所谓何事,干脆直接不理。
“真的,郎君莫不是认为我在唬你?方才我看到郎君手持弓箭的姿势便知郎君是个练家子,只可惜郎君总是差那么一点,若是加以刻苦练习,郎君定能通过训练。”
贺应渠却摇摇头,她方才竭力通过长跑训练只是不想丢贺家的脸,而后又要她射箭,她的眼睛看不到箭靶,射不中也在情理之中,不必强求。
“在下岳至,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岳至见贺应渠不想理会自己,又道:“吾家贫,家中兄弟姊妹又多,阿父不得已将我送入军营,也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前程。”
“拿命搏前程吗?”贺应渠语气无波。
贺应渠这才认真看向岳至,一个瘦瘦的少年,明明是稚嫩的长相,贺应渠却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沧桑之感。
岳至腼腆地笑了,“方才郎君说得对,男儿志在四方,我不过贱命一条,若是能上阵杀几个羌人,也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功绩了。”
“你不想归家吗?”
岳至摇摇头,“归家后也只能靠砍柴为生,家中已有大哥,军爷说,杀的人越多,军功越多,军功一高,陛下便会赏赐银钱与房子,若是有了房子,我便可以不再睡驴棚了。”岳至一脸希冀,“若是我再强一些,苟得一条命在,一路高升,阿父阿母便可以每日吃上肉了。”
贺应渠不忍告诉他真相,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哪一个士兵上战场前不是这样想的,然而世间的名将却没有几个。
“郎君可以教我射箭吗?”
贺应渠低头看向岳至伸来的手,掌心摊着一块绢子,上面放了两块冬瓜糖。
“这是我走那日,阿母给我买的。”岳至腼腆地笑了,“小时喜欢吃冬瓜糖,但是家中没有余钱,一年只能吃到一次,阿母得知我要走,便又给我买了冬瓜糖,郎君莫要嫌弃。”
贺应渠望着那两块冬瓜糖,新鲜的冬瓜糖外面会挂一层糖霜,他这两颗应该是放了许久,形状都变了。
贺应渠不由想到银霜的大母,她们二人离开凉州之时,大母为她们二人备了一车的吃食,全是她二人爱吃的。
那时大母泪眼涟涟地望着她们二人,贺应渠不懂,她们还会归来,大母为何要那般难过。
贺应渠望着冬瓜糖,似是看到一个妇人泪眼涟涟地望着她的孩子,她或许知道,她的孩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应渠摇摇头,“这糖你自己留着便是,起身,我教你练箭。”
岳至却执意要将糖给贺应渠,贺应渠故作凶狠,“你若是再婆婆妈妈,我便不教你了。”
贺应渠让岳至立在靶前,张开弓。
岳至拉开弓,贺应渠摇摇头,“动作不对,手臂伸直,虎口不要离箭太远。”贺应渠给岳至讲了一刻钟的动作要领,待岳至动作做的有模有样时,贺应渠才命他试着射出一箭。
“嗖”的一声,岳至放下弓箭,看到自己中了四环,惊喜道:“我比方才多中了一环!”
贺应渠不知他中了几环,皱着眉,“切记,射出箭后不要立即放下弓,感受自己方才的角度、力气,这样才知道自己对弓箭掌握到何种地步,练习才是有用的。”贺应渠不由想起师父的教诲,将师父的话传给岳至。
岳至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射了几箭,掌握了要领之后,岳至中了七环。
靶场上众人见贺应渠正在教岳至,纷纷围在一起,众人见岳至射中了七环,爆发出一声欢呼,靶场的气氛被点燃,众人见岳至变化如此之快,纷纷求贺应渠指点一下自己。
贺应渠盛情难却,指点两人后便发现大家犯得都是相同的错误,故而命大家一字排开,贺应渠挨个为他们纠正动作。
日头渐浓,贺应渠指导了众人半日,嗓子仿佛冒了烟一般。
众人饥肠辘辘,见午膳还未送来,便想出去问问,还未走出靶场,便被人拦住了。
“回去。”
“为何?”众人不解地问道。
“章将军有令,一直练到会为止。”官兵冷冷道。
“这算是哪门子规矩,若是我们一直中不了靶,难不成还要饿死在这里不可?”
官兵一脸平静,似是在说“就是如此”。
贺应渠见众人气汹汹地归来,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咒骂着。
“他娘嘞,这是什么鬼地方,还不给人吃饭,没有力气,怎么拉的动弓箭。”
“就是,这哪里是军营,这是来吃人的吧。”
贺应渠皱起眉,还有这样练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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