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这座宁静的小镇,街巷隐匿在朦胧之中,透着几分清冷与神秘。沈青禾站在自家那略显破旧的小院里,手中紧攥着荷包,细细数着里头仅存的三枚铜钱,心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屋内,母亲咳血的帕子还浸泡在木盆里,暗红的血色在水中缓缓洇散,宛如一朵朵破碎的花,刺痛着青禾的双眼。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粗布包袱里整整齐齐叠放着的十二方绣帕,每一方的帕角都绣着一只青雀,衔着半开的海棠,那是她熬了七个通宵,倾注无数心血的成果。
“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这些绣帕卖个好价钱,给母亲抓药。”青禾咬了咬牙,背起包袱,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家门。
脂粉铺里,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细碎的光影。
青禾小心翼翼地将绣帕展开在柜台前,那丝线里的银芯在微光中流转,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仿佛能闻到花香,花瓣上的露珠欲坠未坠,栩栩如生。
柜台后的王娘子却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冷淡与挑剔:“双面异色绣如今都卖不动了,前日赵员外家的绣房出了什么‘浮光锦’,听说能在暗处显纹样。”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敲打着台面,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娘子这些,最多五文钱一方。”
青禾的手指骤然收紧,心中一阵酸涩与不甘。三日前,济世堂的老大夫说母亲的肺疾需用川贝母配枇杷膏,光是一钱川贝就要五十文。
她垂眸盯着帕角的青雀,这银线还是拆了亡父留下的旧腰带才得来的,凝聚着她对父亲的思念和对母亲的爱,怎能如此贱卖?
“哟,这不是沈家丫头么?” 一个油滑的男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店内的宁静。
三个敞着衣襟的闲汉晃晃悠悠地走进店来,领头的疤脸男满脸不怀好意,伸手就去勾青禾的包袱带,“哥哥帮你卖,分你三成如何?”
青禾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后退两步,后腰重重地撞上了药柜。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疤脸男的手眼看就要触到她鬓边的绒花,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满是绝望。
“刘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的嗓音宛如玉石相击,在店内响起,惊得闲汉们齐齐僵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药堂朱漆门吱呀轻启,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执扇而立。
他仿若从画中走来,眉眼如画,气质出尘,檐下铜铃被风轻轻拨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腰间羊脂玉佩在天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疤脸男见状,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讪笑着后退:“陆少爷早啊,咱们跟青禾妹子闹着玩呢。”
青禾贴着药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中的恐惧渐渐平复。
她认得这是济世堂少东家陆砚,三日前,她隔着竹帘,曾见过这少年称药的模样,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戥子,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姑娘的绣品,”陆砚的目光温和地扫过她怀中的包袱,“可否借在下一观?”
青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绣帕递了过去。陆砚伸手接帕时,袖口滑出半截手腕,青禾不经意间瞥见一点朱砂痣缀在那冷白的皮肤上,艳得像血珠。
刹那间,坊间传闻倏然浮上心头,镇南王府走失的三公子,臂间正有朱砂胎记,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后堂里,药香氤氲,宛如一层神秘的薄纱。陆砚将绣帕铺在紫檀案上,目光专注而欣赏,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牡丹花瓣,口中喃喃道:“平针绣叶,盘金勾边,乱针点蕊……姑娘可会双面三异绣?”
青禾闻言,不禁一怔。那是失传已久的技法,父亲在世时曾偶尔提及,需用特制的劈丝线在正反两面绣出截然不同的纹样,难度极高,几乎无人能掌握。
“若是能绣八扇紫檀屏风,”陆砚轻轻推来一盏云雾茶,茶香袅袅升腾,“纹样由我提供,二十两定金今日便可支付。”
青禾的手猛地一颤,茶汤溅湿了袖口。二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买下半车川贝,治好母亲的病,可三日内绣完八扇屏风,这谈何容易?
“陆某会在酉时送来绣线和底稿。”少年起身时,身上的药香轻轻掠过她耳畔,带着一丝温暖与安心,“令堂的枇杷膏,稍后伙计会送到府上。”
暮色如墨,渐渐染透窗纸。青禾坐在屋内,盯着送来的绣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绣线色彩斑斓,茜素红掺着金箔,孔雀蓝混着银丝,在烛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这根本不是寻常绣线!最底层的素绢上描着古怪纹样,看似是山水楼阁,可细看飞檐走向却暗合奇门遁甲之术,透着神秘的气息。
“阿姐!”明尧举着药包冲进屋来,满脸兴奋,“济世堂送的枇杷膏……”然而,少年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青禾慌忙掩住绣样,却见弟弟死死盯着案上的丝线。
十五岁的少年突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是西域天蚕丝,去年番邦进贡不过十匹,全在镇南王府。”
窗外,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地振翅高飞,撞碎了一地的月光。
青禾的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与担忧,这陆砚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会有如此珍贵的绣线和神秘的纹样?这看似普通的绣活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对母亲病情的担忧。
酉时,陆砚准时而至。他一袭黑袍,身姿挺拔,宛如夜色中的神祇。他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是绣线和底稿,还有一本泛黄的古籍,上面记载着双面三异绣的技法。
“这技法虽难,但我相信姑娘的天赋。”陆砚看着青禾,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青禾深吸一口气,接过古籍,坚定地点点头:“陆公子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
此后的三日,青禾将自己关在屋内,日夜赶工。
明尧心疼姐姐,每日为她送来饭菜,还帮她研墨、整理绣线。他看着姐姐日渐憔悴的面容,心中满是不忍:“阿姐,你休息会儿吧,别累坏了自己。”
青禾总是微笑着摇摇头:“没事,等绣完这屏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八扇紫檀屏风终于完工。
每一扇屏风上的双面三异绣都堪称完美,一面是繁花似锦的春日盛景,另一面则是神秘的奇门遁甲图,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陆砚如期而来,看到屏风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赞叹:“姑娘果然不负所望,这绣工堪称一绝。”
青禾疲惫地笑了笑:“多谢陆公子夸奖,不知这酬金……”
陆砚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到青禾手中:“二十两银子,一分不少。姑娘收好,若是日后还有这般绣品,陆某愿意高价收购。”
青禾接过钱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正要道谢,却见陆砚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姑娘,实不相瞒,这些绣品并非我个人所需,而是镇南王府的委托。这奇门遁甲图,关系到王府的机密,还望姑娘切勿泄露。”
青禾心中一惊,原来真的与镇南王府有关。她连忙点头:“陆公子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陆砚微微颔首:“如此便好。姑娘的母亲病情已有好转,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说罢,他深深地看了青禾一眼,转身离去。青禾望着陆砚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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