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时节,晨曦微露,清禾一袭粗布麻衣,蹲在柿林间,专注地刮取树脂。清晨的露水尚未消散,带着丝丝凉意,与细碎的虫翅一同黏附在陶罐沿,构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这些树脂,是她新制“虫胶板”的关键原料。她将熬化的柿胶仔细地涂在草席上,经过多日曝晒,神奇的是,这胶板竟能黏住肆虐的飞蝗。
秦三娘带着一群村妇,沿着田埂有条不紊地铺设胶板。
突然,周大勇拎着一只血淋淋的野狐,从灌木中窜了出来,大声喊道:“山鸡把蝗卵刨出来吃了,这帮扁毛畜生倒比人机灵!”众人听闻,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战胜虫灾的希望。
河滩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阿荇骑着一匹矫健的骏马,拖着一辆板车匆匆赶来。
车上的铁笼里,挤着上百只斗鸡,它们精神抖擞,鸡冠鲜红。“按明尧的法子驯了十日,专啄振翅声!”阿荇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笼门。
刹那间,金羽纷飞,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虫云。那些斗鸡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精准地啄食着蝗虫,虫云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赵家废墟上,最后一缕黑烟在鸡鸣声中渐渐消散。
钦差仪仗浩浩荡荡地抵达小镇那日,阳光格外刺眼。青禾身着素衣,被迫跪在路边,迎接鸾驾。
云襄端坐在八人大轿中,缓缓而来。她的锦履停在青禾眼前,身上的雀金裘轻轻扫过满地虫尸,是对这破败景象的一种漠视。
“沈姑娘的防火帐,与本官幼时见过的贡品‘火浣布’倒是相似。”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挑起青禾的下颌,眼神中透着一丝傲慢与审视,“可惜真正的火浣布,需用西蜀石麻织就。”
青禾心中一凛,这个云襄绝非善类,此番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绣坊内,明尧小心翼翼地抖开黄绫圣旨,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兴奋:“命阿姐百日绣成《江山社稷图》贺太后寿诞!”图样展开时,青禾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层峦叠嶂间,暗藏着爹爹的针法记号,与《百草集》残页上的标记竟然完全吻合。
夜晚,月色如水。陆砚轻轻叩响窗棂,带来半卷泛黄的礼单。
“永昌三年贵妃所收寿礼中,确有云氏绣的缠枝牡丹肚兜。”他说着,露出腕间新愈的刀疤,那是他为探寻真相而留下的痕迹,“而云襄,正是贵妃胞妹之女。”
青禾听后,陷入了沉思,她隐隐觉得,自己与云襄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一切,都与多年前的宫廷秘辛有关。
院试放榜日,小镇上人头攒动。明尧站在榜单前,心中充满了期待。
当他看到自己的名讳赫然被朱砂圈红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学政满脸怒容,将一份污损的考卷摔在他脸上,大声呵斥道:“夹带舞弊,终身禁试!”明尧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禾匆匆赶来,捡起地上的碎纸,仔细拼凑。她发现策论破题句竟用簪花小楷绣在衬布里,而这针法,正是她为明尧缝制襕衫时绣的《伏龙策》精要。她心中明白,这是有人故意陷害。
公堂对峙时,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云襄身着华服,护甲轻轻叩响证物箱,冷冷地说道:“这银丝襕衫的绣线,与二十年前科举舞弊案证物相同。”
她抖开的旧衣残片,针脚走势与青禾所绣分毫不差。青禾心中一惊,云襄是有备而来。
陆砚突然击鼓,递上一个木匣,大声说道:“下官举报云大人私贩火浣布!”匣中正是云襄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西蜀石麻矿的舆图。
这一证据的出现,让局势发生了逆转,云襄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烛火摇曳,光影斑驳。青禾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将绣针缓缓没入指尖。
血珠顺着指尖滚落,滴在《江山社稷图》中的宫阙纹样上,竟显出一行小楷:“四月初七子时,尚服局东角门。”
阿荇在一旁翻出林长史的旧甲,突然惊叫道:“云襄颈后也有蝶形胎记,与你的一模一样!”青禾听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她开始怀疑,自己与云襄之间,或许有着更为特殊的关系。
钦差行辕突发大火,火光冲天。青禾毫不犹豫地冲入火场,只见云襄正撕开襦裙,包扎自己的伤腿。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雪肤上赫然缀着青雀衔珠胎记,与青禾的一模一样。床榻暗格跌落半块鱼符,青禾捡起一看,与自己珍藏的生母遗物严丝合缝。
“他们用你换了死胎,”云襄咳出血沫,艰难地说道,“贵妃怕云氏女夺宠……”青禾听后,心中五味杂陈。就在这时,瓦砾轰然坍塌,陆砚及时赶到,用披风裹住了她们两人。
秋分祭典上,阳光明媚,天空湛蓝。青禾身着盛装,当众展开绣品。
《江山社稷图》在微风中轻轻扬起,日光穿透二十重丝绢,在地面投出完整的《伏龙策》。原来,这才是她真正准备的寿礼。
太后坐在高台上,颤巍巍地走下,抚过绣品,眼中满是感慨:“哀家当年,见过这手双面三异绣。”众人纷纷惊叹,对青禾的绣艺赞不绝口。
云襄的囚车缓缓碾过满地蝗尸,她望着窗外,忽然高唱起蜀地民谣。
那调子,与青禾梦中模糊的摇篮曲竟然重合。明尧攥紧手中翻案的考卷,那上面盖着新帝私印,原来是顾先生门生冒死呈送的密折。
柿林深处,林长史将虎符塞给青禾,语重心长地说道:“陆砚半月前已赴北疆查军饷案,这天下,该由织就太平的人来守。”青禾接过虎符,肩负起更大的责任。
永昌十九年霜降,清溪镇像是被大自然打翻了颜料盘,十里柿林尽被金红的色彩浸透。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微风拂过,柿叶沙沙作响,宛如奏响一曲秋日的乐章。
清溪镇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天地间透着丝丝寒意。镇中那片开阔的空地上,两块石碑静静伫立,似是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又像是在展望未来的希望。
残碑之上,刻满了葬身火海的蚕农名姓。这些名字,或熟悉,或陌生,每一个背后都承载着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都记录着那场灾难带来的伤痛。
阳光洒在碑面上,映出那些刻痕,仿佛在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曾经的苦难。青禾站在残碑前,眼中泪光闪烁,她轻轻抚摸着碑上的名字,心中默默缅怀。
这些蚕农,都是她曾经的邻里乡亲,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不远处,新碑高高耸立,上面镌刻着《虫胶治蝗法》的全文。
秦三娘举着改良的捕蝗器,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兴奋地说道:“按你说的,用虫胶替换了黏浆,能反复用三十次!”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自豪,周围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这改良后的捕蝗器,眼中满是赞叹。
大家都知道,这小小的捕蝗器,将成为他们抵御未来虫灾的有力武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荇策马飞奔而来,她的马尾上系着北疆捷报。
阿荇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她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捷报,一边大声喊道:“北疆大捷!北疆大捷!”这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周大勇听闻,兴奋地拿起斧头,劈开新酿的柿酒。酒香四溢,瞬间弥漫在空气中,惊起了碑顶停歇的青雀。青雀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仿佛也在为这胜利的消息欢呼。
青禾望着官道上缓缓驶来的玄甲军,心中感慨万千。她的掌心紧紧握着半枚鎏金鱼符,那是云襄临刑前塞给她的,上面刻着“凤寰”二字。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天边被染成了橙红色。陆砚骑着白马,缓缓踏碎第一片薄霜而来。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挺拔,仿佛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沈青禾静静伫立在新立的《虫胶治蝗法》石碑前,神色凝重而又带着几分感慨。
为了将治蝗要诀留存于世,周大勇不顾伤痛,手持断指刀,在这石碑上一寸一寸地凿刻。
远处官道上烟尘滚滚,急促的八百里加急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惊飞了碑顶停歇的青雀。
驿卒一路疾驰而来,到了近前,一个不稳滚鞍下马,怀中半幅焦黑的羊皮舆图也随之跌落在地。
沈青禾心中一紧,俯身拾起,刚一展开,瞳孔瞬间骤缩。只见图中标注的石麻矿脉走向,竟与她在火场中侥幸捡到的鎏金鱼符纹路惊人地重合。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阿荇眼疾手快,短刀一闪,挑开驿卒的衣襟,露出肩头那狰狞的烛龙刺青。“是镇南军叛党的死士!”阿荇的声音低沉而冷峻,如同一把利刃划破空气,众人顿时警觉起来,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晒场上传来一阵嘈杂声。秦三娘满脸怒容,抡起铁勺狠狠砸开新酿的柿酒,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却又混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赵家余孽在河道投毒,下游三个村的耕牛全倒了!”她的话语中满是愤怒与焦急。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挑的戴帷帽妇人,动作迟缓地掀开皂纱,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本该幽禁深宫的云襄。
云襄神色疲惫,却又透着几分决绝。“黑水城下有前朝帝陵,”她将半块鱼符按进青禾掌心,目光坚定地说道,“陆砚寻的根本不是什么石麻矿。”
说着,她缓缓转过身,撩起后颈的发丝,颈后蝶形胎记渗出血珠,与青禾的胎记相互呼应,竟拼成了一幅完整的凤寰图。
众人还未从这惊人的发现中回过神来,明尧抱着顾先生遗落的《伏龙策》,气喘吁吁地冲进院门。
一阵风吹过,泛黄纸页间飘落一张地宫构造图,青禾定睛一看,心脏猛地一缩,这正是自己未完工的《江山社稷图》底稿!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骤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林长史率领着玄甲军,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撞开镇口栅栏。
这位统管西南军需的女官,此刻满身箭创,鲜血染红了战甲,她强撑着身体,扔来染血的虎符,声音嘶哑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北狄联军已破潼关,能救陆砚的唯有凤寰帝陵的冰魄丝!”
沈青禾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攥紧绣针,狠狠扎入舆图,殷红的血珠沿着黑水河道蜿蜒流淌。“备马!去取我爹爹留下的百草箱!”
腊月,黑水河在严寒的侵袭下,彻底沦为一座冰狱。寒风如刀,割在人的脸上生疼,冰面在黯淡的日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沈青禾蜷缩在运粮马车的夹层里,大气都不敢出。她的耳畔,北狄骑兵的呼喝声此起彼伏,那粗犷的嗓音中裹挟着浓浓的杀伐之气,让人胆战心惊。
秦三娘身着胡商服饰,站在临时搭建的摊位前,手中摆弄着柿胶彩毯,高声叫卖着所谓的“神火布”。她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久经江湖的世故与精明。而周大勇率领的商队,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三百架改良捕蝗器被巧妙地伪装在货物之中,那些精铁打造的骨架,只需稍加改装,便能化身为能破重甲的连发弩机,成为战场上的致命武器。
“冰魄丝需用活人热血融冰,每滴血仅化三寸。”阿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这冰天雪地中回荡。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冰面上,瞬间洇开,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沈青禾望着冰层下若隐若现的青铜门,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决绝。
她忽然扯开发髻,银簪里滑出一根淬毒绣针,正是云襄临刑前所赠。这根绣针,承载着太多的秘密与希望,此刻,它或许将成为开启地宫的关键。
地宫门缓缓开启,刹那间,万千萤虫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那点点荧光在黑暗中闪烁,宛如梦幻的星河,却又带着无尽的诡异。明尧高举着《伏龙策》,试图借那微弱的光芒映亮洞壁。
然而,当他看清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篆文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篆文,竟与沈青禾绣的纹样惊人地一致!
陆砚被玄铁镣铐紧紧锁在冰柱上,形容憔悴,面色苍白如纸。他的脚下,躺着一具覆雪枯骨,那身腐朽的宫装胸口,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与《百草集》中记载的贵妃殓服如出一辙。
“快走!”陆砚拼尽全力嘶吼,声音震落了头顶的冰棱,“他们在冰魄丝里养了……”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阵剧烈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瞬间吞没了他的尾音。
地宫穹顶开始剧烈摇晃,大块大块的冰石如雨点般坠落,整个地宫仿佛即将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沈青禾毫不犹豫地扑向冰柱,试图营救陆砚。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鎏金鱼符突然发烫,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
紧接着,冰层下缓缓升起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的面容在荧光的映照下逐渐清晰,竟与自己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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