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听寒一坐上休息室的椅子，就拆开了外卖锡纸保温袋，将里面的碗装打包盒一个个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他点的是一家平常吃得比较多的餐馆。
一份的青豆虾仁，一小条清蒸鲈鱼，一份蚝油生菜，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
主食吃的是绿豆粥，熬得颗颗饱满的绿豆圆润地躺在牛皮纸餐盒里，逸开淡淡的谷香。
精致摆盘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简昭就端着不锈钢餐盘兴冲冲地跑过来了。
这么快的速度，一定是打饭阿姨给走了后门。
不愧是在食堂有人脉的男人。
“哇——”
桌上的三菜一汤打包盒上明晃晃地印着“七宝斋”logo，这可是本地有名的网红餐厅，据说游客排队都要等一个小时才能出餐。
关键是人家开在另一个城区啊，外卖送过来要十几块吧。
不愧是少爷啊。
简昭啧啧地感叹出来：“虽说是拍视频吧，但你没必要特意点这么丰盛。”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我的日常。”
“特意准备的话，这张小桌子怎么可能还摆得下。”
祁听寒撕开木制餐具的包装，将筷子和勺子递给简昭：“你的呢？”
“我说要拍视频，阿姨今天特意给我打了好大一勺菜。”简昭把餐盘放下，然后就端着手机给饭菜近距离拍特写。
边移动边解释：“今天中午吃豪华版两荤一素，有辣椒炒肉、麻婆豆腐，再加上清炒豆芽。”
翠绿的辣椒间掺杂着被生抽酱料染成褐色的肉片，浓稠的汤汁顺着不锈钢餐盘边快要溢出来；白色的水豆腐点缀上肉沫浸在红彤彤一片的油汤里对比映衬红得更加触目惊心了；也就清炒豆芽显得朴素得正常些。
祁听寒看一眼就感觉嗓子眼油腻齁咸了。
“你每天吃这个吗？”
“嗯。我们学校食堂还挺好吃的！”简昭接过祁听寒递过来的筷子，说着夹了一块虾仁放进嘴里：
细嫩的虾肉沾上了清新的青豆香气，在唇齿间绽开微甜的味道，“好吃欸。”
简昭低头又喝了口绿豆粥，沁新顺滑的粥体抚慰过炙热干涸的喉咙，顺流而下整个胃都舒服了。
“绿豆粥一点都不噎，很细腻。”
筷子继续指点江山：“鲈鱼也好吃。”“生菜也好吃。”“排骨汤也好好喝。”
自己这边都尝过一轮了，简昭一个抬头才发现对面的祁听寒撑着筷子一口没动。
“你为什么不吃，是有一点不合胃口吗？”
祁听寒嘴角绷不住的抽动了一下，
岂止是有一点，这是大大的不合胃口。
“我还不饿……”
说着视线缓缓对准了正风卷残云的简昭，祁听寒眼中开始意义不明起来：
“我的菜好吃吗？”
“嗯……都挺好的。”简昭说着又顺了口绿豆汤咂嘴客观评价道：“刚开始第一口觉得挺好吃的，吃到后面就有点寡淡了。”
“我觉得盐可以放多一点儿，而且也没有辣椒，有点过于清淡了……”
“我看你吃得挺开心的。”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名义上拍视频……”盯着已经扫空大半的打包盒菜品，祁听寒的目光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但你其实是来蹭饭的吧。”
…………………………
“绝无可能。”
简昭埋头吃饭的脸抬起来，实诚地凝视着祁听寒眼神坚定得要入党：
“我们这绝对是正经拍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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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昭手指端着不锈钢餐盘边缘：“那你还吃这个吗？”
“吃。”祁听寒颇有种萧水送别荆轲的悲壮感，筷子夹起一块辣椒炒肉。
被生抽酱油味腌得油润润的褐色肉块混杂着表面细细的辣椒籽，散发出一种浓烈的调料香精味。
深深吸了口气，祁听寒大义凛然地撂下一句：“这又吃不死人。”
然后“啪”地利落地将肉扔进嘴巴里，味蕾瞬间火辣辣被刺激的一激灵，祁听寒“蹭——”地耳根子就红了。
“好辣……”
简昭就眼睁睁看着祁听寒嘴唇微肿得鲜红欲滴，本就白的皮肤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不是，兄弟，你就吃了一块啊。
效果这么明显的吗？
“难道今天做菜师傅创新菜品辣度了？震惊之余，简昭也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放进嘴里。
嚼呀嚼，细细品……
“不是，哥们，这也不辣啊……”简昭腮帮子鼓起来，彻底咽下后无奈地说：
“滴我眼睛里都行。”
“你眼睛钛合金做的？”祁听手背抵着嘴唇，舌头都抽搐起来：“这还不辣？”
“难怪……大雷说你是广东人，肯定很有节目效果。”
简昭干紧拿着手机近距离怼祁听寒被辣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来，看镜头。”
祁听寒脸皮薄得一下瞥过脸去，被辣得后颈连同耳后根一起飘红了一大片：“不看……”
似乎是辣椒后劲上来了，祁听寒眼眶里开始有水珠渗出来：“麻烦给……给我拿杯水。”
“哈哈哈好嘞。”简昭手托着手机支架，伸手去身边饮水机处接了杯水。
小小一个塑料杯装满了水，被祁听寒接过后“咚咚”一股脑全顺进了喉咙里：“谢……”
大概是喝水喝太急，祁听寒喉咙呛到了发出咳咳的气流声，边咳嗽边抽气坚持着硬是把话说完：“谢……谢”
“不愧是少爷啊，到这个时候了，都这么懂礼貌。”
简昭一边平稳地撑着手机支架镜头聚焦，一边给祁听寒神态眼神拍特写，
“这眼眶红红，眼泪楚楚的样子……”简昭笑弯了眼睛感慨道：“简直我见犹怜。”
“包火的，这个视频一发出来，我立马拥护你当颜值区up主一哥。”
“还想着颜值区UP主呢。”祁听寒框框灌下一大杯水，眼睛红血丝睁大了眼睛瞪着简昭：
“不怕我告你侵犯我肖像权？”
“那……”简昭手差点都没扶稳镜头，斟酌着开口：“那钱四六分成？”
“三七分成。”祁听寒伸出了三根手指，往简昭眼前挥了挥：“你三。”
最后手指往自己胸口按了按：“我七。”
“资本家啊……贪得无厌。”简昭咬了下嘴唇，“我又拍视频又剪辑的，身兼数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夙兴夜寐，鞠躬尽瘁……合着是个打白工的对吧。”
这么多形容词，你考研呢。
“你人还在试用期呢。”祁听寒看着简昭这副被拿捏住了的样子，总算有些被吃辣后报复的解气感：
“拍视频对我来说，可不是必选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没掌握核心技术是这样的。
投资人就是爸爸。
“好好好。”简昭无奈被迫接受，“老板的决定太英明了，小的心悦诚服。”
“还有……”祁听寒瞟了眼简昭端着手机的手指，“你拍视频就用手机？”
这……咱就大学生拍点业余短视频。
“听这语气……”简昭固定好手机支架，对祁听寒做了个鞠躬致礼的动作：“老板您有什么高见呐？”
“手机像素清晰度不够……”祁听寒双手抱胸，看蝼蚁一样睥睨盯着简昭手上多年战损版手机：
“以后拍视频就用专业摄影机。”
“钱我包了。”祁听寒面色淡然，花钱就和呼吸一样简单：“设备换索尼。”
“要不然视频发网上，人脸都看不清，别人还以为我俩丑八怪。”
“老板大气。”简昭连忙又帮祁听寒倒了杯水，双手小心地端着递过去：
“这就是被包养的感觉吗。”
“……？！祁听寒眉头一皱，喝进喉咙里的水差点儿又呛到了：
“你说话都这么有歧义的吗。”
“注意措词。”
祁听寒有些不自然地低头掩饰地吃菜，一进嘴辣味就又直冲脑门：
不是，清炒豆芽也是辣的？
食堂的锅是被辣椒腌入味了吧。
“我们这儿的厨子没有辣椒都不会做菜。”简昭笑弯了眼睛，着急忙慌地给祁听寒倒水：
“有些菜表面看着素素净净，背地里指不定用多少剁辣椒酸水浸过呢。”
简昭夸张地比了手臂高度，“如果说本市吃辣平均值在这儿的话。”
接着又对着祁听寒伸出了一个手指甲盖那么大点儿：“那你大概就是这个水平。”
简昭拍了拍祁听寒的肩膀，一脸严肃庄重：“路漫漫其修远兮啊，祁听寒同志……”
“我能吃辣的。”祁听寒死鸭子嘴硬开始各种解释：“只是你们这边的口味不太一样，我还没习惯……”
“现在我多吃了几口，适应了之后……”祁听寒试图证明自身实力就夹了块麻婆豆腐放嘴里，“你看……我完全不辣——”
“辣”字尾音还没落地，耳根子就嗖地蹿红了，嘴唇张开呼呼地吸气：
“真的……呼，一点儿都……不辣。”
简昭看着对面人额顶沁满汗珠，面红耳赤的强撑模样，有些好笑。
你要不照照镜子再说这话呢。
这就是少爷的自尊心么。
简昭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给祁听寒去饮水机端水了，“好好好，太厉害了，你是个能吃辣的。”
一边哄小孩似的夸奖，一边帮祁听寒把菜里的红绿辣椒挑出来。
他担心祁大少爷逞强真把这仨菜吃完了，胃都要被烧坏。
嘴上还要现编正当理由：“我看这辣椒都焉了吧唧的一点儿不新鲜，校领导肯定从中捞油水了，我给你挑出来。”
无辜躺枪的校食堂负责人：哈？
祁听寒低头扒拉着绿油油青椒堆了廖廖几块肉片，“谢……谢。”
“老板客气了。”
简昭说着举起了手机摄像头，调完角度布局：“来，看镜头。”
“啊？”祁听寒闻声一脸懵逼地抬起脸来。
“咔嚓——”手指按下屏幕拍摄键，相机定格在这一瞬间。
混乱熙闹的人群都如潮水般虚化散去了，中心视野只有两个少年意气张扬地靠得很近。
简昭左手比着经典姿势剪刀手姿势，曲起的手肘轻轻地搭在祁听寒微微躬起的肩膀上。
笑容肆意又热烈，阳光描摹过侧脸耀眼得近乎曝光失真。
祁听寒就更意外了，眼睛同样呆愣地瞪大看着镜头，嘴里还鼓鼓地含着饭，像极了小学门口常卖的宠物仓鼠。
那时候简昭手机歌单里有首很流行的歌，其中一句词是这么说来着：“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
“属于……我们俩的。”
独占十**岁的青春记忆于此刻鲜活得好像滚烫的骄阳，和永不停歇的盛夏蝉鸣。
“哈哈哈，祁听寒你也太搞笑了吧。”
“好丑，快给我删掉……”
“晚了，我已经备份了。多鲜活啊，这就是青春啊……”
“青春你个大头鬼，我绝不承认这是我……”
“试用期………”
“好好好好……我马上删。”
小剧场——交往一个月后的某天：
祁听寒例行“手机查岗”，然后就在简昭的手机里发现了这张“黑历史照片”。
于是当晚就把人扣床上了……
祁听寒手撑着床头，健硕的肌肉绷直泛起青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简昭：
“你说……它怎么会在这儿呢？
大难临头，简昭感觉后腰又开始隐隐发酸起来：“我发誓……我当时真的删了。”
“嗯……？”
“只是……我后面又去回收站找回来了。”
“想留这张照片？”祁听寒侧耳在简昭耳边厮磨：“可以啊……”
全智能窗帘识趣地缓缓拉上，恶魔的低语回荡在旖旎的夜晚：
“那就用你的身体来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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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来，看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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