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渔听着于微的话，早已泣不成声：“只要你在，就不算失约！”
听到沈渔的话，于微却苦笑一声：“好在，你说过，只会等我一盏灯的时间，灯灭了，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于微的话像针一般，扎进沈渔的心里。
沈渔正要开口，却听到陆昭跑来的声音。
沈渔转头看向陆昭，一脸期待：“钥匙呢？”
“这呢！”陆昭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又立刻用钥匙将门打开。
看着陆昭的动作，沈渔心里着急，连忙上手帮忙将那锁链解开，门才被打开一条小缝，沈渔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蹲在于微身边，这才看清于微的衣服还有血污，一时之间，沈渔竟然不知手该放在何处。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有恃无恐的吗？于微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我说得那样豁达，否则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沈渔越说脸上的泪水便就越多，沈渔看着于微，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着上面的伤口：“你的手？”
于微见状，笑着摇摇头，还不忘安慰沈渔：“无碍的……”
“什么无碍，你是个画师啊！”沈渔已经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只觉得心脏很疼，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还只有爹娘去世时才有。
沈渔抬头想要去看于微另一只手的情况，却见于微另一只手上缠着一条鹅黄色的发带，比起这个脏乱的环境，那抹干净的鹅黄色显得额外突兀。
看着于微缠在手心里的发带，沈渔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见沈渔呆愣在原地，于微艰难地撑着身子，开口唤道：“沈渔……”
只是话音未落，沈渔却突然靠近于微，泪水从眼眶滚落，落在于微的脸上，顺着脸颊从于微的干涩的唇瓣滑过，又顺着脖子落下。
沈渔闭着眼，唇瓣传来的粗粝的触感，无一不在提醒着这些日子于微所遭受的苦难。想到这，泪水又再次涓涓流下。
两人都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味，于微本想避开眼前紧闭双眼的沈渔，只是自己才微微往后退一点，就感觉到了沈渔的逼近。
于微最终也选择闭上眼，努力仰头回应着这个吻。
感受到于微的回应，沈渔同样加深了这个吻，一只手轻轻覆上于微那只缠着鹅黄色发带的手，隔着那一条薄薄的发带，两人的手紧紧相依。
一旁的陆昭看到这一幕，默默转身离去，自觉地将空间留给二人。
不知为何，陆昭心里竟也感觉酸涩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落寞。
良久，沈渔睁开眼，眸中似水般的温柔，二人唇瓣分离。
沈渔低头看着微微喘着粗气的于微，难得露出几分笑容：“幸好，我来了。”
于微同样看着沈渔，看着沈渔额上凌乱的碎发，想要伸手为沈渔理好，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根本动不了分毫，心中却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彼时沈渔容光焕发，一身干净，与自己，与这里的环境每一处都格格不入，于微不敢去看沈渔的眼睛，故而微微侧头。
注意到于微的小动作，沈渔笑道：“亲都亲了，你可得负责。”
于微的耳廓泛起红晕，轻咳了两声，道：“沈渔，你回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渔闻言，却道：“那我就在清河镇等你一辈子，让你愧疚！”
“沈渔我！咳咳！”于微听到沈渔的话，顿时激动起来，结果话才开了个头，就因为扯动身上的伤口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渔见状，想要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生怕再一不小心加重了于微的伤势。
好半天于微才缓过神来，半躺在墙边，看着沈渔，道：“沈渔，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关于那幅画的来历吗？”
沈渔点点头。
于微看着沈渔的眼神中似有化不开的柔情，强撑着一口气道：“当初江昭仪生下的孩子就是如今的官家。”
沈渔疑惑地看向于微，眉头微皱：“不是说江昭仪是官家的宠妃吗？”
闻言，于微无奈一笑：“半年前，官家退位被尊为太上皇，即位的就是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官家。”
听到于微的话，沈渔顿时一脸惊讶，这皇帝什么时候换了一个？她竟然都不知道。
看到沈渔的表情，于微多少猜到了沈渔此时所想，便道：“太上皇退位本就是为养病，你素来不关心这些，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沈渔还没说什么，于微就已经帮她找好了借口。作为小老百姓，除了每日的柴米油盐，再就是赋税徭役，除了这些，也确实没有关心的必要了。
于微看着沈渔心虚的表情，含笑道：“当初师傅因名气入宫，曾负责教习秀女画工，当时江昭仪就是其中的秀女之一。后来，江昭仪宠冠后宫，太上皇命师傅为其画像。后来江昭仪早产加上难产，诞下如今的官家。
后来太上皇因思念江昭仪，对如今的官家无比宠爱，仅十岁就封王。一年前更是越过皇后所出的长子，欲立其太子。当初就有人以江昭仪早产一事做文章，又说我师傅与江昭仪有旧，以此攻讦官家的身世。只不过当时画没了，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眼下官家即位不过半年，就有人想再次拿此做文章。”
听完于微的话，沈渔大概也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那些达官贵人的不了了之，背后又是多少普通人的鲜血淋漓。
原本情绪已经平稳的沈渔，在听到于微的话后，又有泪从眼眶滚落。
“那这次呢？用你另一条腿做代价吗？”
说完这句，沈渔就偏过头去，顺手将自己脸颊上的眼泪抹去。
看到沈渔这副样子，于微又何尝不心疼，轻声道：“沈渔，你将我手上的发带取下来。”
沈渔一愣，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照做。
在解开发带时，沈渔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一圈接着一圈，直到最后一圈，沈渔发现那发带似乎还连着血肉，随着沈渔的动作，血肉被一点点撕开，看得沈渔胆战心惊的同时又无比心疼。
“没关系的，沈渔。”
都这样了，于微还在轻声地安慰着沈渔。
沈渔没有理于微，好不容易将发带解下来，又看着于微受伤的手，喃喃道：“很疼吧？”
于微摇摇头，又道：“本来很疼的，但是有它，就好像你陪着我一样，就不疼了。”
“我差人买了些吃食和伤药，要不你先给你情郎吃点东西吧？”
于微正要接着说话，就听到刚刚和沈渔一起出现的男子的声音。
沈渔听到陆昭的话，起身一看，果然见陆昭带着东西进来，沈渔欣喜接过：“谢谢！”
道完谢，沈渔就将东西拿到于微身旁，舀起一勺米粥仔细吹了吹，确定不会烫到人后，才送到于微的嘴边。
于微看着陆昭，尽管身上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但还是撑着一口气道：“多谢。”这才低头喝着沈渔喂过来的米粥。
沈渔不敢一次性喂得太多，只喂了于微小半碗米粥，就准备给于微收上那些伤口上药。
陆昭看着于微的伤口，感慨道：“瞧你情郎这样子，怕是得请大夫好好看看。”
只是才对上沈渔的求助的目光时，陆昭吓得连忙改口：“请大夫来诏狱也不是不行，只是诏狱这环境看了也是白看……你还是等你情郎出去了再说吧，不过也不知道你这情郎还能不能出去……”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陆昭赶忙闭嘴。
上完药，沈渔用自己的帕子给于微擦了擦脸，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天理昭昭，没有叫人含冤受屈的道理！”
“沈渔，不要为我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不值得。”听到沈渔坚定的话，于微心中百感交集，更多则是对沈渔的担心。
闻言，沈渔却道：“只要是为了你，为了公道，就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
“可是没有我，你也不会有这些危险的想法。”即便听完沈渔的解释，于微心中还是无比愧疚。
若他没有去清河镇，沈渔依旧会是那个快乐、洒脱、明媚的小女娘，也不会为自己千里迢迢来京城，更不会来这样危险的诏狱，甚至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牵扯到更危险的境地里。
可是即便重来一次，他想他还是会去清河镇的。因为那儿，有一个叫沈渔的小女娘。
见于微又陷入了自责，沈渔温柔宽慰道：“你也说了，那是没有你。从前，我太小，救不了自己的家人。可于微，你是我自己选定的家人，所以我一定要救你。”
陆昭听着二人互诉衷肠，眼看二人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连忙道：“沈小鱼，我们先走吧，待在这太久了，我不好交代。”
沈渔听了，也知陆昭愿意帮自己已是难得，自己若是因此给陆昭惹上麻烦，便是她的不是了。
沈渔看向于微，于微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渔看着于微，最终还是选择先离开了。
于微静静看着沈渔离开，直至沈渔的沈渔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真要为你这情郎敲登闻鼓，告御状？”
回去的路上，陆昭好奇地问道。
见沈渔没有回答，陆昭继续道：“你要知道，你这要告，告的可是皇室，你觉得这能行得通吗？”
“行不行得通，总要先试一试。”沈渔如今已经恢复了冷静，摩挲着手里的鹅黄色发带，直到摸到发带的某一处比其他的地方要厚实一些。
走到诏狱的大门口，甫一从黑暗的环境回到明亮的地方，陆昭只觉得这光线无比刺眼。
待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外面的阳光，眼前却围满了一群人。
看着面前的这群人，陆昭顿时老实了，小声道：“这下，好像彻底行不通了……”
原因无他，围住诏狱大门的人正是殿前司的人，为首的则是沈渔一开始想见却见不到的殿前司都指挥使隋远春。
看到陆昭时，隋远春眉毛一挑：“陆衙内。”
算是打了招呼，只是说话的同时，手却没有离开腰间的刀一瞬。
陆昭讪笑两声：“真巧啊，隋大人办差啊……”
“对啊。”隋远春答话的同时，却是将目光锁定了沈渔。
面对隋远春的打量，沈渔同时也在打量着对方，即便对方来者不善，沈渔却不肯露怯分毫。
互相打量之际，沈渔偷偷将那根发带塞进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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