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傍晚风微微凉。
两道栽有金黄银杏的绿荫大道别墅区偶有归林鸟鸣,万籁寂静。
程淮书把车开进后院,推门下来,包裹在黑色西装裤里的腿落地时细长有力,精致眉眼满是倦怠,他抬眼看向右上方屋檐旁的监控,有段时间没来,附近的鸟儿大胆到敢蹲在上面了。
刚摘掉口罩往前走两步,他脸色倏然变了,看向紧闭的别墅后门。
一簇簇深绿爬山虎叶落下来,衬得那扇红木门阴森,透着些许不祥。
程淮书掏出盒烟,两指轻扣打开,低头轻轻用牙咬出一根烟正要点,拨出去的电话接通了。
咔哒。
清淡薄荷味吸入肺腑,让心情不佳一天的程淮书稍稍清醒:“喂,带上你的人过来,出命案了。”
“地址。”
交代完后,程淮书把手机揣兜里,搭着车前盖,长腿交叠后靠,仰头吐出个烟圈,青灰色的烟雾腾升放大,逐渐消失在日暮的最后一丝天光里。
远处,路灯被一键按开,橘黄色的暖光照不到这边。黑暗里,血腥味不断蔓延。
*
金兰区刑侦支队。
孟星琮叫住拎着外套要下班的牧闻,低头发消息:“和我出趟现场。”
牧闻二话不说跟上他往外走:“哪儿?”
“青湖路545号。”
“今天吗?”
不怪牧闻语气迟疑,案发时间和地点过分微妙,让经历过两年前那桩案子的他们轻易记起往事。
孟星琮站在车边解锁,叼着烟看向办公室大楼,等着技术部,他幽幽的:“嗯,你再猜猜报案人是谁。”
牧闻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飘出来:“这种时候孟队少卖关子,先走吧,别让人等急了,专业法医等在那,大部队晚两分钟也没事。”
能猜到报案人实在简单。
自两年前那桩跨国命案成悬案后,原本金兰区最受青睐的别墅区一夜之间成了砸在手里的赔钱货。
时至今日,售卖成交率连续在区内垫底。
据牧闻了解,案发现场的那栋别墅从未对外出售,想来也是,以那位的性格,就算水落石出,也不见得会卖,他不缺那点钱。
黑色SUV驶出警局,掉头上高架。
牧闻和大部队同步消息,扭头看窗外落下来的夜幕:“同个时间地点,会不会是模仿作案。”
“最好祈祷不是。”孟星琮的语气很不希望,都知道案件定性为同系列背后的难度,更何况悬案,“否则就难办了。”
“能有多难办?他离开市局两年,还能再像从前把手悄无声息伸进来?孟队,他不是市局专聘的法医了。”牧闻重声提醒。
孟星琮明白他的意思,弹弹烟灰,望向前方一片红色尾灯的长龙:“即便如此,法医界还在流传他的传说。”
牧闻不置可否:“再传说的人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迟早被诟病出局。”
孟星琮看了他一眼:“怨气挺深,我没记错的话,两年前你刚来局里可喜欢他呢。”
牧闻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谁不喜欢漂亮的皮囊。”
“用不着这么说。”孟星琮打开导航查看堵车时间,“把你我换到他当时处境上,也许还没他处理的好呢。”
牧闻静默,话虽如此,旁观者角度,一时间很难接受跌落神坛的高岭之花,原来再冷静自持也会为情所困。
抵达目的地花了将近一小时。
远远看见别墅后方停车场上那辆黑色大众途锐,黑色轮胎缝隙有黄泥,最近东郊墓园附近的主干道在进行市容整改,路面脏兮兮的。
白衣黑裤的消瘦身影在车前头,车驶进来引起他的注意,漫不经心半转过身来,露出被额前碎发遮住眉眼很苍白阴郁的一张脸。
副驾驶座的牧闻呼吸声急促几下,轻不可闻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短短两年,快认不出来了。
孟星琮拉起手刹,停车解锁:“这么关心等会自己问。”
撂完话后他大步流星朝那边静候的青年走去,完全不管副驾驶座黑脸的牧闻。
路灯之下,飞虫成群,阴影若有似无的落在人身上,像剥不掉的污点。
程淮书抬手婉拒孟星琮用做示好的一根烟,往牧闻下来的那辆车后轻瞥:“你两?”
远达不到出命案现场的配置。
孟星琮把多余的烟塞回去:“大部队在后头。再说,有你这么专业的——”
“不符合队里规矩。”程淮书打断,平静的接受牧闻讽刺的笑容,他转过脸,“后门密码963214,我没进去。”
“你没进去怎么知道里面发生命案了?”牧闻适时提出疑问,语气严厉,“我想你比谁都清楚谎报警情的后果吧?”
孟星琮皱着眉拽了下牧闻。
程淮书没因被质疑起情绪,浓长的眼睫轻动:“空气里血腥味超标,死亡人数1-2个人。”
“与其在这和我辩论,不如进去看看。”
一句话终结无休止的没用话题。
孟星琮把一脸不岔的牧闻推去开门,摸出盒口香糖递过去,轻声说:“我替他和你道个歉。”
程淮书没接,神情冷冷的:“贵队破案率提不上来是有原因。”
孟星琮笑了:“他平时真不这样。”
也就脱粉回踩后碰上前偶像才失去理智。
程淮书懒得管,可有可无点点头:“可能吧。”
不乐意听,孟星琮也很识趣没再多嘴,指了指被打开的后门:“一起看看?”
再三邀请就该盛情难却了。
越靠近门口,血腥味越浓,先进去的牧闻似乎没找到灯的开关,屋里还是一片漆黑,路灯的光芒像被切割般停在门口,不允许进来。
后面的孟星琮嘀咕:“停电了?”
黑暗里程淮书几不可见顿了下,很快他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角度和灯光角度都很死亡的情况下,却偏偏照出藏在额前发下令人惊艳的一张脸。
不远处的牧闻受灯光吸引看过来有片刻呆滞。
噔。
隐于林间的三层北欧风别墅从上到下亮起来,宛如黑夜里的领路灯。
程淮书收起手机:“两年前重新装修后就没住过。”
整座房子里的开关少得可怜,多是手机遥控或是全屋智能语音操控。
前方过道尽头抵达客厅就是当初的案发现场,现在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米黄丝绒沙发的一角,搭配的橘黄色毯子大半落在白色木地板上,沙发下阴影角落里隐有一条从被墙遮住的那边蔓延过来的细长深红水流。
孟星琮瞳孔微缩,意识到那是什么,飞快往他手里分手套鞋套,弯腰穿上的功夫问:“最近没来过这?”
“没有。”程淮书也看见了,熟练套好往前走,“凶手很清楚我的习惯。”
不然不会选在今天动手。
站到客厅入口,里面的景象全部印入眼帘,熟悉的画面让孟星琮下意识屏住呼吸,像怕打扰这噩梦一般的画面。
紧跟其后的牧闻则先看向旁边的程淮书,眼神复杂,更多的是忌惮与担忧。
这几乎与两年前悬案一模一样的命案现场像撕开了程淮书未曾痊愈的伤口,还不断折磨似的撒盐。
那时候当程淮书得知案件线索全断的一系列反应仿佛就在昨日,冲击力过大,牧闻不得不妨。
而被关注的青年神情未变,在孟星琮的许可下,抬脚朝那一左一右的两具尸体走去。
他身姿挺拔,轻盈得像只猫,戴有橡胶手套的手指修长漂亮,探向面朝上躺在血泊里死者的手法仍旧娴熟,可见离开市局的这两年对他的职业生涯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死者男,年龄三十八左右,死亡时间五小时内,死亡原因失血过多,避开致命要害全身共有二十五处刀伤,另外……”
程淮书掰开死者口腔,稍稍低头,白瓷般的侧脸被光剪出道漂亮的弧度,嘴唇微动:“死者生前遭到过迷.晕,乙.醚类的。”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昏睡里流血流死的。”孟星琮说。
程淮书颔首,低头翻看死者身外物:“衣物完整,佩戴的贵重物品及钱包里的银行卡现金都在,排除抢劫杀人。”
他把从死者身上摘下来的手表、小拇指粗的黄金项链及钱包递给孟星琮,接着搜遍附近没有发现,起身往另一名趴在地上的死者走去。
单是看这金色短发的后脑勺,孟星琮就一个头两个大,又是个外国人。
旁边搜查的牧闻朝他扬了扬大部队来电的手机,指向门口,孟星琮挥挥手,转身看程淮书在金发死者身旁蹲下,听他语气平稳又提供了一条线索。
“刚才那名死者手机不见了,大概率被凶手带走。”
“凶器方面有头绪吗?我看这几乎刀刀见骨。”
“嗯,从死者伤口来看,凶器狭窄锋利,最深的有20厘米,最浅的5厘米,应该是剔骨刀之类的。”
孟星琮了然,俯身帮忙把金头发死者的尸体翻过来,是一张非常典型的欧式长相,很年轻,也用不着程淮书多说,从对方几乎被割掉一半的喉咙和身.下大滩血迹就能得出死亡原因。
“切开大动脉,一刀毙命。伤口与另一名死者一致,判定为凶器相同。”
金发死者没有身外物,身上也没有被摘掉饰品留下的痕迹,同样的手机不见了。
后门方向传来阵阵脚步声,应该是刑侦支队里的大部队来了。
程淮书迅速起身,垂眸看眼还蹲着的孟星琮:“剩下的由专业人员接手,我在外面,找两个人帮我录口供吧。”
“急什么?”孟星琮瞥见他剥掉手套微微发抖的指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亲自给你录,走吧。”
往外走的时候刚好撞上紧跟牧闻进来的一大批人员,他们对程淮书不算陌生,有很多公事几年,可正面对上,却没几个人打招呼,眼神里或多或少夹杂着些许的深恶痛疾,走得很慢,像是期待谁的反应。
程淮书反应平平,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车。
“他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经过那件事后孟队还敢让他出现在现场,好了伤疤忘了疼。”
“说什么呢,别忘了这是他家,同样的地点又当一回报案人。这片别墅区够倒霉的,房价还得跌。”
“再跌你也买不起,就嫉妒吧,人不仅有个富豪的爹,还有个甘愿退婚赔偿他上亿的未婚夫。”
走在前面的牧闻闻言扭头不耐烦地说:“抓紧时间,不是叫着想早点下班吗?”
留在外面的刑侦人员开始在后门周围拉起警戒线,再按照孟星琮的指令围绕别墅展开地毯式搜查,试图发现些许有用的线索。
“吃点?”孟星琮给脸色发白的程淮书递了个奶油面包,见他低头,手往上抬,“没过期,早上刚买的。”
程淮书没接,欠身从降下去的驾驶座车窗伸手拿了个保温杯出来:“录口供吧。”
孟星琮扬了下眉,把面包装进口袋:“我记得这别墅里有监控吧?”
“之前有。”程淮书的嗓子和不太舒服的胃被热水润后舒服了些,脸颊泛起红晕,“案发前大概没了,我明早会把视频文件送去局里。”
“我一会送你回去拿吧。”孟星琮说。
程淮书盖上保温杯盖:“随你。”
好久不见,我来了,一般晚六点更新。
以程淮书为主视角,吴漾会在三章内出场。
篇幅不长,大概二十万(?)
争取更新稳定,主要是我身边的这把键盘有点子不顺手,写得慢。
感谢宝贝们的营养液投喂,我会继续努力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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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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