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不久前,吴漾高低要给程淮书记上一笔。
成熟男人办事时总归要学会把个人情绪撇除在外,他堪称冷静无情地继续问:“哦,你认为他知道冉鸿在程治案里扮演的角色?”
康咨并不清楚他和程淮书到底有没有私交,几次试探没有得出想要的结果,姑且把吴漾当做满心工作的刑警,回答起来顾忌少了:“就算没确凿证据,应该猜到。警官,你就不好奇案发后我在哪吗?”
吴漾不吃这套:“你连是谁把你关起来都不知道,还能在身受重伤的时候知道是谁把你救回来再送到我手里来的吗?”
这段概括直接堵住康咨的嘴。
审讯室安静很久,康咨恍然大悟,也是,他们是刑警,不可能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同时康咨想到另外一件事,吴漾能查到这么多,手到底伸到哪里。
“需要我再重述杀害程治的过程吗?”
“说说你杀洪钦的动机。”
这是吴漾想了解的重点,明明两人从小是能分享好东西的好友,多年后好友惨死手里,他坐在审讯室里情绪稳定,提到死者的时候,连个表情都没变,过于镇定。
康咨两手一摊,稀疏平常道:“杀完程治的报酬挺多的,花起来很爽,就是这世界上不会有人觉得钱多。我又不想冒险再杀人,麻烦不说,风险还大。思来想去,我动了要把杀程治的雇主找出来的念头。”
“就算你和洪钦关系好,也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他吧?”
吴漾觉得那是缺心眼的傻子才能干出来的事,能在城中村混迹多年不被发现的康咨不会是那路货色。
事实证明康咨确实不是,他露出个恶意的笑来:“我当然没告诉他是我杀了程治。”
这话里扭曲着的破绽艺术让吴漾眯起了眼睛,几经思考,低声缓慢道:“但你装作不经意和他说怀疑是冉津杀了程治,就像多年前没亲眼所见却推测他杀了闫泊一样。”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光是当事人同为冉津就足够说服洪钦。
如果谋害闫泊的假设不成立,冉津实在没必要给那么多钱当封口费。
贪婪的人心都是喂养出来的,这些年洪钦受惯来自冉津无条件按时送上门的金银珠宝,时间久了,洪钦不再满足眼前,想要更多的报酬。
那么,程治的死就是最好的谈判筹码,是一块从天而降掉到洪钦碗里的馅饼。
吴漾回想洪钦的那份收礼名单,单拉出冉津这一条出来看,程治死后第二年春礼物数额又上了个档次。
这在无形之中似乎验证他们的说法。
吴漾眸光发冷,静静看着康咨,那时候他和洪钦应该算是朋友吧?
“干嘛这么看着我?”康咨笑了,“想不通我怎么会利用他?”
吴漾没给出任何附和的行为,康咨先顶不住似的自己先开口撂了,他面目微微扭曲,像个遭到背叛的可怜虫。
“是他毁约在先,明明说好,会对闫泊失踪那晚的事保密,不对任何人提起。他呢?”康咨双手握拳,咯吱作响,“为了一个捞女毁约,最可恨的是他根本没打算告诉我,要不是我发现,他就要私吞。”
说来说去就是未揭发版本的分赃不均。
吴漾:“这不足以构成你杀他的动机吧?”
“当然不能,起因是我不小心听见他和冉鸿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一条好用的狗。”康咨的情绪绷不住,带着自嘲的啼笑皆非,“在我把他当好兄弟的时候,他在背后狠狠捅了我一刀,搞得我有家不能回。他会死是他罪有应得,不能怪我的。”
“所以你不仅在挑衅警方也在勒索冉鸿。”
“勒索的前提得有证据,我呢,敢按洪钦那样的套路去找冉津,也是死路一条。”
“你怎么知道洪钦没证据?”
康咨愣了愣。
吴漾不会把从洪钦平板里备份出来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会表情跟调色盘似的康咨,想了想问:“为什么杀吉本·奎克?”
康咨动动眼珠子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和洪钦死一起的外国人:“把昏迷的洪钦扛进别墅里,转身关门的时候看见他拿着个手机在录视频,我担心他拍到了东西,刚好杀程治也有个外国人,有他凑数刚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瞬间吴漾内心的荒诞达到了极点。
“所以你是临时改变主意模仿程治谋杀案行凶的。”
“是啊。”康咨爽快地应了声,“那个外国人不走那边用不着死。”
偏偏就是那么巧,一个探城旅游博主找到了那里。
吴漾记得对方是程治案死者的家属,那天对吉本而言也是亲人的忌日,去到青湖路,或许是想试试能不能碰上程淮书,求个看一下案发现场的机会。
谁也没想到会是以死亡的方式躺在了亲人死去的地方。
吴漾揉揉眉心,无法形容听见康咨轻描淡写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感受。
没有愤怒,只剩憎恶。
这个人哪怕到现在也没感到愧疚,把杀人的事当做赚钱的方式,内心没有一点人道。
他再抬头,语气冰冷:“你是不是只后悔杀完人处理的不够好?”
“不算吧。”康咨思考起整件事的优劣点,探讨似的语气说,“我觉得运气不太好,杀完程治当过阵子下水道的老鼠,滋味不好受。杀完洪钦就更倒霉了,出车祸差点没醒过来。”
“你得感谢肇事者没逃逸。”
“起码得让我知道他是谁。”康咨直勾勾地看着他,“我被秘密照看到恢复清醒,接着就见到了你们。”
这期间的一切事宜都不知道,间接证明那段时间被警方密切监控的人不是康咨。
吴漾笑了:“抱歉,我会核实你的口供。”
短暂的信任到此结束。
吴漾依靠着栏杆,三楼风景不过尔尔,深夜里只能看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五颜六色的灯光点缀着金兰区。
“喝口水吧。”费龙递过来一杯热白开,见他接过捧在手里没动,叹了口气,“担心你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心上人呢?”
来之前都看过程治案,知道线索不足导致锁定不了犯罪嫌疑人,虽这么说很不恰当,但确实是洪钦的案子注入个新鲜血液,才延续至今。
两案合并进展顺利的关键点有很多,首当其冲的是确定犯罪嫌疑人,这是侧写师提供的,和程淮书无关。
吴漾把一次性杯子捏成各种形状:“他以为他做得滴水不漏。”
“哎,冉家父子这边证据还不够充足,孟星琮问过沈局,现在还不能申请逮捕令。”
“没关系,他们再有恃无恐也不能把真相给抵赖了。”
“吴sir,不能被证实的真相叫推测。”
好比程淮书暗中推波助澜的这些小动作,哪怕他们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现在有康咨的口供,问题是对方没咬死,这就给了冉津退路。
这已经比预想的好多了,起码康咨愿意开口,证据慢慢找,总归会有。
吴漾此刻无比想要抽烟,他偏头看向身旁认真研究这个点哪家还送外卖的费龙:“康咨也不知道闫泊在哪里。”
这充满了茫然的话不像他风格,在费龙印象里,无论何时何地吴漾都像个掌控游戏绝对权利的王。
案子到他手里就没被搁置的,像凶手都已落网的这类情况,不出一周,案件来龙去脉都会被罗列清楚,证据齐全转交检察院。
费龙轻易想到他会不自信的原因,眼里有了然:“相信你的判断。那位神秘的东方美人没对你的决定发出异议,不是吗?”
依赖在办案里是最危险的想法,吴漾眸光微沉:“也许他都不知道。”
当年闫泊失踪的时候,程淮书没多大,长大后从程治那听见只言片语,哪能猜到闫泊在哪里。
费龙是一点不担心:“你的决策不是空穴来风,离天明还有三小时,不睡一会?”
连夜审康咨是意外,他原本计划白天要去淮联镇,现在这样子再不睡,就得硬抗。
而明天的任务注定繁重,他再没个好精神,会很难办。
吴漾眺望远方,那片灯红酒绿并未因近天明有所变化,我行我素的很,他嗓音微哑:“你觉得康咨开口的消息传出来,会有多少人深夜被吵醒?”
费龙轻声‘唔’,居然算不出来了。
相隔没多远的富人区莲花湾,披着外套的程淮书在阳台上打完电话,睡意全无,低头在通话界面看了会还是锁屏。
天快亮了。
他完全不需要表现的那么急切,否则惊动的就不止吴漾。
当浓墨般的黑夜被第一缕泛金的光芒划破,程淮书在小区门口看见熟悉的那辆车,绕到驾驶座,里面的人裹着黑色冲锋衣双手抱臂睡得熟,失去原本的攻击性,像外国童话里的睡王子。
结合这人昨晚的行程,连家都没回,直接到他家这等着。
以前他也这么没日没夜的熬过,知道没睡够的痛苦,还是先不要打扰了。
程淮书刚抬脚,车内响起闷闷的手机铃声,他侧眸看去,吴漾睁开了眼睛,起初眼神迷茫,眨眼功夫立即清明。
然后和车旁的程淮书来了个对视。
放着响炸了的电话不管,先下车来拉人,刚醒的声音还有着软软的哑:“来很久了?”
“没有,路过。”程淮书朝手机轻抬下巴,“不接吗?”
“程先生介意借我用下卫生间吗?”吴漾目光灼灼盯着他,扭身拿到电话接通后放到耳边。
程淮书转身走了。
没拒绝就是答应,吴漾低声应着电话那边的人快步追上去。
逐渐收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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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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