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轻微抖动了两下就被吹灭了,青梅看了眼床上躺得安稳的小姐,轻手轻脚地退下。
霍云霄半梦半醒,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众位小姐在满多楼吃得尽兴,她想着成婚后恐怕再不能随着心意和好姐妹外出,如今能玩一日算一日,便邀请尹红铃一起去碎玉山上野游。
巧的是,她们在碎玉山上碰见了崔恒兄妹。
两家婚事已定,一想到这人是她的夫婿,霍云霄就羞赧万分,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崔文茵拉着尹红铃越跑越远,她想去追却被崔恒拦住去路。
疏影横斜,鸟鸣呦呦,亭中只有他们二人。崔恒盯着她的脸问:“霍姑娘为何躲我?”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低着头不做声。
少女娇羞可爱,崔恒心中一动,微微弯下腰,嘴唇轻轻点在她的脸颊。
如此唐突轻佻,霍云霄又惊又愤,想也没想摸出马鞭抽在他的胳膊上。
她使了十足的力气,崔恒疼得抽气,捂着胳膊赔礼道歉,“霍小姐见谅,崔某心仪小姐良久,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情难自禁,忘了分寸。”
见她仍不高兴,崔恒急得打转,几巴掌接连扇在自己脸上。
声音惊来了崔文茵和尹红铃,崔文茵拉住霍云霄的胳膊质问,“兄长偏爱你,你为何要作践他。”
崔恒拉着妹妹劝道:“不怪霍小姐,是我的错。”
崔文茵愤懑不已,却不敢再说话,尹红铃满脸沉寂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流言四起,霍家小姐顽劣不堪,马鞭子不离手,稍有不满就要落鞭。
还是崔恒当众反驳,说霍小姐耿直纯真,鞭子从来不挥向好人,打了该打之人是惩恶扬善而已。
霍云霄听闻崔恒肯为她辩驳,再者两人本就已有婚约,他又在别的事上施以援手,便也不好再计较他的唐突之举。
不知从哪传来几声犬吠,在空旷的夜里幽幽飘来,霍云霄睁开眼。
这一次,她没有约尹红铃一起去碎玉山,崔文茵饮酒后必定会被禁足,明日如果再和崔恒偶遇,正好可以试探他的想法,商量看能不能和平退婚。
今生他们之间尚无羁绊,只要不来算计他们霍家,崔恒和尹红铃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全当她积德行善了。
碎玉山就在城外不远,因为半山腰有个犬舍,时常有人来往,山上没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城里的小姐们都爱去那野炊。
天刚蒙蒙亮,青鸟就到厨房去张罗吃食,小姐每次去游玩都喜欢铺上竹席,边吃边赏景。
吃过早饭,青竹赶着马车,带着霍云霄和青梅、青鸟一起晃晃悠悠地出城,路上还买了些毕罗、野驼酥这些小吃。
碎玉山的半山腰,高高的院墙藏在山林间,院子有三进,和正常的院子不同,时不时有高低不一的犬吠声传出。
一进院中,正有个高高束发的少年摆弄一根半长不长的木板,手中的匕首锋利,一点一点修整上面支出的小木刺。
他抬头看看天,阳光洒在脸庞,眼眸泛起银灰色的异光,他朝内院的方向喊了几句。
“正业!杜正业!”
养在一进院的猎犬跟着他“汪汪”地叫,都快把他的声音盖过去了。
不大一会儿,从里面跑出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扯着嗓门问:“怎么了?”
杜正业先环顾一圈犬舍,没发现哪个跑了,松了口气,这才正眼看向季善,他竟然穿着一套套鸦青暗纹圆领袍,让人眼前一亮。
“有贵客要来?”杜正业问。
季善轻轻抬了抬木板,吩咐道:“你再好好检查检查,我出去一趟。”
杜正业点点头,这木板是用来搭台子的,猎犬在台子上下来回跑动,有刺会刮伤爪子。
“还有,今天长安送犬过来,我要是没回来你就看着点。”季善扑扑身上的浮灰,边走边说。
“行!”杜正业一口答应,又问道:“什么事这么急,不能改天再去?”
季善牵上爱犬追风,此时已经走出院门,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山路无人,追风十分欢腾,围着季善边跑边转圈。他失笑,将绑在项圈上的绳子解开。
没了束缚,追风好像一道黑灰色的闪电,嗖地一下就跑远了,但它灵性十足,跑出一段便会停下等候,或者干脆再跑回季善身边,乐此不疲。
山间的鸟被它惊地乱飞,眼见路越走越宽,季善将追风叫到身边,重新拴好绳子。追风吐着舌头哈哧哈哧地喘气,季善摸了摸它的头,叮嘱道:“别吓着人。”
山上四个方位各建有一个凉亭,其中属玄武亭最大,左右还建有能容两人行走的回廊,霍云霄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青竹栓好马车,先一步跑进亭子里打扫,青鸟抱着竹席跟在后面,青梅双手提着食盒,霍云霄也没闲着,怀中抱着几张椅面。
青鸟高兴地跺脚:“小姐,咱们先吃些东西吧,刚买的正好吃呢!”
青竹接过椅面铺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又去帮青梅拿食盒,青梅手底下忙活着,把一应用具摆开,笑道:“小姐还没急,你倒等不得了。”
青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看着一桌子的吃食拍拍脑袋,懊恼道:“哎呦,忘了给小姐带些甜酒了。”
笑闹声悦耳,是哪家小姐在此处赏景,山道只有一条,季善领着追风没再往前走,只躲在树荫后偷偷看。
凉亭之中,霍云霄四人在玩叶子戏。反正不管碰不碰得上崔恒,她今日都要吃好玩好,索性就先把那些麻烦事抛在脑后,不再管他。
几人打牌打得起劲,买来的毕罗和野驼酥成了赌注,青鸟为了这口吃的牟足了劲,一张牌都不肯让。
不多时,先是隐约传来马蹄声,后来声音越来越清晰,能看见有人影正往山上来。
青竹已经放下牌跑去察看,又将自家马车向路边靠了靠,回禀道:“我瞧着是崔二公子。”
青梅起身站在霍云霄身后,青鸟作势要将叶子牌收起来。
霍云霄坐直了背,按住青鸟的手说道:“不用,等会咱们接着玩。”
山路之上,崔恒骑在马背上慢悠悠走来,他一见凉亭中是霍云霄几人便翻身下马,因为没带随从,随手把缰绳扔给青竹,快步上前微微作揖:“霍小姐安好。”
按理说,霍云霄应该起身回礼,但她心中有气,甚至不想看他一眼,坐得稳稳的。
崔恒没等来佳人的只言片语,只觉得在下人们面前丢了面子,有些尴尬。
他自认是翩翩少年,以往出门不乏少女闺秀偷看议论,霍云霄也曾偷看过他,如今两人更是成了未婚夫妻,她对他必定有情。
果然,霍云霄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与二公子有话要说。”
青梅几人退到回廊中,只能看见两人的身影,听不清说话。
佳人有悄悄话与他说,崔恒欣喜不已,他是真心喜欢霍云霄,父亲想等送他到京后再找个贤内助,可他不喜欢怯生生的闺秀,相处各个像块木头。
霍云霄不一样,她是个活美人。
“正巧我也有话要与你说。”崔恒上前一步。
他怕妹妹与未来嫂嫂有芥蒂,今早已跟文茵嘱咐不少,但姨娘管得严,他还得跟霍云霄交代往后千万不能再纵容文茵喝酒,白白吃苦头。
正好有这个由头能名正言顺和未婚妻独处,他一早就去霍家拜访,未来岳丈却说霍云霄今天在碎玉山游玩,这才找来。
见他要开口,霍云霄抬手制止,说道:“别的还请二公子稍后,云霄有一事相求。”
崔恒乐得帮她的忙,连忙问:“霍小姐尽管说。”
霍云霄站起身,风吹过发梢,额前的碎发飞舞,崔恒恍惚之中看见一丝决绝之情。
“你我两家虽已纳吉,但这婚事尚有商量的余地。”
原来是商量婚事,崔恒春风得意,没听出霍云霄的言外之意,问道:“纳征、请期之事自有家父安排,还需商量什么?”
霍云霄不想多费口舌:“不瞒二公子,云霄另有心仪之人,家父并不知晓。我想来,既有二心,这婚事就算成了往后的日子也难过。”
崔恒从小到大没被女人落过面子,此时已经笑意全无,不过他稍作思索便察觉不对。
他早就打听过,霍云霄没和男子有过来往,不可能有什么情郎,于是反问道:“既然如此,媒人登门时为何不直接回绝?”
不等霍云霄再狡辩,他便轻声哄道:“文茵确实从不喝酒,昨日她百般推脱不是姨娘授意,我家中上下都十分喜爱你,你何必要说气话。”
霍云霄又劝道:“二公子前途无量,我只是无知妇人,崔氏高门,而霍家商贾,实在不般配。况且我并无兄弟,以后子嗣需跟我姓,想来崔家不能接受,不如这婚事就此作罢。”
崔氏男儿若是入赘岂不是落人笑柄。
崔恒心中纳闷,昨天崔植回府后分明说霍启眉开眼笑,对婚事十分满意,只说霍云霄年纪小想多留几年,没提其他的要求。
于是并不把霍云霄的话放心上,仍温柔哄道:“我心悦你,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上前一步,吐露真情:“我从小见过许多女子,都不能令我心动,只有霍姑娘不同。若能与霍姑娘结为夫妻,子休什么都答应。”
霍云霄不为所动。
崔恒靠得越来越近,霍云霄想起前世他的那一吻,心中厌恶至极,正想呵斥。
“汪!”浑厚有力的一声狗叫惊得崔恒一哆嗦,心虚般退后几步。
两人抬头朝声音的来处一看,一个男子正牵着一条大狗从山上走下来。那狗通体黑灰,毛色泛着亮光,在阳光在好像一块斑驳的玉石,獠牙耸立,四肢健硕,目光炯炯,若不是还有绳索牵着,恐怕早就扑过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