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那日，我去了烟花楼，没想到会遇见陈芸芸。
她看着桌上的杏仁酥和千日别，笑我还是当年那个愚执的顾长清。
尔后又提起了山月，她说，我与山月本是绝配，一个纯良，一个愚执。
只是命运弄人，才落得这般下场。
我问她，如何叫这般下场？
她笑了一笑，只顾饮酒，没再往下说，约莫是怕引我伤心。
从烟花楼出来，我又去了将军府，总会不自觉在厅堂里那块“忠义满门”的牌匾下伫立许久，仿佛能从中寻得她半分影子。
时常会遇见南宫惜月，她笑说若是当时知道我会拜相，不如真嫁给我。
还说，现如今萧家落没了，帮不了南宫家太多，全仰仗我。
我说，很庆幸山月有你这样的妹妹。
她倏地就停了笑，忍不住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擦干眼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如山月一般倔强。
我时常会劝阿梧改嫁，觅个良人共度余生，她却执意不肯离开，说答应过山月，这辈子都要将我照看好。
我拗不过她，或者说，是我拗不过山月。
归儿和回儿一天天长大，而我一天天老去，每每心生退意，一想到山月，就又无法放下。
我终于完全明白了她的心境，也渐渐像她一样表现得乐观。
上元灯节那日，我又去了东市，看见一盏灯，上书：
他日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我解了谜取下灯笼，却被一红衣女子蛮横抢走。
她墨发高束，腰间一把长剑，笑起来有三分山月的影子。
我不想与她计较，转身离开。
她却追上了我，问我是不是顾长清。
我不予作答，她一直追我到府前，看见门前“相府”二字，也不曾露出半分怯意。
反倒自报家门，说她是西州公主。
我提醒她，西州没有公主，只有郡主。
她说，你无需纠结这些无用的东西，反正知道我是夷王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就行了。
我抬腿，她拦着不让我进府，尔后看着我大笑不止，笑完问我到底和南宫山月是什么关系？非要一直维护将军府。
我径直进府，她在身后高声道：“顾长清，不怕告诉你，当年伤她那一箭，便是我射的。”又说，“是她杀了我哥哥，我是替兄长报仇！”
我停下脚步，心中有隐隐的恨，但很快消解。
沙场如朝堂，从未有恨，不过各事其主。
她还说：“南宫山月是你们大珩的英雄，却是我们西州的仇人，我要亲手毁了南宫家为族人报仇，你若敢拦我，我不会放过你。”
我顿了一顿，转头看她，觉得她愈发与山月相似。
那年山月也如她这般年纪，执一把青商，就说要收复西州。
还曾扬言“不收西州不北归”。
忍不住轻笑出声，却惹恼了这位西州公主，她拔剑而起，朝我冲过来，被门前的侍卫团团围住。
我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南宫山月？”
她愕然摇头，我又笑了一笑：“她也曾似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我便进了门，只听见她还在门外叫嚣，整晚不休。
我提笔，给山月作了一幅画，还依稀记得她着女装的模样。
虽非绝色，一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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