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掌管着世间的时序与日光,凡人的耕耘与丰收都与她息息相关,因此深受崇拜,不过苏倾记得这位日曜神女似乎二十万年前就已神陨,魂归天地了。
阑干下的长街上已经挤满了等着围观花车的人,好不热闹,苏倾观望了下,道:“听府上的婢女们说,这一夜会有花车游行与盛大的祭典仪式。”
宁风涯却是在一旁看着她,道:“这一夜,也是琅琊郡的男子借此向心仪的女子表白的时候。”
正说着,沿街两旁的商铺酒楼中开始抛洒下彩绸与花瓣,好似下了场漫天花雨,乐坊间的乐师们开始奏乐,青年男女们手牵着手在此中嬉戏。
宁风涯的目光则是更加深情地看着苏倾,顿了顿,鼓起勇气道:“所以我想说,苏倾,我是真的喜欢你。”
苏倾被他说得一怔,目光微动,不过仍是在看向阑干之下,没有去看他,道:“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些,可我却不能接受你。”
“为什么?”宁风涯就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不甘心地大喊道:“是因为夜忱阑吗?你处处维护靖北跟我作对都是因为喜欢夜忱阑是吗?”
听他提及这个人,苏倾心头一颤,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不是因为夜忱阑,即便没有他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是为什么?” 宁风涯依旧不死心地追问。
苏倾这才侧过头来看向他,与他说明一切道:“因为这是我的劫数,我是来凡间渡劫的。”
“渡劫?”宁风涯有些吃惊地道:“苏倾,我总觉得你与一般人不同,当年我在麓云救回你时,全村子都被烧光屠尽了,就你一个活了下来;你带靖人归靖的那夜我围追堵截你,可是河面居然一夜结冰;还有我听说你在襄河让苍华神木开了花;这次你伤得那么重,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你居然能不药而愈,这些种种,难道你真的是……”
苏倾这次没有回避他,而是平静地与他诉说道:“你知道百年前的那场滔天浩劫吧。”
“是百年前吞没了靖北北溟三郡的那场洪水海啸?” 宁风涯当然知道,百年前的那场浩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顷刻之间靖北北溟沃土洪泽千里,死伤之人不计其数,至今那里都没有恢复。
苏倾点头,接着道:“那场浩劫是九重天上的真龙斩杀北溟巨鲲所致,其实灾厄发生时我离他最近,可我却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现在想来,凡事皆有因果,我的劫数也是事出有因的。”
说到此处,苏倾的目光忽地变得暗淡而落寞,有些伤心地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出手相助,那之后的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苍臾是不是就不会被逼得自毁元神,自己也不会遇到被贬下凡后的夜忱阑,更不会动心动情,遭此劫难,沦落到堕天退神的下场,那么也就不会与他有两世的孽缘纠缠……
宁风涯听后只觉得震惊不已,不由问道:“难道你真的是天上的仙子吗?”
苏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想了想又有些自嘲地道:“可笑前世我做神明的时候,冷漠无情,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苍生苦难,现在被贬做了凡人,却总想着解救黎民于水火了。”
而后她看着已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眼前人道:“宁风涯,其实你本性不坏,只是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苍生不易,民生多艰,你既为凡界君王就该以万民为重,减少不必要的杀伐,让他们安康喜乐。”
宁风涯沉默,良久才郑重地看着她,就像是给她一个承诺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尽力去做。”
就在此时,日曜神女游行的花车经过,簇拥在周围轻纱蒙面如仙娥般的妙龄女子们手提着花篮,大片大片抛洒着花瓣与香粉,整个长街上花雨缭乱,香气袭人,人群纷纷追逐着花车上美艳照人的日曜神女向着城外田间筹备好的祭典而去。
苏倾放下手中酒瓶,站起身,道:“宁风涯,谢谢你能坐在这陪我说话,酒很好喝,只是现在我要走了。”
宁风涯忽然察觉不对,紧张地起身问:“苏倾!你要去哪!”
可是苏倾已经飞身几步飞落下酒楼的阑干,回眸对他展颜一笑:“宁风涯,我希望你今后能做个好君王!”
“苏倾!”宁风涯赶紧飞身追了下去,他带来的随身暗卫们也跟着他追进了花车游行的人群中。
簇拥在花车周围的面纱女子轻纱云袖在风中招展浮动,将花篮中的香粉撒向空中,飘散在他们的脸上,袭人的香气迷得人神魂荡漾,抛洒的花瓣与彩绸看得人眼花缭乱,宁风涯与他身后的暗卫们皆觉得神智昏沉,而苏倾的身影却在这群人中渐行渐远。
宁风涯着急地紧追不舍,可不知为何当他接触到花车随行的女子时,仿佛看见了苏倾近在眼前,可是他刚用指尖触碰到她们,就化为幻尘薄雾消散无踪,却是怎么也抓不住,他紧张地又抓住了前方一名背影像极了苏倾的女子的肩,可是当那女子回头时,发现却不是她。
宁风涯使劲摇晃了下意识昏聩的头,让自己清醒下,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拥挤的人群,举目张望,焦急地大喊道:“苏倾,苏倾!你在哪里!”
就在他们不停地寻找与追赶之时,日曜神女的花车与拥挤的人群已经涌出了城门,宁风涯并不能调动琅琊王氏的护城军,所以根本无法阻拦,也不能要求关闭城门。
眼看着苏倾就这样消失不见,琅琊郡的城门口只余宁风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在风中独自神伤。
这时,季严带领着他那一路的暗卫们前来与宁风涯会合,十分赔着小心向他请罪道:“王上,又让她给跑了,属下该死!”
谁知宁风涯这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发怒问罪,竟然就这样很失落地立在夜风中,望着人群远去的方向,怅然道:“季严,你知道吗,这世上,有的女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
自苏倾从酒楼阑干处飞身落下来后,一直藏身在酒楼暗处的袁天昭也混入花车人队伍中,出了城之后就带着苏倾离开了人群,几名靖北的暗卫早已牵着马匹前来接应,其中一匹就是苏倾的银月京雪。
苏倾骑上马背,与他们一路向着安全的方向策马而去。
跑了几里路后,苏倾对紧跟在她身旁的袁天昭难得地赞叹道:“袁天昭,你真不愧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
袁天昭自是不知道谦虚地就欣然接受了,居然还笑道:“过誉过誉,鄙人可就却之不恭了!”
苏倾对他向来恬不知耻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继续疾驰在道上,想了想又问道:“只是说来也奇怪,为何宁风涯的暗卫们都没有发现我们,也没有追出来?”
听到她提及这个,袁天昭立刻洋洋自得地道:“我可是跟花车游行的那几位美女姐姐混熟了,又趁着给她们看手相的当口在抛撒的香粉里掺了些□□,凉王的暗卫们早已被迷得神智不清,五迷三道的,又哪里能追得上来。”
说着他顿了顿,看着苏倾颇感意外地道:“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平日里话那么少,却还挺能瞎编的,瞧把那凉国王上听得一愣一愣的,连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苏倾骑在马上,竟是微微一笑道:“这世间本就浮幻迷离,有时候真亦假时假亦真。”
袁天昭忽然觉得她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转了转眼珠子道:“我发现你也很有当神棍的潜质啊,你要不是王上的女人,我就带着你一起混了。”
苏倾一听,脸霎时就沉了下来道:“我不是他的女人,话说回来,你现在是要带我去见他吗?”
袁天昭见她又这样,不由拿她先前说的话来揶揄她道:“怎么,反正你所做的一切又不是为了王上,那即便是见到了他又有何所谓呢?快走吧,他应该就在前面的竹林等你。”
*
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钻进琅琊郊外竹林之后,银月京雪竟是又一次将她带到了他的面前。
骑着金岚黄骍的夜忱阑看到她平安抵达后,总算松了口气道:“夙倾,你没事就好。”
可是还不待他继续说下去,苏倾骑着银月京雪途经一名黑骑身边时,迅疾如闪电地就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刹那间一剑刺向了夜忱阑的心口。
跟随夜忱阑左右的洪公公见了吓了一大跳,赶紧挺身站出来道:“倾姑娘不可!王上听得姑娘出事了,马不停蹄地就要从皇城赶过来,谁知途中遭受了刺客的埋伏暗杀,受了重伤,还差点……”
“洪公公!”夜忱阑制止住了这位老太监的话,依旧不闪不避地看着苏倾道:“夙倾,如果你刺我一剑才能解恨的话,那你就动手吧!”
苏倾手持着剑在离他心口一寸的位置停下,目光冰寒无比地道:“夜忱阑,这一次回靖北,是最后一次了,明莲的死我定要讨回公道,该算的账我也同样会找叶宛如算清,你若是再阻拦我,就休怪我对你无情!”说罢她竟是回手一剑拦腰斩断了身旁的一棵翠竹。
夜忱阑看着那颗断竹,目光紧了紧道:“好,夙倾,一切都总要有个了结,这次回到昆京城之后,我就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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